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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会见 ...

  •   【一】

      纪云展大约醒在黄昏时分,赶上了最后一抹阳光。

      朦胧中唇边有湿润温热的触感,脸上还有熟悉的吐息。

      她眯着眼睛伸出手臂,勾着盛玉的脖子加深这个吻,含糊地笑,“抓到你了。”

      “甘拜下风。”盛玉认命地附和。她可算是把他抓得死死的。

      唇瓣分开时纪云展疼得吸气。

      “抱歉。”盛玉又搂着她哄。

      他当时太用力了。

      有什么办法,当时以为自己命都要没了,抱着他和纪云展必须死一个的心情,很难控制好力道。

      “你当时是想杀了我吧。”纪云展拽他的领子,让盛玉低头与她对视。

      这时候算账?

      盛玉凑到她耳边,半真半假阴恻恻地恐吓,“是,当时想咬死你。”

      “你舍不得。”纪云展不知盛玉当时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阵地心疼,湿着眼睛瞪他,“我死了你就没有云儿了。”

      “是,我舍不得。”盛玉对她笑,被她泄愤似的捏歪了脸。

      她的嘴角又流血了。

      伸出舌尖舔吻过去,盛玉尝到血腥味。

      “我这几天都不能好好吃饭了。”纪云展被吻得晕乎乎,拽拽他的衣领,“回去以后你要请我去最好的酒楼,吃好吃的。”

      “是,是。”

      “嗯……还是你亲手做吧,我要去你家蹭饭……哦,你就住西厂。”

      “是。”

      “以后我还是会经常在大街上跟你打招呼,你不能不理我。”

      “嗯。”

      “再抢我案子,就要上门赔礼道歉了知道吗,不能大老远地发公文了事。”

      “好。”

      “盛玉,是不是我现在提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

      “……差不多。”

      “那我再骂你,你还骂回来吗?”

      “看心情。”

      “笨蛋。”

      “……”

      【二】

      与梁小姐的会面比预想中顺利,那是一场难忘的独处。

      纪云展印象最深的,是梁小姐问她,“纪少卿,以后我该怎么活下去呢?”

      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复,从没有人这样认真地问她这个问题。

      半晌,她只说,“梁小姐,您能配合我们去报官,已经十分令我钦佩。以后……也许您不必活得太光鲜,也不必活得太辛苦,我希望您可以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去生活,让自己快乐……若是您厌烦了这座城,我在皇城也有别院,随时欢迎您来长住。”

      梁小姐抱住纪云展,像是抱紧曾经的自己,那个活在阳光下,眼神明亮没受过伤的自己,她试图告别,又好像不舍,久久不能平静,“也许以后我会胆小一些,但我仍然骄傲,这样可以吗。”

      她轻声询问,似乎在向纪云展寻求肯定,又在询问自己是否能做到。

      纪云展愣了半晌,也抬手抱住她,拍拍她的背,“您不是任人采撷的花朵,任谁都无法夺取您的骄傲。”

      心里轻松了些,好像又有什么在亮起来。

      她愿意钦佩梁小姐,不论她是为了自己也好,为了心中公道也好,还是为了父亲扳倒对手。

      她钦佩每一个从淤泥中站起来走向未来的人,当他们向世间露出伤口,在她眼里,他们已然站在阳光下。不论他们曾经经历过什么,他们仍然手握几十年的岁月,属于自己的、没有人可以掠夺的岁月。

      哪怕曾经遍体鳞伤,在未来他们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人,还会有生命里重要的人或者事情出现,让人发现,原来……此生可以无悔。

      她总为轻生的人惋惜,并且对努力爬起来的人心存感激。

      她这一路,不知是谁在拯救谁。

      临走时,纪云展对自己救下的人说,“梁小姐,谢谢您。”

      【三】

      几乎痊愈的青年妆容精致,黑衣红袍一身齐整,双手环胸,闲闲地在县令府门前等着,心境却与上次站在这门前大不相同。

      “盛玉!”纪云展见他等了那么久还没走,眼睛都亮了,小跑着过去直接扑进他怀里。

      “纪云展,究竟哪个才是你。”盛玉张开手迎接,被填满的胸口暖暖的,笑她与之前变化太大,“你可以一夜之间小几岁?”

      她现在跑过来抱他的模样,有点像当年为了他和人打起来那样幼稚了。

      “都是我,如假包换。”她咧嘴笑笑,又被唇上的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盛玉与她并肩而行,见她痛的皱眉,暗道,自己可能要心疼到她这伤全好了。

      二人回客栈的路上遇见罗易笙,后者先向盛玉行礼,又告知他们明日上公堂需要他们做人证。

      纪云展必定是要出面的,盛玉还没决定是否要去。

      罗易笙匆匆告别,在二人的目送下跑远。

      “罗易笙,就是他啊。”盛玉眯眼看着那个背影,“你挺喜欢他是吧。”

      纪云展不用动鼻子都能闻到酸意,嘴唇疼也拦不住她笑,“醋精!”

      “你怎么知道人家对你存的什么心思。”盛玉拍了她脑袋一下,甚至仔细听了听看里面是否有水声。

      他忽然想起纪云展那一票黑白道上的朋友,一阵地头痛,“纪云展,你能搞清楚别人想要对你做什么吗?”

      难免会有人像他一样,哪怕作为同僚,也会对她起心动念。

      没准再装装可怜,纪云展这般心软,就上钩了?

      “你当我傻啊?”纪云展斜眼看他,从盛玉的沉默中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

      她拽着盛玉的手往前走,“瞧不起谁呢,连那点事儿都看不出来,我还怎么在道上混。”

      “你……看得出来?”这下换盛玉意外了,他挑眉问,“那我昨天做的事,你都能料到?”

      纪云展突然耳根连着脖子红了一大片,甩开盛玉的手快步走上前去。

      “纪云展,你跑什么?”盛玉追都不用追,胳膊一伸从身后拽住她的领子。

      纪云展红着脸被迫停下,没回头,余光只瞥见盛玉泛着光的耳环坠子,半天憋出一句,“盛督公手段高明,你以为人家都和你似的?”

      手段个屁。

      盛玉暗骂,就纪云展昨天那没章法的做派,老师傅都被她乱拳打死了。

      “别担心呀。”她突然想起什么,回身看盛玉的眼睛,“别人再有什么心思,那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咱们……

      “纪云展……你不会是在可怜我吧。”盛玉没由来地心慌。

      她好像完全没有理由与他站在一起。

      “是呀,你好可怜哦,连发烧都孤零零的,都没有我这么美丽又善良的仙女照顾,真是个让人心疼的小猫咪。”纪云展认真地肯定了盛玉的猜想。

      盛玉伸胳膊把她的脖子温柔地牢牢卡在怀里,感动得一塌糊涂——

      ——“纪云展你给老子死。”

      【四】

      “哎,我都不想回去了。”客房里,纪云展枕在盛玉交叠的腿上,盛玉给她上药。

      “别乱动。”盛玉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拿着药粉给她一点点地涂。

      纪云展仍不安分,“回到京城你又会像以前一样忙得天天脚不沾地,万一你想我想得睡不着觉可怎么办,本来身子就虚,再睡不好——”

      “你闭嘴。”药粉又洒歪了,蹭了盛玉一手,“再乱动我咬人了。”

      “妖孽吃人——”纪云展感叹自己可怜的命运,有药粉散落在口中,苦得她直皱眉,“唔……人善被人欺呀。”

      “你坏心眼多的很,别以为我不知道。”盛玉被纪云展反复捉弄,早已不信她可怜兮兮的哀怨口。

      终于上完药,纪云展压在盛玉身上蹭来蹭去,蹭得盛玉险些又吻她,后来想了想她的伤,想想费半天劲才涂好的药,还是忍了忍没去含那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唇瓣。

      “盛玉,盛督公——”纪云展滚到床紧里头,又滚回来压在他身上,带着护腕的手被盛玉捉住。

      “纪云展你安分一点。”盛玉被她滚得头晕。

      现在还有些恍惚,他与纪云展是如何发展到这一步的。

      纪云展甚至都没给他一点思考的时间。

      这人不会对他下蛊了吧。

      也不是没可能。

      盛玉突然甩掉纪云展的手,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纪云展不解看着他,“怎么了?”

      我是烫手吗?

      “你……”盛玉不知该从何说起,看了一眼她被自己捏在手中的胳膊,随意拐了个话题,“你怎么一直带着护腕,没配机括也带着,连睡觉都不摘,袖子那么紧不难受吗?”

      而且她与人交手的时候,护腕这样长,会影响行动。

      纪云展抽回手,转身给他留个背影,“我喜欢。”

      盛玉皱眉,伸手去抓她手腕,被甩开。

      “不对劲啊,纪云展。”盛玉眼睛危险地眯起,他又捉她的手,又被她甩开。

      来回几次,纪云展一直把手揣在胸前,说什么都不给他抓。

      盛玉甚至想起了宋贵妃的猫,宋贵妃也常把它揣在胸前的爪子扒出来,然后那猫儿又缩回去。

      可纪云展又不是猫……

      盛玉突然从身后抱紧她,伸手到她胸前去找那可疑的护腕。

      “干嘛,登徒子!”纪云展装模作样地娇嗔。

      一句“登徒子”倒真把盛玉吓得一愣,松开了手,他甚至瞬间开始反思自己这行为与登徒子有何异——

      等等。

      “纪云展,你是有事瞒着我吧。”他狐疑地在脑内思索一遍纪云展这些年做的事,实在没想起什么不对劲的,尤其是有关她的双手。

      七年前纪云展出现在他记忆里时,双手就已经牢牢捂上了护腕,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穿着袖口紧束的上衣,他只当那是纪云展的喜好……

      可这几年来,逢年过节,哪怕是宫中宴会,都没见她穿过寻常女儿家的衣裙。

      “纪云展,你藏什么呢?”盛玉突然担心,“让我看看。”

      “没有。”纪云展抱住他,将手藏在他够不着的后背,闷闷地躲在他怀里不出来。

      “云展。”盛玉软下嗓音,用她喜欢的柔软细腻的声音轻轻在她耳边问,“云儿,有什么不能告诉我?”

      纪云展一抖,“就算你用这么狡猾的招数,我也不会上钩的……妖孽。”

      盛玉这时突然把她揪出怀抱,找准她身上的穴道连点数下。

      点住了。

      “纪少卿,您还是太嫩了。”他内功虽然没完全恢复,但点个毫无防备的纪云展简直游刃有余。

      纪云展不甘地看着盛玉将她的护腕解开,缓缓摘下——

      在袖口松散的前一刻,盛玉的手停住了。

      他看着纪云展闪着慌乱的眼睛,轻叹一口气,又给她原封不动地戴了回去。

      解穴后,将僵硬的人轻轻抱进怀里。

      “你点我。”纪云展抱住他的手一口咬下去。

      盛玉闷哼一声,没躲,另一只手在她身上轻抚,“抱歉,云儿。”

      是他不好。

      他有暂时不想被她看到的东西,纪云展也一样。

      怎么能仗着她没防备偷袭硬来。

      “云儿。”他细软着嗓音哄她,“我知错了。”

      “原谅你了。不是什么严重的事,你别担心。”纪云展这才没再咬他。

      盛玉问她,“这个东西,对你的命,或者前程,可有什么影响?”

      “没它我可能就……嗯……”纪云展摇头“一点点,不碍事。”

      “你会为它难过吗?”盛玉继续问。

      纪云展再摇头,“一点点,不碍事。”

      盛玉点头,“那我暂时忘了它。”

      “嗯。”纪云展又伸手搂他脖子,在他颈边吻了一下。

      关乎性命的地方被那样刺激,盛玉身子僵了一下,没有回应,忍下了,权当是自己偷袭她的教训。

      ……可能也算不上教训?

      “云儿……”他低声问,“云儿,你想做什么?”

      他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可纪云展总这样,让他无措。

      每次都是这样,纪云展仿佛不清楚他的身份似的。

      哪怕他们有朝一日真的成亲……

      成亲……

      他们会有未来吗?

      盛玉心里发沉,这是他们该考虑的问题。或者说,是纪云展该考虑的问题。

      如果纪云展有一天要因为身份放弃他,他如今如何考虑都没用。

      那是他有万般手段,都不可能扭转的事实。

      他甚至不确定纪云展是否……只是对他一时兴起?

      “我想……我也没想做什么,”纪云展歪头思考了一下,“就是在想你的事。”

      “想我什么?”盛玉问。

      纪云展伸手抚上他的脖颈,又吻了上去,“想你……好香。”

      盛玉发现,她好像很喜欢他,甚至有点沉迷。

      “嗯……”他随口应了一句,索性也不想了。

      只伸手搂住怀里的人,随她去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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