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一只白影

77、爱惧相生

　　淡淡的灯光斜斜地照在郊区小路上，路边的树枝还留着雨后露珠，天气渐冷，底格里斯的夜风带着湿气的凉爽，月明如昼，光是行走于这样的夜晚，便足矣疗愈一整天的疲惫。
　　司徒独身走在前方，月色下的身影干净修长，银发飘逸。
　　隔着一段距离，郭雨和威廉跟在后面，至于亚伦·史蒂森由于身体不适，精神不佳，被威廉和郭雨劝说后不得不留在屋内休息。
　　目光扫过那白衣胜雪的背影，郭雨觉得有时这世界就像是司徒一个人的舞台，孤独而冷酷地上演着一幕又一幕鲜血淋漓的剧目，独身一人只为立于权势的顶端。
　　权谋者如此年轻甚至早在三年前手无缚鸡之力之时就已经成为谷瞿国邪体的领袖，郭雨不知道原因，也不明白司徒为什么要顶着邪师协会的巨大压力，非得坐在这吃力不讨好又充满未知风险的主教位置，更搞不懂偏偏这样一个万人之上的人会喜欢上她。
　　长时间的沉默使得同行送客的威廉·科恩特明显感受到不对劲，又联想起餐桌上郭雨和司徒彼此之间近乎于平淡的交流，不禁担心起她们的感情状况。
　　“司徒小姐看起来不太高兴？你们怎么了吗？”
　　郭雨愣了愣，她暂时还没办法向威廉解释司徒不是她女朋友，“没什么，她…可能心情不太好。”
　　“是因为刚刚您要以身涉险的事情吗？”
　　“也许吧。”郭雨模棱两可地回应，心中莫名地有些烦躁。
　　无论发生什么误会，郭雨都很少会出言解释，她觉得既麻烦又没必要，别人怎么想都与她无关。
　　然而在假装司徒是女朋友这件事上，郭雨却很想解释清楚但又无可奈何，因而心中异常烦闷。
　　她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那日雨夜里虞朝黯然神伤的样子，她不想让虞朝误会她，也害怕虞朝误会她。
　　看着郭雨微锁眉头的模样，威廉心中越发愧疚，那日百人战结束后他借机邀请郭雨喝酒，从而意想试探她是不是对史蒂森欲擒故纵，现在看来郭雨不仅不是那种人，而且非常正直善良，他为自己小人之心而存羞愧。
　　“郭小姐，再次感谢您的好意，但我和亚伦一致认为您没必要将自己置身于危险，史蒂森这边有我照顾，而关于事情的结果，其实我们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
　　“我有我的打算，事实上，帮助亚伦就是在帮我自己。”
　　郭雨不想多做口舌之争，于是停下脚步，又道：“您不用再送了，我们就在这里分别吧，另外在我进入那家公司之前我希望我们能保持联系。”
　　见几次三番的劝阻无效，威廉无奈地耸耸肩，“那是当然，我很乐意能够帮助您。”接着他看了眼前方的司徒，又看向郭雨，郑重道：“希望您和司徒小姐尽早和好，看得出来她非常爱你。”
　　郭雨震惊不已，她完全不知道威廉是从哪里看出来司徒喜欢她的，她和作为“女朋友”的司徒互动最多谈得上相敬如宾，司徒更是表现得不冷不热。
　　一直默默听着两人对话的司徒闻声忽得转身，目光透着彻骨的寒意，威廉在一瞬间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危险，这种感觉任他在百人战征战许久也从未感受过，整个人好像被空气中那股凝冰的寒意冻结，仿佛生死不再由他掌控，然而这种诡异的感觉只是片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却出了一身冷汗。
　　郭雨察觉到空气中不明意味的危险，心头一紧，连忙三两步追上司徒，向威廉·科恩特挥手道别。
　　“我们先回去了，再见了，科恩特先生。”
　　发生了刚刚恍若幻觉的情况，威廉对司徒暗生惧意，他僵着微笑的表情，颔首致意，“好吧，那再见了。”
　　见威廉安然离去，郭雨终于松了口气，然而当她瞥到司徒似笑非笑的表情时，刚放下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司徒勾着唇角，灰眸中漾着不明意味的笑意，“你怕我会杀他？”
　　见郭雨抿唇不语，司徒蹭蹭感到恼火，不过她表面丝毫不显情绪，只是语气明显冷了一度。
　　“你先回去，我还有事处理。”
　　“是，主教。”郭雨恭敬地向后退了一步，低眉沉声，保持着下属应该注意的距离。
　　对这一贯疏离冷淡的态度，司徒心头没由来得烦闷，于是使用瞬步，不到数秒便消失在小路的尽头。
　　艾琳·艾德勒伯爵庄园内。
　　“伯爵小姐，外面有位名为郭雨的小姐来向您索要上次借出的书。”
　　“把她带进来吧。”书房里的艾琳压抑着声调的上扬，平静地说道。
　　书桌上放着一瓶几乎见底的烈酒，一枚闪闪发光的金币放于酒瓶一侧，上面0606的数字正是虞朝来到寒域的时间，也被失忆的虞朝当做临时的生日日期。
　　心突然重重跳了一下，郭雨急忙夺下虞朝手中将欲饮的酒杯，心疼又生气，“怎么喝这么多酒？”
　　虞朝轻笑一声，顺手解开面具，极艳的红唇噙着迷醉缱绻的笑意，微醺的容颜泛着霞色的红晕，些许迷离的眼神勾人心魂，即便如此，清瘦的脸上却是肉眼可见的憔悴。
　　“一点点而已，你来找我啦。”
　　语气一如往常的轻快，可郭雨分明听出了和那藏在眼底里一模一样的忧郁，她瞬间红了眼眶，一把将虞朝拥入怀中，本就瘦削的身体如今更是骨感。
　　“虞朝，你别这样，我…我很快就会回到你身边，再给我一个月，不，三个星期，两个星期，到时候我就来陪你，你好好保重身体，看到你这样我真的好难受。”
　　虞朝回拥住郭雨，将头靠在温暖的颈窝里轻轻蹭了蹭，“笨蛋，我没事啦，见到你我好开心，怎么突然来找我啦？”
　　“司徒有事让我先回去，但我…我太想你了，所以就来找你了，对了，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几分钟后，郭雨将今日的事情简短地概括一番，着重解释了“女朋友”司徒的事情，至于史蒂森义肢的事情为了避免虞朝更加担心，她只字未提。
　　见郭雨羞急得面红耳赤，虞朝不禁弯了弯眉眼，心间漾着甜而酸涩的滋味，“我知道了啦，不用再解释啦，我相信你。”
　　对于虞朝的越来越憔悴，郭雨心如明镜更是心急如焚，虞朝放不下失去她的事情，并且把责任全部揽到自己身上，最终成了心结，积久成疾，就连界体都显露怏怏的病态。
　　“虞朝，我从来没有怪过你，都怪我太弱了，老是给你惹麻烦，还、”
　　虞朝突然堵住了她的唇，由于被强吻得措不及防，郭雨拥搂着虞朝跌跌撞撞地陷入沙发中，她撑着沙发边缘想要起身，不料又被虞朝当身压下。
　　虞朝跨坐在她的腿上，叉开的修身长裙顿显白皙的长腿，她勾着她的肩颈，吻得深入动情，舌尖的追逐纠缠掩盖了微弱的颤意。
　　郭雨被吻得喘不上气，趁着片刻的喘息，她抵住虞朝欺压上来的肩。
　　酒香混着独有的紫罗兰香气幽幽地渗入身心，心脏悸动不已，双耳不知何时染上整片心动的绯色。
　　“虞朝，我不能呆太久，万一被她发现我和你私下见、”
　　打断她的是再度覆上的红唇，长裙滑落背脊，露出风光无限的起伏，浓烈炙热的情愫在眉眼间晕染漾开，眸底却藏着痛苦的忍耐。
　　对视间，四目燃烧着相同的渴望，彼此的喘息声沉重不堪，暧昧的气息像滋生的海藻紧紧缠绕住情意绵绵的两人。
　　郭雨快要忍疯了，但她清楚的知道现在还不到时候，分隔许久的恋人干柴烈火，绝非一时半刻能够解决压抑多时的感情。
　　“我要走了。”忍耐得太过以至于喉咙里溢出来的声音异样又沙哑，隔着一层布料郭雨感受到大腿上凉凉的湿度。
　　虞朝缓缓睁开眼睛，长而浓密的睫毛沾着晶莹的水珠，深蓝色的眼睛水光潋滟雾气朦胧，像是汪洋情海，郭雨感觉她快要溺死在里面。
　　“郭雨…”轻软急促的喘息似是在恳求又似在坚持隐忍。
　　脖颈在空气中扬起一道优美的弧度，全新的姿势刺激得虞朝只能咬住手指避免发出太大的羞耻声。
　　虽然郭雨有意快速结束，待安抚虞朝平息过后，也依旧过了一个多小时，即便外面冷风飕飕，她却热到全身血液都在沸腾，又从骨子里冷得发寒。
　　从刚开始在隐蔽的黑暗中接吻，到控制不住偷偷去电话亭打电话聊天，现如今更是按捺不住冲动和虞朝做了，可以说她们已经完全违背了和司徒的约定。
　　郭雨暗骂自己定力差劲同时她也不忍让虞朝极力忍耐渴求，旖旎迷乱的情态伴随着勾魂的声音使她一心只想满足心上人，至于尽快回去这种事情早就被抛之脑后。
　　郭雨快速回到古堡，暗中祈求司徒还没有回来，看着隔壁房间漆黑一片，提心吊胆的她终于缓了口气。
　　摸黑打开房间里的灯，阳台上的背影却吓得郭雨原地愣住脚底生根，全身血液凝固，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
　　为什么司徒会在她的房间？
　　“主教。”郭雨强忍着即将跳出喉咙的心脏跳动，面色平静地恭敬道。
　　司徒并未转身，冷风吹乱她散落的长发。
　　“你的决定我不会干涉。”
　　郭雨稍稍一想便明白了司徒所指，见司徒没有问她行踪，稍稍安了点心。
　　“不过，”
　　司徒话音一转，郭雨又悬着一颗心不上不下。
　　“主教请讲。”
　　“如果你出事了，可能就再也看不到虞界小姐了。”
　　郭雨顿感手脚发凉，她不明白司徒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虞朝，虽然司徒救了她两次，却也在冥冥之中给虞朝戴上了心结的枷锁。
　　两次的事情经过由于昏厥她不完全清楚当时的状况，她难以想象虞朝那时面临着怎样为难的境地，又承受着怎样的心理折磨，才不得不将她拱手相让。
　　眼前浮现出虞朝今晚那副憔悴到近乎病态的模样，熊熊怒火顿时压过心中的恐惧。
　　她已经受够了！
　　“你一定要这样吗？”郭雨克制着颤抖的声音，尽量保持语气正常。
　　见司徒默不作答，郭雨更是怒火中烧，“嘴上说着尊重我的决定，实际上却拿虞朝威胁我限制我？我答应留在你身边十年，你让我做的事情不该做的该做的我全做了，你到底要我怎样才能放过她？”
　　司徒缓缓转过身，混沌的灰眸中涌动着不明意味的笑意，“我倒是想问问你，你为什么把我对你的提醒想象成威胁？”
　　“提醒？”
　　“你若出事，便可能再也不能和她相见，甚至天人永隔，难道我说错了吗？而你却觉得我拿她威胁你？”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吗？嗯？郭雨？”
　　耳边突然响起最后一声反问，婉转的音色和那温柔的语气却令郭雨恐惧得牙齿发颤，全身止不住得颤栗。
　　司徒勾起唇角，轻笑一声从她身边缓缓走过，轻轻关门声挑断了最后一根紧绷的神经，郭雨冲进浴室将自己埋在浴缸里，高瘦的身体蜷曲成虾米，耳边窒息的水流声混杂着过往的回忆使她近乎崩溃。
　　[怎么站着不动，到你向我展示学习成果了，还是说你觉得这个高阶样本不够有挑战性，要我帮你找来更好的？比如界商里的人？]
　　[不要！主教，他只是个普通人，这样对他，一定要让他死吗…？]
　　[这个死掉的是他咎由自取，只要他答应献出七十的股份，他就可以活，我的本意不是要他死，你明白吗？郭雨。]
　　[手要稳，不然会割到动脉，来，我教你这样握刀。]
　　[做的很好，这块皮多切了点肉，细节还需要优化。]
　　[主教，他答应让出四十的股份。]
　　[看样子我教你的还是没有学会，界商里样本很多，改日我抓个你喜欢的来练练手。]
　　[别！不要！我立刻按照你说的做，别伤她！]
　　[伤她？谁？你已经有钟意的样本了？]
　　[没…没什么，我…我知道该怎么做。]
　　[我再说最后一遍，手不要抖。]
　　[是…主教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