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一只白影

78、心结

　　接下来的时间里，郭雨再没见过司徒的踪影，而她在偷偷打过一通电话告知虞朝暂时无法联系后，也再没有冒险和她相见。
　　不顾司徒一日一战的要求，郭雨疯魔般得流连于底格里斯各大城市的角斗场，夜深人静时就探索着如何进入天堂公司的招聘网站。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星期后，在威廉·科恩特的帮助下，两人共同解除了十三层密钥，最终郭雨如愿以偿登入了网站。
　　虽然上次在史蒂森的手环上略微看了一眼，但如今这家网站却真实地显露在眼前，背景里黑色的天鹅翅膀张扬而桀骜，然而翅膀中间的纹理却隐约呈现出两只漩涡状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登录的访客。
　　不过郭雨还不打算发布应聘信息，她打算自己等成为高阶邪体，实力更上一层楼，再着手打算，一是因为史蒂森暂时没有收到新的威胁，二是因为司徒那晚无声的警告。
　　想到这儿，郭雨不禁又思念起虞朝，相比起来，虞朝更加感性敏感，此刻她有多想念虞朝，那么虞朝对她的思念只会甚过十倍百倍。
　　两星期后，在一场实力相仿的竞技中，郭雨尤感脱胎换骨，体内的暴动因子在检测仪下数字飙升，超越了高阶邪体本该具有裕度，这也是没办法的，她体内曾被注射过三倍的超变因子，因此同等阶下她的实力同样远超一般邪体。
　　郭雨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虞朝，可惜被告知伯爵外出的消息，这让她不免有些失望，看着手环里黑漆漆的头像，郭雨最终还是发出了消息。
　　“主教，我成功了。”
　　“嗯。”
　　“你之前给我的时限是半年，如今我只用了两个月，我还有事情需要处理，可不可以宽限我些时日，我想处理好手头的事情再回去。”郭雨犹豫了片刻，还是讲出了请求。
　　“如果我说不可以你会回来吗。”
　　郭雨沉默了。
　　“再修行一段时间，稳定实力。”
　　“多谢主教，对了，古堡那边不用租住了，我想之后可能不再局限于西蒙市。”
　　“嗯。”
　　关闭全息信息界面后，郭雨再也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她坐在伯爵庄园外的长椅上，哼着虞朝曾经教她的音乐，五音不全却欢乐不减，即便什么都不做她也感到莫名的快乐和安心。
　　淅沥沥的小雨中，一辆车牌熟悉的复古轿车停在了伯爵庄园前，郭雨兴奋地站起身，不料想下车的人竟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男人撑开伞走向另一侧车门，绅士贴心地用手挡住车上沿，而与此同时出来的正是化名为艾琳·艾德勒的虞朝。
　　虞朝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不远处树下的身影，浅灰色的风衣被雨水浸透，连衬衫的领口都由于浸水贴合着脖颈，雨水不断顺着鬓角滴落。
　　比起今日几不可察的小雨，郭雨更像是被大雨淋过或是刚从水里捞起。
　　郭雨随手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蛋，眉眼间克制着相见的欢喜，神采飞扬丝毫不觉自己已在绵绵细雨中等待了将近七个小时。
　　为了让虞朝在第一时间知道她成为高阶邪体的喜讯，她硬是固执地守在庄园附近，就连天空突然飘雨她也不想离开半步，以防擦肩而过。
　　郭雨从怀中取出一枚金币，放入虞朝手心，“艾德勒小姐，我来兑现我的承诺。”
　　金币的编号是1314，谐音的意思只有来自东方国度的两人心有所会。
　　不明所以的克里斯·霍尔特王子撑着伞立于一旁，作为一名准界他隐约察觉到郭雨体内的暴动因子，几乎片刻间得出了郭雨是一名高阶邪体的结论。
　　界人和邪师都可以依据强大的应感分辨邪体和异能者。
　　虞朝怔怔地看着郭雨，又见那枚沾着雨水金币的编号，顿时鼻子一酸，眼泪顺着面具内部滑落脸颊，她本以为她已经没有眼泪可流了。
　　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两人彼此相视的眼神让克里斯隐约感觉一丝不对劲。
　　“艾琳，她是你的豢宠吗？”
　　听到豢宠这个糟糕的词语，郭雨冷冷瞥了克里斯一眼，虞朝则是摇摇头，并迈出步伐，脱离了克里斯雨伞的覆盖。
　　绵丝般的细雨滴在面具上，顺着面具的眼角缓缓滑落，唇角翘起的弧度，不是优雅的浅笑，而是发自心底的喜悦。
　　虞朝轻轻地抚摸着郭雨的脸颊，解释道：“她是我的女朋友。”
　　郭雨诧异不已，她本以为虞朝或多或少会因为她是邪体抑或是艾德勒伯爵在底格里斯的身份地位对自己避嫌，这直接的宣告让郭雨既感动又惊喜，眉眼间刻意遮掩的笑意更加明艳灿烂。
　　克里斯看傻了眼。
　　夜雨路灯下，艾德勒伯爵与一名低贱的邪体当街紧紧相拥，华贵的礼服被邪体衣服上的雨水彻底浸湿，雨水打湿了她微卷的黑发，发丝却缠绕在搂在腰间那双湿漉漉的素手上。
　　“跟我来。”
　　不是虞朝的声线，也不是谷瞿国的语言，郭雨心神恍惚，下意识地点点头，有种不真切的感觉。
　　郭雨任由虞朝牵着地往别墅走去，高跟鞋与球鞋急而不躁地踩踏着湿漉漉的地面，每一脚踏在地上都是一个响亮的吻，撩动雨中悸动的心弦。
　　浴室里冲淋的水流声盖过情动的心跳声，氤氲的雾气却掩饰不了少女那温软腼腆的情态，今晚郭雨打算将她彻底交给虞朝，以此表明矢志不渝的心意。
　　镜中少女浅紫的眼睛晕染着藏不住笑意，清冽内敛的气质在朱红的薄唇下更显冷艳，柔顺的紫发垂落两肩半遮住锁骨，为她增添一抹艳而不妖的媚。
　　黑色低领睡裙映衬着吹弹可破的肌肤，精致的锁骨下浅浅地露着如雪似的酥.胸，裙摆只到大腿上半缘，裸露着欣长匀称的美腿。
　　这是郭雨第一次穿裙子，因为虞朝曾一度想看她穿裙子的模样，索性今天就穿了睡裙。
　　虞朝从背后搂住郭雨，下巴抵在她的肩上，贪恋地吻了吻她的颈窝。
　　“你知道底格里斯一年一度的T台秀吗？”
　　“听说过。”
　　“你身材这么好，长得漂亮，气质还好，如果你去参加一定可以获得冠军。”说着那双不安分的手伸入裙摆内，最终停在了柔软的起伏。
　　郭雨羞得满脸通红，下意识地抓住虞朝的手腕，希望她收敛一点，可这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反而让她愈加放肆。
　　“如果你希望我参加的话，我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虞朝下巴蹭着郭雨的肩立刻摇头，“才不要，这么好的身材只准给我一个人看。”说着用力地抱了抱紧郭雨生怕她跑掉一样。
　　郭雨闻声轻笑，宠溺地刮了刮虞朝的鼻子，“好好好，只给你一个人看。”接着又比了比两人的身高腿长，“说起来，你这腿是不是太长了点？”
　　“我腿长不长你不知道？”
　　看着虞朝那挑逗的眼神，郭雨愣了一下，耳根突突得发热，她想起了某些情况下，虞朝会把她那双长腿缠在她的身上。
　　“你真是…”
　　虞朝调皮地眨了下眼睛，“嗯？我怎么啦？”
　　郭雨揉了揉虞朝的秀发，眼神变得愈加温软宠溺，“没怎么，我喜欢。”
　　虞朝感觉心脏的柔软点被郭雨的温柔狠狠地揉压了一下，她注视着郭雨怔怔出神，细细观摩时间带来的变化。
　　然而少女的容貌并未发生改变，只是岁月洗涤了青涩，沉静的气质在清冷如月的容颜下升华沉淀，每每对视时眼神似水柔情，一如当初赤诚而炙热，羞涩而真挚。
　　郭雨满眼里装得都是她，虞朝却没有意想之中的开心，反而更加忧郁苦楚，两次的分离皆因为她而起，她要怎么弥补才能挽回曾经的过失？
　　感受到虞朝周围散发的低压，那黯淡的深蓝色眼睛更是让郭雨拧了下眉头。
　　“郭雨，我困了，我们睡觉吧。”虞朝软软地笑了笑，转身走向卧室。
　　然而一双温暖的手环住了她的腰，耳侧落下的呼吸使她耳根一软，少女禁欲的声音幽幽地飘入耳中。
　　“这么早睡得着吗？嗯？”
　　虞朝一回头便对视上郭雨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温暖的薄唇轻柔地含住了她的唇瓣，软嫩的舌头动情的深入索取，不断地为两把干柴点起熊熊烈火。
　　衣裙散落一地，完美的黄金曲线暴露在眼前，冷瓷色的肌肤似乎能掐出水来，赏心悦目的起伏在紫发遮掩下勾人销魂。
　　“虞朝，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郭雨紧张地拉住虞朝，试图解释身体迟钝的原因。
　　她失去了绝大多数触觉感官，敏感度几乎没有，因而很难对肌肤的接触产生生理反应。
　　“我都知道。”虞朝无奈地牵了下嘴角。
　　这一切都是那夜她无意击中了郭雨的死穴，劫后余生所留下的后遗症。
　　看着那愧疚忧郁的眼神，郭雨心疼地搂住虞朝，“没事的，等我成为邪师就会恢复。”
　　虞朝轻笑一声，摸了摸郭雨的脸颊，“傻瓜，我是舍不得你啊。”
　　“我不怕疼，是你我心甘情愿。”
　　虞朝笑而不语，俯下身吻住郭雨的唇，欲进还退，引她深入，诱她主动，勾她成瘾，很快郭雨占据了主导位置。
　　幕色退却，房间里再度回归平静，交叠的身影相拥而眠。
　　郭雨目光柔和看着怀中熟睡的人，昨夜虞朝似乎异常放得开，甚至教她做了很多羞于启齿的动作，到最后就连她都不记得做了多少次，两人累得合眼就睡。
　　即便是界体恢复能力极强，下床时也依旧差点软了脚跟，想起昨夜的翻云覆雨以及自己的恣意放纵，虞朝红着耳朵挣脱了郭雨的搀扶。
　　昨夜那副几乎不堪的模样她自是心知肚明，除了挤压许久的思念喷薄而发，更是为了掩饰心中的抑郁难过，她终究是原谅不了曾经的优柔寡断，忘不了过去的失足之恨。
　　而郭雨对着镜子照看，脖颈上的唇印虽浅但还是依稀看得出来，想到虞朝刚刚起床时早已恢复如初的肌肤，她不禁喟叹界体的恢复能力。
　　浴室门一打开，就见郭雨守在门口。
　　“虞朝，你今天有事吗？”
　　虞朝擦着滴水的头发，颇为惊讶地看着孩子气的郭雨。
　　“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没什么事，怎么啦？”
　　郭雨拉起虞朝的手，翘起嘴角温软地笑着，灼灼的眼神里藏不住腼腆的羞意。
　　“我们今天去约会好不好？”
　　“好。”虞朝微笑即答。
　　西蒙市商业街。
　　由于郭雨一心想着把所见所闻分享给虞朝，而她又是邪体，因而约会的地方尽是些喝东西的地方，偶尔一些餐厅还是从别处听来的美食，可以说是相当没有约会经验。
　　至于虞朝丝毫不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光是看着郭雨兴高采烈的模样，她心里比吃任何美食都要来得甜蜜。
　　恍惚间虞朝仿佛看到了穿戴学士服的郭雨，再度回神却发现眼前依旧是紫眸紫发的少女，郭雨终究是为了她成为邪体，曾经理术术相的理想在时代的歧视下化为飘渺的泡影。
　　说起来理术术相这个词，虞朝记得已经很久没有提过了，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郭雨现在应该成为寒域最年轻的理术师了，而她说不定陪着郭雨一起处理实验数据，共享一杯下午的时光奶茶…
　　如果没有发生过这一切该有多好。
　　“这里的莲子汤清凉微苦，入口转而甘甜，我听人说味道很好的，你尝尝。”郭雨捧着一小碗色泽明亮的苦味莲子汤，舀一小勺轻轻吹了吹，送到虞朝嘴边。
　　思绪再度回归现实，虞朝欣然接受投喂，细细品尝郭雨的心意，像这莲子汤甜而不腻带着微薄的苦味。
　　虽然约会时吃的东西不是山珍海味，但是有爱人的投喂，因而虞朝吃起来津津有味，这让郭雨开心的笑容直接泛至眉尾，漾着甜甜的满足感。
　　“等下我再带你去一家咖啡店，那里的环境可好了，而且啊…”
　　郭雨故意拉长尾调，引得虞朝好奇地侧目。
　　“而且什么？”
　　“不告诉你，去了你就知道了。”郭雨调皮地眨了下眼睛。
　　虞朝勾住郭雨的脖颈，惩罚似的咬了下她的耳垂，“你变坏了，不过嘛，我喜欢～”
　　唇齿间余香和轻笑声顺过耳间引起全身的酥麻感，郭雨感觉耳根发热，强迫自己不要去想昨晚的事情。
　　“吃好了我们就走吧。”
　　咖啡厅里的年宝憨态可掬，虞朝打开手环里的全息拍照系统，搂着郭雨和年宝合影留念。
　　照片里的郭雨与虞朝十指相扣，对着摄像头有些腼腆放不开，虞朝虽然表面笑得开怀，笑意却不达眼底，眸底藏着不为人知的忧郁。
　　即使掩饰得再好，偶尔流露出的心语不焉以及不同先前活泼灵动，作为虞朝最亲密的人，也是最了解她的人，郭雨怎么可能感受不到心上人的异样反常。
　　她明白这是解不开心结所致，因而也大伤脑筋，虞朝看上去总是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实际上真遇上事情那犟脾气比她还厉害。
　　郭雨拉着虞朝的手，温吞地请求道：“虞朝，今天我们可以迟点回去吗？”
　　虞朝放下咖啡，欣然颔首，“当然可以，是不是又要给我什么惊喜呀？”
　　“嗯。”
　　“什么什么？什么惊喜？”
　　“说出来就不是惊喜了。”郭雨挑唇轻笑。
　　虞朝眯着眼睛凑到郭雨面前，“木头怎么突然开花了？老实交代，你都跟谁学的？”
　　“你别乱说，我才没有跟谁学。”郭雨不自然地别过视线，为了今天的惊喜她可是准备了两个月。
　　“真的嘛？郭雨～”
　　虞朝贴得太过靠近，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到了一起，郭雨登时心跳加快，红着脸抵住虞朝欺压上来的肩。
　　“别、这里好多人看着呢，我们提前出发吧，算一下时间，到那里应该还没有天黑。”
　　“噗哈哈哈哈～你还是和以前一样经不起调戏呀。”
　　“你小声点…”郭雨羞得捂住脸，连同脖子红了个彻里彻外。
　　今天是底格里斯的独立日，有人在西蒙斯河畔举办免费的露天音乐会，市民坐在草地上唱歌露营，惬意自在，数不清的丧尸被液态屏障隔绝在外，无论是从内还是由外彼此之间都看不见。
　　沿着水边窄窄铺开的是美丽的西蒙斯公园，这里种满了樱花树，夹岸数英里，中无杂树，落英缤纷。
　　不远处的湖畔边有一架钢琴，樱花纷落，黑白琴键流动出看不见的音符，悠扬婉转地流淌于每个为此情此景而来的人们心中。
　　聆听曲目，虞朝若有所思地跃动手指，随着一曲结束，她走上前请求弹奏一曲。
　　即便是失去了过往的记忆，但凭着肌肉记忆以及与生俱来的艺术细胞，一首肖邦G小调的《夜曲》惊艳了一旁守候的钢琴家。
　　美妙舒缓的音符从修长的指尖流淌而出，像散落了一地珍珠，细碎却泛着光泽，众多本意非听琴的市民闻声而来，在此驻足停留，接受乐声的心灵洗礼。
　　高扎的马尾披及腰背，清风拂过额角两边的流海，黑色高腰百褶裙搭配白衬衫和领带，丝光质感，青春浪漫中沉淀出稳重与高级。
　　在众人眼中这位深蓝瞳色的女孩宛若天人，优雅迷人。
　　在郭雨心中她是配得上世间一切美好词语的虞朝。
　　一曲毕，虞朝看向人群中的郭雨，嫣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