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声》文孙

52、初见

　　春季多雨，“淅淅沥沥”的雨声是最好的安眠曲，一夜好眠，瑞安披了一件白色开衫毛衣，下身穿了一个长及脚踝的棉麻布裙，随手拿过桌上的发簪便把头发挽了起来。雨天的海面灰蒙沉寂，步道上的游客更添几分寂寞，海里站立的红杉树孤独的迎着海风，随风而来的雨滴敲打着玻璃。瑞安不喜欢雨天，有种湿哒哒的忧伤，让人难以忽略的不适。今天没有客人入住，大家也就都安排休息了。阿群应该还在睡着，瑞安进了厨房，先煲点南瓜小米粥，再煮两根玉米，然后把前几天包的饺子和汤圆也煮了些。下雨的唯一好处就是周围都安静下来了，海边没有拥挤吵闹的人流，一切嘈杂声都无影无踪，一个人坐在客厅慢慢的享受着早餐，偶尔饮水机加热的“叮叮”声拍打着寂静空气，瑞安枕着右胳膊靠在桌面上。“嗡嗡”手机震动着，姜眠的头像不停跳跃着。“早啊，吃过早饭了吗？，胳膊感觉有好点没，快递收到了吗？”一连串的提问，看来已经是憋了一晚上的心思。瑞安喝了口水“快递还没到，以往都是十点以后会来送，胳膊已经不痛了，刚刚吃过早饭”。瑞安把刚刚拍南瓜粥的照片发了过去。慢慢地两个人开始分享日常。从每天的早起开始，今天吃了什么，有哪些有趣的事，遇到了好久未见的老友，姜眠都会在睡前和瑞安分享。瑞安嘴角含着的笑意像是含苞的芍药般正在盛开。
　　瑞安手里的书已经翻的过半，已经连续下了三天的小雨，瑞安试探的用手去敲了敲石膏，真想现在就拆掉，每天洗澡吹头发真的很不方便。希望明天可以过的快一点，后天就可以去医院拆线了。“叮”手机震动了一下，瑞安尽管故作平静淡然，可上扬的嘴角还是出卖了她的小心思“是姜眠”。可是结果和预料截然相反，是小林。瑞安点开微信消息“瑞安，当你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和你们相处的那段时光，我很开心。尽管仍有遗憾与难过，但我没有害怕，我接受命运的安排，生命的无常与脆弱。可我还是想说，生命那么轻。所以我们活着的每一天都要比昨天更爱自己。要敞开心扉的笑，放声洒脱的哭。只要身体健康，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原谅，都可以放下的。瑞安，要好好爱自己。”。瑞安左手死死的拽着自己胸口的衣领，握紧松开再握紧，难过像是一缕寒风从脚下窜到了大脑，小林离开了，那个向日葵花海里朝着自己挥手的女孩离开了。瑞安又回忆起爷爷离开的那晚，一大家子人围在爷爷身边，姑姑当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而瑞安只是静静地握着爷爷的手，就像小时候爷爷牵着她的手去逛菜园子，爷爷只是睡着了，手还是温热的。瑞安没有哭，没有闹。就一直站在爷爷身边，瑞安的心麻木了，一时间难以做出任何行动来抵抗这份心痛。就从那时起瑞安有时会半夜哭着醒来，瑞安再也没有爷爷了，瑞安的心被掏空了，连带着那份每次回家都要奔向爷爷的笑容也带走了。瑞安有些喘不上气，支撑着身体打开了门，冰凉的风夹着细雨穿透着瑞安的身体。瑞安从黄昏站到了黑夜，丝丝细雨还是浸透了衣衫。姜眠下了飞机就开始跑了起来，神色忧心凝重。姜眠从侧门进了大厅便看到瑞安清瘦的背影孤立在晚风中，放下包脱下外套便走向了瑞安。“晚上湿气最重，你还淋雨”姜眠把外套牢牢的罩在瑞安肩膀上。瑞安被惊醒，身体一下子软了下去，惊讶，无力，委屈，隐忍。瑞安的眼睛里浸满了伤痛。姜眠环过肩膀把人抱在了怀里“哭吧，大声的哭出来”。瑞安靠在温暖的怀抱里，感受到了支撑和安全。胸口的沉痛一瞬间决堤而出。“我想回家，我想我爷爷了，前几天做梦，爷爷摸着我的脸说他想我了。”。姜眠像是
　　对待新生婴儿般小心呵护着瑞安的心“嗯，我知道，我都明白，你曾经说过的，爷爷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的”瑞安委屈的拍打着姜眠肩膀。瑞安忘记了，但姜眠一直都记得。那是去年春天，姜离心理症状最严重的一个月。姜离整夜整夜的没办法睡觉，精神崩溃的时候会砸东西甚至伤害自己。姜眠和爸爸全天二十四小时轮着陪伴妹妹。家里所有锋利物品都被隔离在储物间。姜眠试着陪妹妹聊天，画画，还专门去学习了心理学。可是姜离的症状没有得到丝毫好转。最后在一个雨后初晴的午后跑出了家。姜离光着脚走到了马路边，眼神恍惚在寻找着出路。姜峻中午实在困了就趴在女儿床前睡了会，一睁眼发现床上只剩下个枕头。一颗心惊慌的没穿鞋就跑下了楼“阿眠，离离走了”。姜峻赶紧给儿子打了电话。“爸，别急，你先在小区附近找找，我一定会找到她的”。瑞安此时正抱着下午的培训资料赶往总部培训。看了眼手表还有四十分钟，足够了，再过两条马路就到了。瑞安漫不经心的转头向左看了一眼，就这一眼。只见一个穿着一套休闲服的女孩子，正光着脚横穿马路，现在还是绿灯，马路上的车辆也很多。一辆灰色的轿车正朝着女孩方向开过来。瑞安没有任何犹豫，握紧手里的资料就朝女孩跑了过去，“自己是可以拉住她的”，可是那辆车没有任何减速的迹象。瑞安冲向马路中间抓着女孩的肩膀左腿用力蹬地，把自己和女孩推到了相邻车道上，两人虽然没有被撞，但是相邻车道的司机急转方向盘，直接撞到了旁边的车上。车窗的玻璃炸开了花，瑞安别过脸后，用左手挡在了身前女孩的脸颊上。姜眠站在马路边喘出了第一口气，边叫救护车边跑向了妹妹。姜眠本来就是外科医生，给妹妹做了基本的生命体征检查，一切放心后才看向瑞安。瑞安只觉得肩膀有些疼。姜眠抬眼在路边搜寻了一下，就看到老父亲光着脚瘫坐在马路边，曾经精神抖擞，管理着一家医院的风光才子。如今也只是一个为女儿生活殚心竭虑的父亲。姜眠注意到女孩受伤的手，“先别动，手还在流血”。瑞安心里还想着培训的事情，挥了下手“没关系，我还有重要事情，我先。。。。”。瑞安看到了自己挥舞着的左手血迹斑斑。直接晕了过去。医护人员先把妹妹抬上了车，瑞安还在姜眠怀里，姜眠的目光停留在女孩胸前的工牌上“瑞安”。到了医院，“给她们做一个全身检查，刷我的卡”。姜眠转身又进了急救室。姜峻一直守着女儿，再也不敢分心了。瑞安躺在隔壁病床上，睁开眼就看见左手被包扎了一圈纱布。站起身活动了下就离开了。姜眠刚出手术室就跑来找妹妹，拉开隔壁床的拉帘，早就空空没人了。“爸。放心，只是皮外伤”。“都怪我，我中午困了就睡了一会儿，一睁眼人就不见了”。姜眠拍着老父亲的肩膀“爸，不是你的问题，我会找到解决办法的，我下班了，咱们回家吧”。至此以后瑞安一直在姜眠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