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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番外(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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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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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周身被拆卸的酸累里睁开眼,额吉含着眼泪坐在旁边。
只有额吉。
第一反应以为晕倒前的对视是回光返照。
开口想问,嗓子干痒。
挣扎着要起来,被额吉轻按着不放,“诶,孩子,伤还没好,快躺下。”
声音惊动了外头,毡包帘被粗力掫开,心心念念的,逆着光快步走过来。
他蹲在我旁边。
打量一眼,面色复红,早没了惨白。换上了一身月白袍子,看着丰神俊朗。
——倒是恢复的比我都好。
额吉借口出去拿药,把地方给我们留出来。
水漉漉眼睛一措不措盯着,手下心虚地揉捏着被子上的穗。
看到人好,心安下来,气涌上头,瘫着脸懒得理。
“我……”措辞要哄。
“别跟我说话,大英雄。”假笑着打断他,扬扬下巴撵人。
一个没实心赶,一个铁了心不走,蹲在塌边可怜兮兮欲说还休。
经了事关生死的难,我对那木汗的脾气就只能到没好气的斜他,瞪一眼都三分舍不得。
气自己妻纲不振。
眼不见心不烦的又想赶人,就见他从怀里拿出水袋,单手拧开,一手稳稳扶我仰头。
温热的水缓流进喉咙,打定主意要给他一巴掌的心也跟着动摇。
这些年日子过得宽裕,食粮种类多了,养得人愈发好。
岁月对生得好看的人格外宽容,六七年的时间过去,那木汗还和初见那天差不离,芝兰玉树、剑眉星目。
面上平时倒有几分成熟的样子,一促一笑就又复了当年。
当年□□令智昏,今天也逃不过。
不过到底咬着牙按倒了人给了一巴掌。
那一巴掌打在屁股上,他就势趴在我腿上,手得寸进尺,避开伤口抚在我背上,“还疼吗?”
被缰绳崩断抽过的地方还隐隐发辣,“不疼,我是木头人。”
他理亏得很,被刺话扎了也不说话,只是从善如流的替我揉着用过了力酸疼的肌肉。
我心安理得,应该应分的受着。
帐里炉火温着,腰上不轻不重,帐顶透进的昏昏光线只照出个轮廓来。恍惚发困,眼皮上胶似的,想睡又不想,总怕是梦,醒了就又回到流沙中空荡荡窒息。
惺忪间手被扣住,掌心源源温热,愈紧,额前沾了薄汗散着的碎发被轻柔拂开,一呼一吸在耳边萦绕。
腰上的手不知何时成轻拍,唇上难辨有无般一触即离。
“睡吧。”
??
??
【番外二】
思珩来找我前,我做了很久心理建设。
——不知道该说什么,怕说少了她觉得我怨愤心底难过,又怕说多错多。
字字细细斟酌。
最后仍觉差点意思,于是叫那木汗从半路劫来了从部队急匆匆赶回来的阿爸。
聊通聊顺才安心。
思珩进毡包是红着眼的。
昨日的情形,任谁都自责害怕,更何况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
甫一对视,她泪就滚下来了。
这些年她在我跟前长大,虽不是日以继夜的黏着,但到底都是一片赤诚相与。于是在句句悔意的歉里,我替她擦掉眼泪。
“一家人是不论是非的,思珩,况且你想回上海去求证原不是错事。流沙是天灾,不是你我任何人的错。”
顿了顿,点点她额头,话锋一转,“不过你走就走,干嘛拐人家大小伙子?”
小姑娘脸皮薄,眼脸都是红的。
她头发洗了还没来得及梳,想来是听到我好些了就奔过来了。木梳在床头,她坐在我身边,像小时候一样。
最后一缕青丝编好,拍拍小姑娘肩膀指指门外等候多时的背影,“去吧,阿爸有话和你说。”
思珩走出去,头低得深深的。
阿爸望着无措的女儿,低眸从怀里掏出块花花绿绿用彩纸包着的糖块递过去,“阿爸不训你。”
思珩惊愕抬头,阿爸揉揉她头发,“阿爸只是想说,你忘记了阿爸的话。阿爸说过,等你长大,我们一家人去上海。”
大滴大滴珍珠砸进土地里,砸偏了嫩草的叶脉。
“可是阿爸也忘了,思珩已经是大孩子了。”
压抑的泪从那一刻终于崩塌,思珩在阿爸怀里泣不成声。
赴沪的火车票在阿爸和部队请假后托人买好。
我让那木汗同去,他不肯。
送阿爸阿妈他们启程那天,他驶着察哈力干三步一回头,叫他专注些,他也不肯。
怕阿妈看出端倪不走,蹙眉瞪他才回头。
深觉那天一巴掌少了些。
远去的马蹄声声渐远。
心事了了两桩。
今夜能睡个好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