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p]without limits》诸葛宝宝

10、银色黄昏。

　　/她知道十年之后的他已经不是原先那个他了。/

　　“喂，路飞，你知道么，那个人啊，十年了竟然一点变化都没有哦。”
　　“啊？”
　　“对了对了，她害怕光哦，特别是太阳光。”
　　“到底是谁啊？”
　　“还是和以前一样啊，身上散发着颓唐和腐朽的气味。嘿嘿。”
　　“……你到底在说谁啊，艾斯！”

　　他醒过来的时候，卓洛以及其他的人都已经起来了，娜美在甲板上大叫着，“扬帆——”的声音微微地传到了耳边。鼻子敏锐地闻到了食物的味道，于是睡意全没了，在娜美踢开门喊着，“喂！路飞，你究竟要睡到什么时候……”话没说完，草帽路飞便已飞奔而去，口中叫嚷着，“哦！食物食物！”

　　在桌边坐下，刚要伸手抓肉的时候，头就被山治用锅狠狠地敲着。对方还说，“喂！那是我给可爱的娜美小姐和罗宾小姐准备的！你不要动！”
　　“好痛！”这么叫着，他依然伸了手。身边的人就冲自己吼道，“不要吃啊！！”早餐就这么开始了。
　　“……”他迅速吞咽着，嘴巴里鼓成一个气球模样，眼睛环绕四周，突然停下来，“啊咧，Lily呢。”
　　“啊，她啊，”娜美应着，“早上敲了很多次门都没有人回答啊，大概还在睡吧。”

　　真正令他们感觉奇怪的是，那个人从上船之后就一直在睡——他们连她是否在睡都点都无法弄清。只有昨天晚上下暴风雨的时候她才出来过一次，仅仅那一次。虽然路飞说要为那人取名为Lily。然而他们彼此之间都十分的陌生，或许连那个人所说的‘我没有名字’这样的事情是真假都不知。且，那人似乎也没用将他们看做伙伴。
　　“……啊，”她看着起身的男人，“喂，路飞，你去哪里？”
　　他打开门，侧过身微笑道，“啊，去叫Lily起床嘛。”
　　“是吗，”罗宾亦笑着，看着已经走掉的他，“不要被杀哦。”
　　“……唉？”吃着肉的乔巴疑惑着，“为什么会被杀呢？”
　　“因为，”似乎有意的停顿，“那是女生的房间嘛。”
　　“……”

　　他走在漆黑的过道里，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在深长的过道上回旋着，咯噔的响声。他只能凭着感觉走向她的房间。事实上，他的确不知道原来自己的船上有这么一个黑暗的场所，在这样的黑暗当中，他连自己都看不清。但她却在这里。某个瞬间，他会想起艾斯在阿斯巴坦的沙漠中对自己所说的话语。那些话语让他听起来懵懵懂懂，然而他唯一知道的就是艾斯口中所说的那个人，是自己十年以前见过的人。可他却缺失了这一部分的记忆。艾斯说，那个人怕光，所以只会在黑暗里出现，站在月光底下的时候会令人感觉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身上散发着颓唐的气息。艾斯还说，喂，路飞，你怎么把她忘了啊，明明以前还哭着说一定要找到她呢。
　　即使他这么说，即使他真的在小的时候说过如此的一句话，但自己却是没有印象，那样的感觉，如同自己的记忆丧失般，愈发的想要回忆起来却愈无法回忆起来。这么想着，他不小心撞了头。

　　“好——痛！啊。”发现已经走到了尽头，就拐了个弯，站在她的房门前，尝试着扭动着门锁，有阻力表明她依旧是锁着门的。于是便抬高手用力地敲着门，“喂——Li——ly——早餐有肉——哦！！”
　　“很好吃哦。”
　　“喂，Lily。”
　　“你不去吃，肉就会被吃光的哦。”
　　“喂，肚子不饿吗，厉害呢，”他用自己玩味的腔调说，“从上船以后就一直没有吃东西呢！”
　　“……”
　　他转身，起步要走了。第一次对付这种人，他才发现自己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这毕竟不是用决斗就能解决的问题，如果可以的话，他还真宁愿用决斗来解决一切的问题。但是，他还真的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这样的，可以对他自己不闻不问既不关心亦不理睬的人，他这么想，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又不能把门打坏了。
　　……打坏它？
　　“……嘿嘿。”嘴角浮现一丝丝的微笑，他重新将手放在门锁上。

　　“……呐，”青绿色头发的男子靠在椅上，悠闲地闭着眼，“你们不觉得那家伙去太久了吗？”
　　“是呢，”娜美双手撑着脸说，“菜都快冷完了呢。”
　　“啊，”乔巴叫着，“不会真的被杀掉了吧！”
　　“啊啊啊，”乌索普面色铁青，“路飞被杀了吗？！不过这样子我就是船长了啊！”
　　“应该不…”罗宾还没说完，甲板上就传来了船长的声音。
　　“……喂——大家——出来啊——”

　　他们出去的时候，看见monkey·D·luffy右手扯着女生的肩膊，他并不怜香惜玉，似乎是将她放在地板上拖着走出内舱的，因为女孩子的衬衫上有厚厚的尘埃。山治率先叫了，“喂！你这家伙，对女性要温柔！”
　　就算厨师这么说，路飞还是蹲下腰，伸手扯着她熟睡的脸，转过脸来哈哈笑着，“喂，你们看，这样还是不醒哦！”他又看着她。这一次，他清晰的看见了她睡时的脸庞。
　　在太阳光下的Lily的脸，完全呈现一种病态的苍白。她的发是如同墨般纯正的漆黑，散乱地被她压在身下。可以看清对方微微颤动的睫毛，他凑得更近了些，企图数清楚它们的数量。就是这个时候，她突然动了，他以为她是醒了，便松开了手，对着她微笑道，“喂……”还没说完，他就发现她没有醒来。她只是换了另一种睡觉的姿势，她的整个人如同尚留在母腹的婴儿般抱膝蜷伏着，眉毛微微地皱了起来，很干脆的倒在了甲板上面。
　　“……”他看着这个样子的她。

　　他看着这个样子的她，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岑寂下来，自己的脑海中又闪过一些记忆的残片。他无法捕捉它们，然而它们给他唯一的信息就是自己以前见过她。他蹲下身，伸手用力摇晃着她的身子，他说，“喂，起来啊。”力道加剧，“喂，起来啊！你起来啊！”

　　那个瞬间，他明白了即便自己无法回忆起十年前的一部分关于她的记忆，却也知道十年所遇见的就是这个人。他的脑中的残像全是她的脸。他已经确信艾斯口中的‘她’就是眼前的这个她。但是，她是谁，为什么会想不起她，她和自己之间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萨波的死是否和她有关这些一系列的事情他都回忆不起来。他想，想不起来也不要紧的。因为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他要她现在醒过来。
　　“……不是说了，”厨师山治狠狠地踢了他，“要你怜香惜玉吗！”
　　罗宾走过去，看着蜷缩的少女，手指停留在她脸上的手指，觉察不到对方的体温。“啊咧？”
　　“嗯，”山治转过头，“怎么了？罗宾小姐？”
　　“……没，什么。”她的手触及到了Lily的脸时，没有感觉到对方的体温。手指却是被一阵激进的寒流所覆盖，她开始对这女子产生疑问，但并没有说出口，因为下一秒，有水珠滴落在自己的指尖。

　　娜美说，“大家，下雨了，快点帮忙收舫啊。”

　　雨。抑或不是雨。罗宾并不能分不大清楚适才掉落在自己指尖的液体是否是雨，眨眼的瞬间看见对方眼角滑落的泪水，顺着脸庞滑落而下。倏忽不见。她开始明白这个女子所背负的，并不是他们所有人可以想象并且承担的东西，Lily所背负着的，是远比他们每一个人都要沉重许多，困难许多，并且坚定许多的东西。

　　路飞站着，不动。被山治踢到的位置以及背部撞到船舷的位置都传来微微的痛。在下雨。他低下头，看见Lily躺在甲板上沉睡的样子。样子仿若一种死。雨水浸湿她的衣裳。他似乎感觉到某些异样，走近去看。她身上的衣物紧贴着皮肤，将近透明。就是那时，他看见了她背后的黑色的伤痕，光怪陆离的形状刻画出整个皮肤的伤痕。他伸出手，触摸到了那伤痕。隔着衬衫抚摸到的伤口，硬的质感突兀地存在于她的后背。他不知道现在自己应该说什么。
　　“……喂，路飞，”娜美冲他吼道，“不要在那里站着不动，你是船长唉！快点过来帮忙啦！”
　　“哦，”他回过神来，“哦哦哦，我知道啦，我知道啦！”

　　在梦中，她又回到了另一个世界。那里终年落雪，雾霭沉积在岛屿的上方，从远处望过去会以为在下雨。岛屿上只有雪，雪花厚重，一望无际的雪地上有个女孩子。银白色长发垂落下来，促成与雪相同的颜色，身上穿着单薄的衣服，Lily看着她。
　　“moil。”
　　“……”对方听到了女生的声音，侧过脸来，微笑道，“啊咧，你又在睡吗？”
　　Lily点头，踏着雪走过去，站在她面前，轻扬嘴角，“我，上一艘海贼船。”感觉有些怪异又说，“对不起。”
　　“哎呀，”moil说，“为什么道歉呢，你没有做错事情哟。”
　　“可是，”她欲言又止，“海贼……”
　　“……”moil看着她，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没关系啦，你只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好了，不要管我的哟。”
　　“可是，那个海贼，给我起了名字。”
　　“唉？”她有点讶异的歪着脑袋，“叫什么呢。”
　　“Lily。”
　　百合，吗……她听到了这个名字，嘴角又微笑着。“是吗，不错嘛。很好的名字。”
　　“……咦？”Lily脸上露出些微惊喜，“那么，我可以叫这个名字么？”

　　她只有在这个人面前才会是这个样子。她只有在moil面前才出露出一副安顺、乖巧、讨好的一副类似于小孩子模样的样子。大概是因为自己与moil同样是只属于一个世界的。她们彼此之间的联系是一场交易。让她完成moil的愿望，让moil来承担Lily的罪孽。
　　“你要是喜欢就好了，”她叹口气，“不必管我的哟，Li——ly。”
　　“啊，”Lily笑着点头，“嗯！”

　　她一瞬间睁开眼，脸庞贴近着甲板，雨滴下坠时分裂的小水花飞溅到自己的眼中，视线便会模糊一片。这样持续不断的进程，仿若是在做着无法苏醒的梦境。Lily发现自己睡在甲板上，是三分钟的事情。而这三分钟内，她一直发呆似的凝望前方的木质船舷，然后更深的把自己埋入这因为下雨而暂时的黑暗中。
　　她一直都在尝试着完成moil的愿望，但是这愿望的道路，从此端看上去无比的漫长，她在这道路上走了十年的时间，自己却一无所获。她一无所获，却认识了一个小孩子。十年前在某个极小极小的村庄里遇见到的那个孩子，最重要的宝贝是他头上戴着的那顶明黄色草帽，眼角下有道直线型伤痕，爱哭。名字是……名字是什么？她不记得了，似乎从开始时候便没有向对方问起这件事情，自己没有名字，所以也就十分抵触关于这一类的事情。然而，现在才发现，或许当初应该询问对方的名字，给予自己一个念想，因为她知道自己不会再遇见他了。
　　她知道自己已经不会再与那个孩子相遇了。这句话，并不是说对方已经死亡或消失这样的含义，它所表示的，仅仅是说明这十年的光阴内人的改变甚过于运命的变数。她相信十年以后遇见的他与十年以前遇见的他，绝对不会是同一个样子。她知道当自己与他再相遇时，自己是绝对不会分辨出他的样子，即使十年前的他和十年后的他拥有着相似之处。但是所依附于他们内心的灵魂是完全不相同的。她知道自己不会再与那个人相遇了。
　　三分钟后，她站起来。头脑昏沉一片。船上传来了紊乱的脚步声。和雨水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的声音。她走到船头，脚踏着黄金梅利号的上面，静静地往远方眺望。海面上时常刮起浪潮。雨水渗透自己的皮肤，一直流到胸口处。

　　“哦哦！你，醒了啊。”
　　Lily侧过身，睥睨着底下的草帽少年。对方脸上的表情带着些微惊喜，还夸张地瞪大眼睛，接着他又说，“啊啊，这样子大家就可以一起吃饭了啊！话说回来，肚子饿死啦！”
　　她收回了目光，回转过身，蹲下腰，抱膝坐在船头上。雨愈下愈大，将近模糊了整个视界。不久便感觉到从领口而来的阻力，她回头看见他伸长着手臂拉着自己的衣裳，对方脸上依旧是无畏的笑容，“呐呐，总之，我们去吃饭吧，好饿啊。”
　　“不要碰我，”她伸手打掉了他的手，“真肮脏。”
　　“啊咧，可我有洗手的哟。而且而且，”他伸出手，雨水掉落在自己的掌心，“你看，就当做再洗一次手了。”
　　不——她口中的‘肮脏’，并非指他的手的干净程度，而是，“你的身上，有肉的味道。”
　　“嗯？”他侧过脸尝试着嗅着双肩的味道，却不小心把雨水顺着鼻腔一起吸进喉管里面，被呛了一下，于是咳嗽了许久，“有么？Lily鼻子真灵唉~都快比得上乔巴了哟。但是，”他伸手摸着自己的草帽，“肉的味道啊，不错啊。肉可是很美味的哟！要不要吃？啊啊啊，肚子好饿！”

　　“……”她只是看着对方。
　　“喂喂！Lily，你一定很想吃吧，那我们就去吃饭吧，如果人不齐的话就没有意思了哟，大家是伙伴……”他还有说完，她便插嘴道，“我不是你的伙伴。”
　　“嘻嘻，”少年笑的时候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上了这艘船的人，都会是伙伴。”
　　听他这么说，于是她再度转身，走近前方。低下头看着汹涌的海水。很明显，那个人在挑战着她的荣耀。但是Lily是不会屈服的，死都不会。倘若上了船就是伙伴的话，“那么，现在跳下去，就不是了……吧？”

　　他看着她很久的未说话，一直低头望着海水。不知道女子心里在想些什么，然后对方摆出一副要跳下去的姿势，他愣愣地反应过来，在她尚未掉落下去之前变伸手抓住了她，橡皮的弹力把她的整个人顺势往自己的方向摔，他们两个人重重的摔向船舷。
　　“啊，痛痛痛。”他痛苦地摸着脑袋，看见她已经站了起来。一脸鄙夷地看着自己。这时候，雨已经停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的，伟大航路的天空就是这样怪异。如果没有娜美这样出色的导航士，恐怕自己会死在半路上也说不一定。这么一想，他突然不知道Lily是如何支撑过来的，因为她似乎都是一个人的样子。“那个……”他尝试地问。
　　但她根本就懒得理他，转身，踏上了船头。保持原来抱膝的姿势。虽然已经不再下雨了，但是云没有散开。遮蔽住阳光，致使天气阴沉沉的。她身上的衣物依然是湿的，皱巴巴地黏在皮肤上，他又看见了那伤口。突兀的存在于她的背后。既非什么特别的烙印，也不是有什么纹身。他呆滞地望着她后背。突然，对方侧过脸说，“你，不去吃么。”
　　这么说，又感觉饿了。
　　“呐呐，Lily，我们去吃饭吧，如果大家不一起吃的话，就没有……”他还没说完，她便转头不看他了。
　　“……”于是他便不再说话，亦决定不吃饭。这是平生第一次亦是唯一一次忍受着饥饿的过程，他没想到会是如此的漫长。虽然说已经吩咐过山治要留下自己的那份肉了，但是那时候，他发誓，绝对不要再饿肚子。但是，那个人从上船之后就没有进食任何的食物，为什么她不会觉得饥饿？
　　“Lily，好厉害啊，”他崇拜地望着她，“竟然都不饿唉！”
　　……
　　“呐呐，是不是有什么秘诀啊，教教我吧，这样以后都不会觉得饿了，啊，但是这样子，会不会连进食的欲望都没有啊？就像Lily那样？”
　　……
　　“啊啊啊，好无聊啊，呐，Lily不觉得无聊么？”
　　……
　　“肚子好饿好饿好饿好饿，我们去吃饭嘛！”
　　……

　　他在说话的时候，有伸长过手想要去抓住对方，好让她注意到自己。但是在即将触及到的瞬间，却又放弃了。连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原因。因为对方的沉默，连自己都开始无话可说。最后，他终于下定决心站起来，冲着她的背影大声吼道，“喂！Li……”
　　名字的读音尚未拼完，她突然转身。有风拂过，雾霭被吹散成支离破碎的形状，太阳从云层中钻了出来，阳光亦照射着世界。银色的黄昏，光芒照耀在她的脸上，勾勒出动人的轮廓，温柔与缓和。这时候的她变得与众不同起来，眼睛里面闪耀着不多见的光芒，长发在风中飞扬，那是很美的。她的嘴角微微地弯起来，是极其罕见的笑容。“其实我呢，”她轻轻地说，“在完成一切之后，想要回去那个村庄看看那个小孩子。”

　　可她明明已经无法再与他相遇了。她明明早就已经知道这个事实的，为什么还要再期盼这种无望的东西？她也不懂。只是下一瞬间，她缓缓地跳到甲板上，打开内舱的门，向房间里走去。
　　他还在原地，表情木讷。眼睛里的神色是难以置信。后来他反复地回忆起当时的场景，才知道那个时候的她并不是在微笑。她皱着眉头的时候只能证明她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