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黑暗深渊。 ...
-
/记忆是空白的,然而情感宛若花朵般印刻在内心之中。/
岛屿上正在悄无声息地下着雪。白雪皑皑的雪地上面,没有脚印留下的痕迹。她走过去,一步步地踩在上面。听见雪地崩裂时候细微的声响,于是在那上面留下了自己存在过的痕迹。风刮过来,树干上的积雪掉落下来,沉重的声响。Lily弯下腰,低头看着自己的靴子。呼吸间看见白色的雾气从口中吐出,消失不见。如此寂静的世界。
她一直记得自己的愿望,她的愿望是想要重新看见十年前的路飞。但是,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东西,那是她的梦——她的梦是想要治好moil的伤。她早就在刚开始见到moil时,从moil脸上悲伤的表情便可以知道她一直在受伤。她想要治好她的伤。只是这两件事,都是不能完成的事。一是因着她已经不能再回去到十年之前,二是moil已然消失无踪迹。——连丝毫的线索都不曾给予便消失在记忆里面。她没有完成自己的梦想,原因只不过是在机会来临的时候没有抓住,而又在已经没有机会的时候尝试着去做一些可以改变的事情。这本来就是得不偿失的。可是,如果不这么做,她真的觉得自己会崩溃的。那个时侯的moil那么悲伤。笑着的悲伤。笑着悲伤地对自己说对不起。
为什么。可moil那个时侯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十年来,moil都是那么孤独。生存在她自己永无止境的回忆里面,守候着根本无法兑现的承诺和梦想,最终却为了Lily得以在这个世界的存在而自行选择放弃和消失。可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现在只剩下Lily一个人了。
即便如此。
她站起来,看着远方的海平面。波涛汹涌之间闻到海水的味道,还有挂着的寒风席卷而来的冰水。抬起头,有雪降落在自己的眼睛里面。她找了有七天的时间,才来到了这座偏僻的小岛上面。因为有人曾经说过在这座岛屿上面发现赤发shanks的踪迹,虽说不能够十分确定,但毕竟她已经无处可去无路可走,便随着自己的心来到这座岛屿。
云层乌黑且厚重,看上去似乎是在夜晚时分。然而有着雪花的照耀,便不显得有多么黑暗。她来到这座岛上,并没有着急地去寻找他们的踪迹。先整理好自己的头发和衣服,然后在四周逛了逛。
这里的树木很多,并且那些树木大都因为冬天的缘故谢了叶子,从远处看上去光秃秃的,感觉上不免荒凉。她伸出手指在树皮上画圈。接着,向岛屿上的中心,最喧闹的地方走去。
她知道自己会消失,当完成了moil的愿望,对赤发shanks说完那句最重要的话之后,她就会迅速地或者缓慢地在别人的记忆里逐渐或者彻底地消失。没有任何商量的机会。她能够生存在世界之上,已经是神对她的恩宠。并且,Lily也从未有过任何的抱怨。事实上,她也并未对自己要完成moil的愿望的使命有多么强烈的责任感。因为她觉得只要能够和moil在一起,愿望那些东西被可以丢弃。但是现在,只剩下她独自一人。只是当她只剩下自己之时,才明白自己的任务对于moil而言是多么重要。
她背过手靠在树下。由于是背面的原因,并且那些海贼沉浸在自己的欢乐之中,发现不了她或者说是没有发现她。站得久了,感觉无聊。便用脚后跟反方向地踢打着树干底部。树枝上面的积雪坠落下来。有些扫过自己的臂膀,有些堆积在自己的头上。她低下头,头上的雪花便掉落下来了。再回过神时,看见叼着香烟的男人已经掏出枪抵在自己的额头,本·贝克曼说,“你是谁。”
于是Lily从树底下走出来,并没有搭理他。只是向着人群中心走去,她低着头的时候,前发散落下来看不见眼睛里的光。最后,她站定在赤发shanks面前,极其有礼节地问道,“那个,请问你就是赤发shanks吗?”
对方回答,“我是。”
“那么,”Lily抬起头来,说,“我可以杀死你吗?”
是。她从十年前就憎恨他至想要干脆彻底地了断他。因着她将moil的悲伤的起因全部都推到这个男子的身上。当她在十年前就要寻找着这个令她憎恨的男子的时候,她就想着要杀死他。倘若她有朝一日寻找到他,她就绝对要毫不犹豫地杀死他。她从十年前就已经决定了这件事情的。她不会管他究竟是不是路飞的救命恩人,也不顾他究竟在十年后会不会带moil离开——反正都无法实现的。总之,只是凭借着那个时侯他义无反顾地将moil放置在那座岛屿上面,就足够她恨死他了。是的,她快要恨死他了,她恨他都快要想要杀死他了。可是她却不能杀死他。她不能杀死他,因为在他的身上,有那个人追求的东西。那个人的一生都被束缚着,现今,将她追求的自由放在了他的心。她咬着下唇,不能承认自己不甘心。
“呐呐,船长,你是不是在外面招惹了什么东西啊,有人说想要杀你哟。”
“而且还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唉。”
“是啊是啊。”
“笨蛋老大,你做错事遭了报应哦~”
“喂喂,”赤发的男子终于反驳道,“我哪里有做错事情啊。”然后回过头来看着Lily,疑问道,“为什么呢?嗯。为什么想要杀我。”
“没有理由。我从十年前就想要杀死你了。”
“啊咧?”他似乎吓了一跳,“十年前,那个,十年前你似乎还是个孩子吧?”
他这么说,可她什么都不说。
贝克曼先生走过来,“喂,嗯,你叫什么名字?”
她依旧沉默不语。
shanks疑惑了,“名字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不……大概是我猜错了。但是,嗯,moil的头发是银色的吧?”
“唉?嗯,是啊。”男子似乎想起了什么,抬头望天,“说起来,期限到了呢,”然后转过头对大家说,“喂,想个时间去接moil吧。如果让那家伙等急了又会生气了的。”
“喂喂,老大。”拉基·路说,“你至少到等该办的事情办完之后再去接moil吧,不然很危险的哟。”
“啊,”船长又低下头去,“说的也是呢。”转头对着副船长先生笑道,“你说那家伙变成什么样了?”
“那种事情我怎么知道啊,”贝克曼走过去随便喝了一口酒,“应该变得更漂亮了吧。”
“……你是说moil原先不漂亮吗?”shanks想起什么似的环绕四周,“刚刚那个女孩子,不见了呢。”
“谁知道呢。”
谁知道呢。他们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而她现在看着远处的大海。灰色的海平面上泛起了层层白色的泡沫。潮水时不时扑过来,水花飞溅到了自己的脸。雪依然在下。这个岛屿和那个岛屿,究竟有什么不同。明明都是一样的下雪天,却仅因为少了一个人的存在而彻底改变了其存在的方式和轻质。
“啊,那个人没有把你忘记呢,moil。”
可是她知道moil真正的想法,是尽可能的早日从那个人的记忆里完全的消失。再没有任何能够寻遍的踪迹。她咬着下唇,喉咙哽咽着,静静地看着海平面。海天相接的地方白茫茫的一片。她开始意识到茉莉每天面对的,就是如此单调的风景:灰色的海,乌黑的云,什么都没有的世界尽头,终年不散的大雪,阴天。阴天里的海天交接处,没有任何可以遇见的火焰。moil的特点是,自己喜欢的东西,即使它是危险的致命的也要毫不犹豫地去靠近。因为不想让它溜走,把握的时候只有几分钟甚至几秒。但她会利用最完美的时机去靠近他。真的,她已经被毁了。十年前的那个时侯去接近shanks,这已经是个自毁的行为。
想到这里,她转过身,按原路往回走。
她看见了shanks,那个男子,是那个人一生中唯一的救赎。他是她唯一的能够挣脱束缚逃离的机会。那个人曾经反复地期冀着他带给她自由,她甚至为了自由而宁愿去做海贼都愿意。只是他却放弃了她。即使他在十年前做出不带她走的那个决定无疑是没有错误的。但是,她总是不能够原谅他。原来这个放弃拯救别人机会自己离开的男子。而他的一系列行为所引起的结果是:让她永生囚禁在世界边缘上面。每日面对着家人的死以及村人的死,让她明白着自己不能够苟且偷生的活着。然而——moil早已不是活着的人了。
她慢慢地走近他。
“如果不是你的话,那个人就不会变成那副样子。”
“如果不是你的话,那个人就不会做着永不苏醒的梦。”
shanks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她,“那个,请问你在说什么?”
对方很是突然地瘫软下来,握住他的衣襟,她说,“茉莉死了。”
她知道现在说这句话的自己的表情,和十年前当艾斯说,“萨博死了”的时候的表情,是完全一致的。因为他们都是在向别人传递着对自己最为重要的人已然死去的消息。这消息,成为自己身上沉重的伤口。而她背负着moil的死和自己的消失,寻找了十年的时间。
她找了他十年的时间,仅仅是为了向他传递着消息。这句话里面包含的事件的发生,出现自很久以前。现在却延迟了将近十年。甚至有了些失真的错觉。可她要对他说的就是这个。她第一次对别人说这句话,这个时候,自己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便只是哭泣着。她哭泣着,感觉整个世界都静止下来。除却从自己喉咙里的呜咽声音外,还听见周围人沉缓的呼吸声。然后——
眼睛被泪水模糊成一片,她看见他们脸上吃惊的表情。
“骗人,的吧?”
“moil是不可能死的。”
他听见她的话的瞬间,脑海中直接的最先闪过的,是他们初次相会时她的微笑。他突然这么认为,就是说那个人从起初就已经知道了这结局。但只要是自己的肉眼没有看见的东西,还是先会被他的理智给否定掉。他向她承诺过十年后会去接她,就一定会遵守诺言。但他并没有想过允诺的另一方已经消失。
他低下头,看见女孩子哭得非常悲伤。她的整个人蜷缩在雪地上面,眉头紧皱,眼泪一直在流。表情是出乎寻常的痛苦。她看上去似乎要将自己整个人的内脏全部都从口中吐出来为止。现在,她蜷伏在雪地上面,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听得见她发出轻轻的呜咽声音。
接着,shanks弯下腰身,伸出手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扶她起来,“那个,即使你这么说,我也不相信的,如果不是我亲眼看见,我便不会相信的。还有,谢谢你。”
有些许的惊讶。因着自己并未想过对方会不相信自己所说的话。她说的话,绝对是真实无误的。并不像是一个杜撰出来的故事。即使世间难以有人相信人死后会仍然存在的事情。即便他们不相信她所说的话,似乎亦不会有何效果。他们的不相信,不能够说明moil没有消失。只是她的眼泪没有停止。仿佛她要将十年来那个人的等待和无奈,在此刻统统替她发泄出来。
她的眼泪无休止地从眼角处滑落下来,打在雪地上。接着咬紧了下唇,转过身,不再去看那些人的脸,“既然不相信就算了。”
“我寻找了你们十年的时间,只是为了向你们传递这样的话,moil说——没有遵守承诺和你们一起出海,对不起。”
她的身体在转身的那一瞬间,消失的了无踪迹。仿佛一场幻觉或是梦境般,在各人的回忆中长久的存在。这幻觉,不知能够维持多长的时间,但它的时间绝对不会是永恒。世界寂静无声,余音缭绕,在这雪夜里,显得无限的寂寥而又增添了几分寂寞。这寂寞,无法用言语来说清,只是人类内心质地来渲染与烘托。他闭上眼,努力地尝试在脑中回忆起她的脸,却只是记忆起一片白雪皑皑的雪地。令他吃惊的事自己竟然要花上较长的时间才能回忆起她的脸,那场令自己都甚为深刻的相见,却并没有给记忆留下相对应的印象——他正在逐渐地忘却她。而且是理所应当的,自然而然的忘却她。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会忘却她。他的确想不明白,或许亦无法想明白。因为所谓死者,是不允许拥有生者的被人记忆的权利,他们是只能够在黑暗的洞穴或者万丈的深渊里徘徊游离存在的人。他们在自己的迷惘中,不被任何人承认,不被任何人铭记在心。
他疑惑着,抬起了头,看着天空。乌云密布的天空看上去像是在哭。
「他决定回去了,虽然只是做一次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