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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胜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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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午饭后闲聊,纪云展跟盛玉讲了讲与梁小姐的谈话。
“梁小姐真的很好。”纪云展为盛玉倒了杯茶,“她的处境太难。万幸县令和夫人支持,不然她也是报官无门。”
“报官无门就去做官。”盛玉接过茶杯浅啜了一口,茶香在口鼻中散开,细品还有淡淡的回甘,“官职太低就往上爬。”
他并不是不懂这条路艰险,这话多半是对当年的自己说的。
说完神情恍惚了一瞬,突然发觉遇到纪云展之前的事,都跟做梦似的。
或者说,如今就像做梦似的,比曾经更像。
看向纪云展,发现她呆呆望着他,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怎么了?”
“盛玉……”纪云展脑袋晃晃,再看他的时候,眼里几乎在放光,“你太厉害了。”
这漂亮话谁都能说,但她知道盛玉做到了。
他不仅做到了,还做得这样出色。
坏了,有点崇拜他。
她几乎要拍案而起,双手握拳在胸前一副激动的模样,目光炯炯,“你真的太厉害了,你是我见过的最棒的人!”
“你……这是突然怎么了。”盛玉倒是被纪云展毫不掩饰的欣赏闹了个大红脸。
他是不是欠的,好像还是听她凶比较顺耳。
“我真的要崇拜你了!”纪云展还有一肚子的话要夸他,“盛玉你好勇敢,你好……唔……”
盛玉还是没忍住,将她剩下的话都吻了回去。
行了行了。
就当她都夸完了。
一吻越来越深,直到纪云展含糊不清地喊疼,盛玉才惊醒,赶紧停下。
他抬着纪云展的下巴凑近观察,看纪云展眼里满满的都是他的倒影,又想吻上去。
“……”
要命,纪云展是给他下了什么迷魂药。
他轻轻将唇瓣贴上,又舍不得吻下去,只好离开。
“好了不疼了,没事……不过……今天真是难住我了,”纪云展被捏着下巴,与盛玉对视,“梁小姐问我以后她要怎么生活,还问我一些别的问题,比如以后是否要隐瞒,还有,我有什么想嘱咐她……之类的。”
纪云展是很惊喜,梁小姐愿意与她沟通甚至长谈,每次遇到这样的人,强烈的被信任与依赖感觉让她感觉自己曾经做的都值了。
救十个,甚至一百个人,哪怕能改变一个人的未来,让那个人以后开心快乐地生活,就值了。
“但我其实有很多话都是硬着头皮讲的,说出口连自己都不知道应不应该这样说。”她直接把下巴搭在盛玉的手上,晃来晃去。
她实在不太擅长面对受伤的人,就连盛玉,她也是……当时盛玉明明在哭着吻她,她却连句安慰的话都没说出口,张嘴就咬回去了。
“你……”盛玉没想到她也有这样纠结的时候,他还以为纪云展对付任何人或任何情绪都游刃有余,想了想,“也许,每个此种境遇的人……想要听到的话都不同。人与人不同,这些问题的回复没有万能答案。”
那你呢?
纪云展突然想问盛玉。
你当时,没有人搭救,是否也曾对这个世界怀有期望?
是什么支撑你活下来了?
你想听些什么话呢?
盛玉正与她好奇到了一处,看一眼纪云展就能猜到她不敢问,他索性低头拉近二人的距离,“纪云展,如果当时你在,你是不是也想对我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
上次光顾着劝她,连句好话都没要到。
现在来讨也不迟吧?
“我……我想……好像也没什么。”
纪云展开口,又在犹豫是否要说出,“算了吧,你可能不想听。”
说出去就后悔了,她有直觉,盛玉是一定不想听。
盛玉凑近了她,捏着她下巴的手转而抚上她的脸,“不想听?难不成你还能说什么嫌我脏?”
“怎么可能。”纪云展视线躲开。
“纪云展?”盛玉挑眉,捏捏她的脸追问,“你说,尽管说。”
什么时候这么怂了?
“……我想替你。”
纪云展的声音轻轻地,盛玉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如果……”纪云展又抬头心虚地望着他,“我想替你。”
不管是先前受的罪,还是之后受的苦。
她的担忧没有落空,盛玉瞬间阴沉了脸色,“你说什么胡话。”
这样荒唐的话只是听她说说,盛玉都一阵后怕。
纪云展若是遇到他当年的经历,哪怕只承受其中极少的一部分,他都可能会发疯。
“明明是你问的……”纪云展揪揪他的衣襟,“你先别生气,你……别哭,刚生过病,老是哭对身体不好。”
“我哭个……”盛玉否认的话没说完便住了口,暗骂自己哽咽的声音太难听。
不禁为刚才的刨根问底感到后悔。
他这不是自找的吗。
“……笨蛋。”纪云展抬头吻他的脸,将他流出的泪或是吻或是蹭地弄掉。
就知道会这样。
对她来说,盛玉和其他人当然不同,若是其他人,纪云展或许会想要安慰或者补偿,做些寻常外人会做的事。
但换作盛玉……她只恨不得那些罪都由她来受。
“纪云展……你别。”盛玉搂紧了怀里的人,喉咙哽得发疼,“你千万别。”
千万别出那样的事。
纪云展拍拍他的背,“不用担心,我这几年不管跑到哪儿去都能全身而退——”
“这种话不许乱说。”盛玉开口打住了她的话头,“不吉利。”
“你这次来就是对付的人就是装神弄鬼的,还会在意不吉利?”纪云展被他紧张兮兮的模样逗笑了,掏出帕子帮他擦擦浅淡的泪痕。
盛玉这人……有点可爱。
“这么爱哭,你这些年都躲在被窝里偷偷哭过来的吧,”纪云展抬手搂上他被黑衣紧束的腰,外衣冷硬都摸不出体温,她弯着眉眼问,“你说我怎么没早点和你混熟呢,咱们都在京城,离得那么近,还经常见面……可惜一直没说上话,这么多年,你偷偷哭都没人哄。”
盛玉也望着她笑。纪家大小姐总穿着耐脏耐磨的粗布衣裳,颜色灰扑扑的,连件绸缎衣裙都不穿,可他每次抱着她在怀里,都感觉身上暖暖的,“谁偷偷哭了。”
若不是纪云展,他都不知道自己哪来那么多眼泪。
纪云展又翻旧账,“你也不讨厌我吧?之前为什么不理我。”
……
自惭形秽罢了。
盛玉不想说这话招她难过,便讲得委婉些,“身份所限。我们若是有私交,会招来麻烦。”
“身份?”纪云展愣了一下,而后了然,“抱歉,我又忘了。”
也许别人会非常在意,包括盛玉自己,他不愿与她站在一起,也很难像她这样自然地与他交谈。
纪云展经常忘记周围人的身份,可能也是因为这个,与她交往才显得格外轻松。
她也经常忘了盛玉是太监这回事……除了偶尔骂他的时候。
只记得这是个挺厉害的人,行事风格也利索,对恶人不留情面,手段还多的很,审讯和探查的功夫都是一绝,那样四两拨千斤的轻巧是她一直查案时很向往的状态——如果可以做到盛玉这种程度,她多半会骄傲的。
盛玉要年长她三岁左右,可三年前的盛玉与如今的她相比,也是强上一大截。
或许正是他走来的路太凶险,所以才成长得那般迅速吧。
让她羡慕又心疼。
“难怪你总是不理我……”身份在她眼里,早就被盛玉给她的其他印象盖过去了,纪云展后知后觉,又开始反思,“那如果之前我不在街上喊你,而是给你写信,或者,私下约你玩……”
“说这些做什么。”盛玉不解,揪揪她的脸,“现在这不是挺好的?”
“多可惜啊,”纪云展懊恼地看他,将这件事的严重性跟他讲明,“你看咱们就算能活到一百岁,那就还剩下七十多年,可如果早点在一起,我们就能在一起八十多年……哎。少了八年呢,八年能做很多事呢,没我陪着,你肯定白白吃了很多苦,就像这回风寒,谁知道你之前都是怎么挨过来的……回头我得带你去白青堂瞧瞧,淋个雨就发烧,好好一个人怎么能把自己搞成这样……”
她絮絮叨叨,一副痛心疾首亏大了的表情。
盛玉喉咙一哽,清了清嗓子作掩饰。
什么七十多年……
她怎么总说这些招他哭的话来。
他这辈子的眼泪怕是都要在她这儿流干净了。
“就因为身份?早知道我当年就去西厂干活儿了,”纪云展挫败地挠头,又住了口皱眉望向他,认真地责怪,“都怪你,在意我也不说,还等了这么久……万一这回你没和我同路,你没淋雨发烧,或者我没天天盯着你,咱们可能又要错过了……都怪你!”
她眼神哀怨,盛玉抬手捏捏她的脸,抑制不住地笑,“我十恶不赦。”
他这会儿倒有些庆幸这不争气的身子,病得真是时候。碰巧她还关心他,碰巧他现在也没那么差劲。
伸手抱起装模作样扮可怜的人,放到床上搂着,“你现在想来西厂也可以。”
在他眼皮子底下,也好多照应。
“现在来还有什么用,你又不是刚来的小喽啰了。”纪云展瞪他,“盛督公天天忙得脚不沾地,上个月你十天有八天都不在书房,我去了给你看大门儿啊?”
“什么小喽啰,本督当年可是正经调来办差的,”盛玉又捏她的脸,“你查我?”
“可疑的人我都查,可不止查你一个。”纪云展下巴一扬,理直气壮。
盛玉笑着挑眉,发现了什么似的,本就阴柔的语调此刻有点邪性,“本督有什么可疑的?”
“你……”纪云展语塞,突然后悔自己说秃噜嘴了。
盛玉这人平日里严谨得令人发指,完全挑不出毛病,她当时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查他。
还查了这么多年……不会吧……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她有种不详的预感,眼前这妖孽要开始得意了。
“哟,奴才可没犯什么事儿,纪少卿为何如此在意?”盛玉果然与她想到了一处,完全抑制不住面上的笑意,凑到她耳边轻声问,“说吧,从什么时候开始图谋不轨的,嗯?”
“……!”纪云展被耳边的热气呼得一抖,在心里骂了一万遍妖孽妖孽妖孽,僵硬地把他往外推,“督公,您走开点,热。”
“快入秋的天,哪儿就热了?”盛玉见她这副心虚的模样,伸手搂紧了她的腰,一手去捏她的脸,笑得眉眼都弯了,“纪少卿,看不出来,您还挺喜欢本督?这样……就热了?”
心里泛起异样又陌生的兴奋感,是雀跃,是欢喜,是他几乎从未有过的情绪。
他很久、很久没有这样开心过了。
越看她发红的脸和尴尬的眼神,他越是欢喜,开口含住她的耳垂,“纪少卿,您这算不算默认了?”
纪云展几乎是头顶冒热气,耳边湿热的瞬间顿时炸了毛,直往外躲,“谁默认啊死太监你不要得意忘——唔……”
然后被盛玉捧着脸深深吻下。
纪云展避无可避,认命地合上眼。
吻就吻吧,亲死她算了。
总比被他一直追问要好。
太狡猾了这个妖孽!
午后的阳光温暖,照在相拥的二人身上,仿若画卷。
盛玉却只是堵了她嘴一下,他很快便放开那伤口才结痂不久的唇瓣,没敢多碰,话语姿态放得极低,出口却是调侃,“奴才竟不知,纪少卿竟早早存了这份心思?嗯?”
纪云展不说话。
“这样的事,您是不是早就想做了?”说着,盛玉牵起纪云展的手,往自己的脸上放,将她的指尖从脸颊划到颈侧,“就像,这样?”
“妖孽……”纪云展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整张脸通红,指尖触到温热的皮肤,手都发软,她瞪向盛玉的目光简直凶得要吃人,“你果然是个妖孽。”
若是说话的时候没有腿软,她的面露凶光就更有威慑力了。
“如此,也不知大理寺管不管捉妖?纪少卿敢捉吗?”软着嗓子,青年微微侧过头,牵着手吻上她掌心,探出舌尖轻扫了一下,“本督这样的妖,不想捉吗?”
满意地感受到怀里的人身子又一颤,盛玉将她搂得更紧,笑得像只狐狸。
这喜悦一半是调侃纪云展有趣,也有一半引诱她的兴奋感。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发自内心的想要诱惑什么人。
可这会儿,却突然想看她这样正直的人为他做些欺负人的坏事。
她为了他对别人起杀心的时候,他就开始兴奋了。
既然不能对别人做,那就对他做,做一些恶劣又甜蜜的事。
想要发掘纪云展不为人知的一面,只让他见着,只对他。
他欢喜极了。
见盛玉笑得这样开心,纪云展努力从无限地脸红中挣扎出来,只思量一瞬,竟有些明朗的感觉。
指尖摩挲着他带着笑意的眼尾,她突然湿了眼底,“笨蛋。”
“什么?”盛玉见纪云展湿着眼睛骂他,忙凑上去,方才的邪恶心思抛得一干二净,“云展,怎么了?”
坏了,是他惹得狠了?给招哭了?
直到嘴唇被咬住,整个人被推到椅子上,纪云展压上来时,盛玉才惊觉,自己可能要玩脱了。
纪云展的吻总是乱无章法,他完全想不出她下一招出在哪。
吻毕,盛玉努力无视自己潮红的面色,喘息着轻笑着,试图用言语找回些场子,“纪少卿……这就忍不住了?”
“盛督公,”纪云展已然恢复冷静,放开他的唇,两手撑在椅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笑得纯善,像是真正在虚心请教,“您说,妖孽捉住了,接下来该做什么?”
说着,出手迅如闪电,接连点了他几处穴道。
“纪云展你——”盛玉身子一紧,眸子立即闪了闪,似是运了几次内力都没冲开,话语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你敢!”
小玩意儿敢点他了?
“哦?”纪云展笑得纯良,凑到他耳边笑嘻嘻地开口,“我敢,敢什么?”
“盛督公,您最好说些好听的……本少卿可是好哄的很。”
“威胁我是吧?”盛玉嗤笑一声,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行行行,我到底要看看你能玩出什么花——纪云展你给我死!”
整个人被纪云展轻柔又突然的动作激得脑中一片空白,身上不知该僵硬还是发软。
怎么隔着衣服都能……
要死了,她该不会是验尸验出的经验吧。
“是吗?您这是,让人家死到哪里去呀,您又舍不得,哎……”纪云展手指又是一勾,笑得像是从前在街上偶遇时打招呼一般,“盛督公呀,您知不知道,有的人就喜欢妖孽?”
她凑到盛玉耳边,几乎是吻上他通红的耳朵,讲话时,柔软的嘴唇都在蹭他的耳廓,“喜欢那种笑起来勾人的,爱哭、爱撒娇的妖孽——”
——“您猜,会不会有人喜欢把妖孽弄哭呢?”
“纪云展……你……给我等着……”盛玉紧咬着牙,说话都勉强,发觉她的手又在动作,他将差点发出的异样的声音死死压在胸口,“日后你但凡落老子手里……让你……唔……让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好好好纪少卿您是我祖宗,祖宗行了吧。”
他颤着声,呼吸都湿润,“纪云展,停下。”
“不要——”她笑着咬上盛玉的耳朵,“督公,别小气嘛,给人家吃一口,好不好?”
发现盛玉连脖子都红了,纪云展笑得更欢,“相识多年了,您怎么不懂照拂老朋友呢。”
手上的动作还是不停,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谁……跟你是朋友……”盛玉脑袋发懵,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她的动作这样轻缓,却比扑面而来的刀剑还要让他难以招架。
终于在纪云展缓缓靠近的温热的呼吸中,盛玉几乎快凶不出声,“纪云展……我杀了你信不信……”
他实在担心这不争气的身子会失控做出什么让他想死的反应,或者发出什么让自己想死的声音,口不择言地去求饶,“好了好了,纪少卿,云展,云儿,好云儿……我认输,放了我好不好?”
“那人家得想想哦。”纪云展歪头,半真半假地思量。
盛玉一看她这副拿捏的架势,终于冷笑一声,直接起身,将她提着领子甩到床上。
“?????”纪云展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砸在被子上时,才发现盛玉不知何时将穴道解开了。
等等,按理说盛玉的功力不该这么久才冲开穴道,为避免真伤着他,她只用了五分力啊。
他虽然没防备,但她最多也就点他几个呼吸的时间吧。
于是在盛玉带着山雨欲来的气势俯身过来的同一刻,纪云展突然笑得从未如此像个小恶魔。
她说,“督公,您是装的。”
“……”盛玉动作一滞,差点摔在她身上。
“您喜欢。”
“……”
“还要嘛?”
“纪云展你还是死吧!”
【二】
二人野猫干架似的闹腾到晚膳,终于在一个漫长又轻柔的吻中结束了这场不见血光的斗争。
“纪云展,你刚刚哭什么?”盛玉这才想起,之前纪云展好像眼里突然湿漉漉的,看着让人揪心,“是我说了什么话,惹你难过了?后来你点我,是生气了?”
纪云展对他笑笑,“没有……也不全是。”
她认真回想了一下当时的心情。
“我看你笑得很开心,高兴的。我喜欢你那样笑。”纪云展像是又看到那笑容般,也跟着笑起来。
她也摸到了什么其他的东西,大概是自己终于可以为他做点什么的欣喜。
或许在爱慕的人面前,多少都会有些不讲道理的无谓或卑微吧。
盛玉不仅是武功、财力、官职,就连头脑的反应速度好像都因为丰富的经验而高她一筹。
她曾经认为盛玉什么都不缺,她不管做什么都是画蛇添足。
最近看来,她好像也没那么无用。
她可以让他笑的那样开心耶。
这种可以为喜欢的人做一些事的机会,让她也格外开心。
但她决定不告诉盛玉,否则这妖孽又该得意了。
“为我高兴?”盛玉正要感动。
“嗯。”纪云展继续说,“至于为什么点你,主要是因为……嗯,你好像,很想。”
他瞬间又想起自己面子都丢光了,“你闭嘴!”
说完将她按进怀里不说话了。
“盛玉,盛玉。”纪云展趴在盛玉身上拱拱他,“谁赢了?”
盛玉险些翻了个白眼,抬手点点她的额头,“你赢了你赢了。”
盛玉搞不到纪云展这无聊的莫名其妙的胜负欲。
他甚至想不起之前二人是如何闹了起来,这些天见鬼似的,思路总被这人牵着鼻子走。
回去以后高低得验验自己是否中了蛊,或者,中了多少。
用力回溯记忆,盛玉才想起之前的事儿,无奈劝她,“纪云展,你以后有什么直接问我,别乱查了。”
“尤其是三品以上的。”他想起纪云展最近那些情报点的设置,个顶个儿的让他脑袋疼。
惹着比他职位高的人,他怕自己到时挡不住。
他相信圣上和纪大人不会怪罪她,可那拦不住有人要对她下黑手。
纪云展这个脾性,不适合与人结仇。
“才不要,西厂又管不着大理寺,我不听不听不听。”纪云展才没那么容易在这种事上退让,把脸藏到他怀里拒绝谈论这个话题,想了想,冒出头来威胁一句,“你再拦我就咬人了。”
说完又躲回去,蹭蹭他胸口。
“没个正形,净耍赖。”盛玉早知道劝不住,恨恨地揉了揉那颗脑袋。
如今朝中不算势力纷杂,却也谈不上安稳,她偏偏要去挑动一众人的神经,给自己惹的那些麻烦若是全落在身上,就算是他盛玉来对付也未必好过。
专挑难搞的麻烦惹。
“纪云展,你这个麻烦精。”盛玉心累,又揪揪她的耳朵。
纪云展一头雾水。
她又犯什么事儿了?
她继续躲着,又听见盛玉全然不抱希望地叹息——
——“以后……你还是只查我算了。”
【三】
当夜,纪云展把一对儿碎星环都拿到盛玉屋里时,他就猜到了这人今晚是不打算回去睡了。
但他没想到,纪云展直接把她的房给退了。
“纪云展,”他阴着脸去拽纪云展的领子,“你搞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那别人不就知道他们住同一间屋了吗。
要命,她怎么胆子这么大。
这事儿要是传到皇城去不得翻了天。
这几天意外频出,他甚至还没来得及考虑之后的事,没想到她又开始胡来。
“省下的钱给你下次喝药买糖吃啊,笨蛋。”纪云展被他提领子被迫踮起脚尖,却轻松地挑挑眉,“还不是都怪你。”
“又怪我什么?”盛玉皱眉,完全没跟上她的思路。
“你若是不东躲西藏的,咱们可能早都成亲了。”纪云展又开始翻旧账,“有时间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不如好好想办法把那些错过的时间补回来呀,盛督公。”
才不是她后知后觉,她脑子可好着呢。
对,她早就知道自己喜欢盛玉,对他布下的眼线都是因为喜欢他,哪怕没有回应也不厌其烦地打招呼也是因为喜欢他,她早就知道了。
才没有后知后觉。
没有在他险些吻上来的时候看到他哭才恍然大悟。
耽误时间这事儿她一点责任都没有。
她这么聪明怎么可能犯错啊!
“我怎么早没看出你这么傻,”盛玉被她讲得耳根红得发烫,哑着声音威胁她,“早知你这样让人火大,我当时就该咬死你。”
真是见了鬼了。
遇上纪云展,他哭得轻易,笑得轻易,甚至怀疑自己是否换了副心窍。
他在皇城站稳后多少年都没这么慌过。
“又想咬死我?现在也来得及呀,”纪云展抬起下颌,露出细白的脖子,挑衅地斜睨他,“来呀。”
然后就被盛玉抵在门边,狠狠咬了一口。
坚硬的齿间除了盛玉气息,还有湿滑的舌尖勾上她的动脉。
“你……呜……你你……”她现在的脸可能比盛玉的袍子还红, “你!”
她好像知道盛玉被她啃来啃去是什么感觉了。
“怕了是吧?你求饶。”盛玉缓缓开口,温热的呼吸还停留在她颈边,阴柔的嗓音又软又细,却隐隐透着危险。
白天被她压着浑身使不上力,示弱着讨好她,还被反客为主戳破心思,这仇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这场子不找回来,他今晚算是睡不着了。
“求个屁的饶,有本事你咬死我。”纪云展被颈边的呼吸烫得腿都发软,她才不会像笨蛋一样硬撑,索性往盛玉身上倒,“本少卿但凡皱一下眉就跟你姓。”
“哟,纪少卿还是个硬骨头。”盛玉笑出了声,唇舌贴着她的脖颈说话,伸手扣住她的腰,舌尖的动作没有停下的趋势。
好硬气的话啊,纪少卿。
您怎得用这样软的气息讲出来了?
现在她嘴唇有伤不能乱咬,脖子可是干干净净的。
盛玉满意地轻笑,勾起唇贴着她的耳边说话:“纪少卿,您有闲工夫跟奴才斗嘴,不如仔细听听看,这会儿门外是否有人走动。”
“死太监你……”纪云展压抑着喘息,几乎找不到自己平时的声调,满脑子搜索自己知道的浑话,“有本事你让我叫出来……啊……喂!”
说完就后悔了,盛玉重重吻了一下,她当场破了功。
完了,输了。
“不求饶,但跟我姓是吧,”盛玉见她站都站不直,抱起怀里的人走到屏风后,还意犹未尽地咬上她的耳朵上的软骨,柔哑的嗓音将纪云展的脑袋吹得迷迷糊糊:“姓盛了,不错。”
“做你的春秋大梦,”纪云展晕乎乎地被搁在床上坐稳,刚缓过神来就过河拆桥地拍掉盛玉的手,“瞧你这嚣张的姓氏,还是姓纪好听,端庄大气。”
盛玉也没恼,戳戳她的额头:“输不起。”
纪云展又是一爪子伸过去,挠完就缩回来抓起被子,遮住通红的脸。她暗自庆幸过自己吐息练得不错,不然刚才又为了走廊里可能有人而紧张憋着不敢出声,现在估计都喘不上来气儿。
冤冤相报何时了。
那就一直这样纠缠下去好了。
往后……兴许还有几十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