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p]without limits》诸葛宝宝

20、且听风吟。

　　「那个人的眼泪掉落在自己的眼睛里面。」
　　「冰凉的触感。」
　　「他知道自己不会再遇见她了。」
　　「但是他没有挽留，没有哭。」
　　「于是他说，已经没有关系了。」

　　凌晨的天幕呈现出微微的暗蓝色，海滩边不断地潮起浪伏。他看着身边的他们睡着的脸，一言不发地走到岸边。坐在沙滩上，咬着自己的下唇。闻得到清晨新鲜的空气和海水咸腥的味道。视线不远处梅利号在海面的起伏下摇来晃去。他看着远方，水天交界线白茫茫的一片。海风迎面扑向自己的脸，他下意识的压紧扣在头上的帽子。默默地，他略微想让自己的心情放轻松，便故意地傻笑。几秒之后，发现自己无法做到这动作后便停止下来。时间似乎静止了，他放松双腿。整个人干脆倒在沙滩上。身体被砺子铬得有稍微地痒和疼。侧过身，看见了贝壳，海螺以及横着在沙滩上走的螃蟹。他拿起海螺，放在自己的耳边，听见了嗡嗡的声音。然后又放下了。说真的，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到做什么。接着他又摸起了贝壳，眼睛直直地盯着它看。上面有复杂的纹路。“其实这些东西也只是偶然和凑巧的而已嘛~根本没有什么特别。”这么说着，直起身子坐在沙滩上，看着海。太阳已经开始升起来，在海的上方，温暖而不刺眼的光芒射入到自己的眼睛，天空被染成一片萱红，海平面闪闪发光，有海豚在海面上跳跃着，掉落下来的时候飞溅起来的水花闪耀着金光。太阳缓慢地升起来，仿佛自己拥有着永不凋谢的生命力般，长久的存在于这个世界。——它的光芒一直很耀眼。——它的光芒无处不在。他咬着下唇，狠狠地咬住。太阳的光芒无处不在，只是它无法照耀到她的心。她的心在黑暗里居住，而他没有带她离开那黑暗。怕是如此了。
　　娜美被太阳的光芒照耀到，睁开了眼睛，苏醒时一眼看见耀眼的阳光，不免觉得刺眼。不久之后习惯下来，便站起来看着远方，望见了沙滩上熟悉的人影，她疾疾地奔跑过去。在他身后的不远处叫道，“喂！luffy，你在那里做什么啊？”
　　他没有说话。
　　“啊，话说回来，真漂亮呢，海上日出。”
　　他依然没有说话。
　　“luffy，今天真奇怪啊，醒得真早啊~”
　　那个人侧过脸哭着说，“Lily死了。”

　　再一次，他失去了一位重要的人。虽然那个人执迷于过去的他，但是对现在的他而言，不管她在意的以前的他还是现在的他，她依然是她。她一直活在黑暗里面。他应该在十年前就发现这件事的。然而他或许发现了，却无力阻止。他双眼模糊地看着娜美，眼泪不断流出。可这如同海一般的眼泪，无法止住这内心深处的哀伤。又一次，他像失去萨博一样失去了她。结果他根本就保护不了任何人。
　　娜美看着他，犹豫并且略带不解地说，“那个，路飞，你先别哭了。嗯……至少先说明这是怎么一回事嘛。还有，Lily是……谁？”

　　他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是在梦中。
　　在梦中，他又回到了中间之森。那座森林的绿色非常奇异。那种绿分明带着潮湿的气味和特殊的颜色兀自存在。油的仿佛要滴出水来，却又十分陈旧。几乎是存在了几千年的象征。雨水与阳光都无法穿透进入，但它们独自成为生命，在这里长久地不为人知地存在。他沿着窄小的路径径直走过去，看见尽头散发出微微的白光，便加快了脚步，直抵隐蔽在后面的大草原。草原里有棵树木，他知道这是梦中的场景，而并不期盼着快一些苏醒。脚步沉稳地走过去。
　　那个人躺着树下，安静的睡着。她微微吮吸着自己的拇指，表情天真得像是个小孩子。他在她身边坐下，缄默不语。这其中似乎带着唯恐要把她吵醒的感情。现在，他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是七岁的他还是十七岁的他。因着不知道结果，心情郁闷得只能够望天。天空晴朗，有大片厚重的云朵在漂浮着。没有飞鸟。他不自觉地说出口，“再慢点就会天亮了哦。”——那时候，想再见都很难了哟。
　　她苏醒过来，微微睁开眼睛。俨然一副睡眠不足的表情，接着伸手揉搓了自己的双颊，叹了一口气。靠在树干下望着远方。他们彼此都没有说话。草地随风摇摆，哗啦作响。树上亦会时不时掉下一两片叶子，落在她或他的头上。那个时侯，他便会伸出手把自己头上的或者她头上的叶子摘下来，对照着上面完全不同的叶脉，毫无目的地把玩起来。过了不知究竟多长时间，她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说，“在我心里面有两个你，一个是七岁的你，一个是十七岁的你。我要提醒你的是，我记住的是七岁的你，而绝非十七岁的你。”
　　他说，“嗯，我知道。”
　　“那么，你想说什么。”
　　“我只是有几个想问的问题，”他接着说下去，“七岁的我和十七岁的我的不同。”
　　“那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她有些冷漠地回答，“前者是弱者，后者是强者。”
　　“可为什么你要在意弱者而讨厌强者。”
　　“因为我是弱者。”

　　“……Lily，也是可以变强的。”
　　“真抱歉，”她满不在乎地说，“我不想变强。”
　　“为什么！”
　　“因为这样子我就没有办法记住七岁的你了！”她皱起眉头回答。
　　“那么，现在在你面前的是七岁的我还是十七岁的我？”
　　“各占一半。一半强大一半软弱。”她叹口气，“你总是这样，总是环抱梦想的你可以前往任何地方，然而你为何现在是在这个地方。事到如今，任何事情都皆有定数，为什么你还要期冀着改变。”
　　“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你，不管是七岁的我还是十七岁的我都别无选择，我只能记得这个从没有任何改变的你。你从没有给我留下任何别的道路，我只能依照你规划出来的道路往前走，这不公平。”
　　“但你可以干脆地选择放弃我，走到你自己的路上面的。”
　　“可我这样子就没有办法遇见你了。”
　　“你不是从十年前就已经知道无法遇见我了吗。”

　　“Lily，”他说，“不要再去完成什么愿望了，回来吧，大家都在等你。而且我们会一直等你，不管怎样都会等你的。所以，不要再去帮别人完成愿望了，你自己也有自己的梦想……”
　　“你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吗。”她未等他回答，“我的愿望是能再看见七岁的你，梦想是治好moil的伤。不过，这两个都没法完成了。”
　　“你回来吧。”他低下头说。
　　“我完成了她的愿望。你已经知道接下来迎接我的是什么吧？”她凑近他的脸，“消失的意义有两个，一是某人的存在从世界上消失，就是简单的死——但不会剥夺其曾经存在过的记忆。二是记忆与存在一起抹杀——你不论怎么回忆都想不起她。你知道为什么我是后者，moil是前者吗？”眼睛混沌一片，“因为moil的生命是真实的存在过的，她曾经活过，而迎接她的是你们世上每一个人都会拥有的死。而我不是。我本身只是她梦中一只无意路过的蝴蝶，却不小心因为她的执念而幻化为人替她完成她本来不能完成的愿望。这就是说，我并非是拥有生命的，我来到这世界上，只能说是创造或是降临，而不是诞生。时间对我不起作用，所以我不能死——只允许消失。知道了吗，路飞。”
　　不——他不知道。对于这些概念他本来就模模糊糊的，也不去留心知道这些。她说的话中，他唯一能够检索出来的信息就是她将会消失，并且是从自己的记忆里完全不受控制地自行消失。
　　“不公平，你太自私了，”他生气了，“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说。不经过我同意就随便篡改我的记忆这件事，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绝对！而且，我有说同意你消失吗？既然我说不行，你就绝对不可以消失！”
　　她半握拳，抚摸着自己左边的脸颊，微笑不语。

　　“所以。不要消失。”
　　“……你只有这点任性是我熟悉的了。可是，消失这件事，是我自己都不能控制的。而且，那个人已经死了。我的使命也早已完成了。”她说，“不过不要紧的，如果是你，就绝对没问题。”
　　因为她知道二十七岁的他和十七岁的他，也将会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样子。他将会越来越强大，强大到他低下头都不会看见这个渺小而寂寞的她。她知道自己是名弱者，只能在不能实现的愿望和已经破碎的梦想中间徘徊不定。这点，她完全继承了moil。她们两个都是喜欢追求着自己毕生无法得到的东西，而moil在此间丧失了性命，Lily在未丧失之间就已经了解到了现实。现实是：那个时侯她离开了他，就等于永别。
　　“……为什么说谎。”他进而补充道，“说你不能在阳光下行走，明明是骗人的。”
　　“因为我害怕光。那光太耀眼明亮了，它直接穿透过我的身体，触及到我的核心，杀了我自己……”

　　他曾经去过内舱拐角那个黑暗的只属于她的房间。右手紧握着油灯在那里面照耀着，地上有厚厚的尘埃，带血的墙面，些许断裂的黑发，白色的绷带——这些都是她留下的痕迹。她是活在黑暗中的人，或者说她是不肯接受阳光的异端存在者。但是，他依旧如从前般嗅出在初次见面时就在她身上散发的深重的颓唐和腐朽味道。颓唐的是她的核心，腐朽的是她的□□。这并不妨碍他去接近她。

　　“Lily，害怕吗？”
　　“不，我不害怕。”
　　“Lily，悲伤吗？”
　　“不，我不悲伤。”
　　“那么——你为什么要哭。”
　　她笑着说，“因为还有那么多的遗憾，我没有补救过来。”
　　“那么——你最大的遗憾是什么？”
　　“我最大的遗憾就是——如果在十年以前就能够出现在岛屿上面，把那个人救下来，让她不必死在那场火灾，让她可以安心的等待，这样的话，就好了。”
　　“可是，这样，你就不能够存在在这里了哦。”
　　她扑到他怀里大声的哭出来，“那样的事情谁在乎啊。我只是希望moil可以开心就好的。”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现在的状况似乎说什么都不能解决。于是他只是看着她哭，不久之后，她便起身。双手擦干脸上的泪水，拉过他的手腕，往草原后面更深的黑暗走去。
　　“喂，Lily，去哪里啊。”他对着她的背影说道。
　　“……”
　　“嗯……虽然我知道这句话在这种时候不太是时候，但是我还是想现在说啊。忍着很难受唉。”
　　“那就说啊。”她平淡地回答。
　　“我觉得能够遇见你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听他这么说，她的脚步停了下来。
　　“因为七岁的时候，我就认为自己已经没有办法再遇见你了。真的，那个时侯我真的是这么想的，但是Lily哭了，所以我才没有尝试着要你留下来。而且，我已经做了心理准备来应对这个事实。”
　　“……”
　　“所以，不管是七岁的我，还是十七岁的我，你对我来说应该，算是……奇迹吧。”
　　“是吗。”她继续带他前行。接下来他们便不再说话，在各自的内心世界里思忖着连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你看。”
　　他抬起脸，看见了裂谷。世界看上去是荒芜的，那样巨大的裂谷横亘在自己面前，走到边缘时底下刮起阴凉的风。裂谷之间的距离无法计算清楚，然而目视着就非常遥远，遥远到即使是升起了翅膀要飞越过去，都会被那距离给阻挡。他看着这一切，发现从谷底响起声音，下意识地往下眺望。数以万计的蝴蝶从峡谷的底部向上飞腾，在他的眼前，像是百年一遇的风景般。它们彼此交错着，翅膀扑哧发出振动的声音，彼此相撞的声音。沾染磷粉的翅膀发出黯淡的深蓝的光芒。他不自觉地发出赞叹，“好厉害。”
　　前方的人放开他的手，语气带着笑意，“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嗯，可是中间之森后面有这种地方吗？”他想着，“以前没有来过啊。”
　　“因为这里不是中间之森，”她转过头来，微笑地看着他，“这里是我的梦。你现在在这里面。”
　　“唉？！好厉害。”
　　“那么，路飞。再见了。”
　　“……唉？”他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她并没有回答他的疑惑，仅仅走近了他，伸出手，指尖在未触碰到他眼下的那道伤口时，下身已经开始消散成数千万计的蝴蝶，它们扑动着翅膀。而她只是微笑着，当他伸手过去时想要摸她的脸时，触及到成群的蝴蝶。他不小心抓到了一只，拿回来，张开手掌，看见了蓝色的蝴蝶停留在自己的指尖超过十秒的时间，尔后缓缓地飞去了。那个瞬间他便苏醒过来。

　　娜美不明所以的脸还看着他，而他早已什么都不想解释了。他知道她很快就会在自己的记忆里消失，迅速的并且彻底的消失。不残存任何的余迹。她始终都是害怕给别人增添麻烦的人，所以干脆的选择这种方式让人们忘却她。他没有办法止住哭泣，只因为他暂时还未能对她的死无动于衷。
　　手里还捏握着那个贝壳，指尖抚摸过它的纹路，太阳已经越升越高，在半空中，颜色从原先柔和的金色变成耀眼的大红色。海面被映得满是光芒。这四处飞溅的光芒，抵达不到她的心。而她的心则一直在回避光，这么做的结果是：他唯一能看见的是在黑暗中的她。坐在黑暗的角落的她，连自己在哭都未曾发觉，似乎对自己的伤痕无动于衷的模样。只是，现在苏醒过来，才发现，梦中只属于她的小小的悲伤传来到他的心中。所以，这一刻，他几乎只是希望自己不要忘却她。
　　他开始试着回忆，她在自己心中的样子。那张温柔的、冷漠的、残忍的、无情的脸在自己面前闪现。她的态度因着各人的不同身份而转变。然而他相信她并不憎恨海贼。因着这个人的心中不会莫名其妙的对别人使用仇恨。她的温柔的最大特点便在于此。
　　然后他闭上眼。
　　浪潮迎面向自己扑来，海水的腥咸味道在冲击到鼻子，那味道过于浓厚，以致于他觉得自己似乎喝下了一大升的海水。然后它们开始缓慢的退下，带走一些沙滩上的脚印或是痕迹。如同他的记忆。脑海中只能够反复地回忆，尔后退却。最后，他睁开眼睛，“啊咧，阳光好刺眼啊。”
　　“哈？”娜美一副惊讶的表情，“那、那个，路飞？”
　　“嗯，怎么了？”他满脸泪痕地看向她。
　　“啊，不，没有了。”

　　“啊啊，索隆他们还没有醒吗？走啦，我们出发了~”
　　他试着开始回忆，然而记忆里却出现了一大片的空缺，让他感觉不明原因的空缺。似乎只是这记忆里的某些部分出了差错，“啊，好奇怪啊。”他记得一名女子的脸，她只是坐在角落里面，脸上无光，看不清表情，然后从她的眼睛里面流出晶莹的泪水，顺过脸颊的轮廓向下滴落。
　　他不知道她是谁，他知道她的名字是li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