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一只白影

74、此物寄相思

　　西亭里暗香浮动，疏影横斜，滂沱大雨倾盆而下，大雨拍打地面的声音像是像老式钟表的秒针在转动行走嗒嗒嗒声，耳边却只剩下低沉而紊乱的喘息声，在这冰冷的夜色中搅乱一湖春水。
　　双眸血色浓厚，燃烧着欲念的渴望，躁动的情意仿佛一触即发，虞朝被抵在亭中石柱上，双臂勾住郭雨肩背，被动地承受着热烈到几乎无法自控的吻。
　　蜿蜒盘旋的闪电如银蛇于空中耀闪，照亮整座古堡，继而随之的是轰隆的闷雷炸响。
　　郭雨浑身一颤，理智飞速回归，她慌乱松开虞朝，片刻前强烈的渴望伴随着恐惧消失的无影无踪，嘴唇连同声音都在颤抖。
　　“虞朝，不要再来了，角斗场也别去了，她来了，她就住在这里。”
　　她亲眼看过司徒对待违背她的人用过怎样的极致酷刑，就像是小时候母亲和面，一掐一个小面团，只不过司徒用的是脚，面无表情活生生将人的脖子蹂|躏成烂泥直至尸首分离。
　　冰冷的指尖顺着眼角缓缓地抚过郭雨苍白如纸的脸颊，虞朝眸光潋滟，情至深处，笑意痛苦不堪却又无可奈何。
　　“我不想看到你和她在一起，一秒都不想。”
　　“她喜欢你，她爱你，她为了你可以违背盟约抢夺界商的彩汁，又在八名界人围攻下身负重伤，这份感情沉重到令我怀疑我只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而她才是真正配得上你的人，你们有着相同的体质，相仿的命运，相似的共鸣。”
　　虞朝低垂着眼帘，目光温柔如水，眉眼间含着痛苦又悲伤的笑意。
　　听着压抑温婉的声音郭雨慌了心神，乱了阵脚，她急忙将虞朝圈入怀中，将自己的体温传递给冷到发寒的身体。
　　“虞朝，我爱的从来只有你一个人，这和先后没有关系，我喜欢你就是喜欢你，你不要乱想。司徒再怎样对我，我也只是把她当做上级主教，我很快就能到达高阶了，再等我一下，我马上来见你，别乱想好么？”
　　虞朝感受着熟悉的体温，闭上眼睛蹭了蹭郭雨的颈窝，并不回应而是自顾自地喃喃细语。
　　“我看到你为她撑伞，她为你吃下葡萄只是为了羞辱那个侮辱你的店员，她看你的眼神都是软的，我一刻也不想让你和她呆在一起。”
　　“虞朝，我和她什么都没有…”郭雨紧蹙着眉头心中又急又难过，虞朝却低声闷笑，捧着她的脸吻了吻唇角。
　　“我只恨我护不了你，两次了，第一次是因为我的犹豫以至于三年未见，第二次是我无能为力将你拱手送出，还要经历多少次这样的事情我才能不再失去你，才能从她的手中完全地留下你。”
　　郭雨闻声即答，“不会再有第三次了，我向你保证再也不会有第三次了，以后我会加倍努力，变得很强很强，厉害到足矣保护你，再也没有人可以伤害我们分开我们。”
　　虞朝勾唇轻笑，轻轻吻了吻郭雨有些红肿的唇瓣，不回应也不作答，郭雨所想何尝不是她的想法，可是如今岂是单靠一人之力可抵抗的，何况她还参与了“鏖灭地狱”的任务，前景不明，生死未卜。
　　然而这双干净明亮的紫眸流露着坚定执着的神色，温柔而深情得将她的心融化，那些打击信心的话她又怎能说的出口。
　　郭雨被虞朝眼神看得心湖荡漾，脸发烫耳冒烟，嗫嚅道：“那个，前些日子没有联系你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对不起。我，我其实是去…”
　　她去临市参加百人战，每日早出晚归，回来后已是深夜，有时候还拖累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她怕虞朝听出异样便没作联系，打算等到成为高阶邪体再给虞朝一个惊喜，竟是没考虑到虞朝等待的会有多煎熬。
　　见郭雨支支吾吾的模样，虞朝心有所会，于是伸出手指堵住微肿的唇，偏头温软地笑着，“好啦，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你不想说一定有你的难言之隐，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告诉我好吗？”
　　“好。”郭雨心中漾起一股暖流，酸酸的又甜甜的。
　　又是一声闷雷滚动天际，电闪银光下，郭雨的脸不知何时红到了脖子根。
　　呆傻的模样不复平时半分清冷疏离之感，见郭雨还是和以前一样会对她犯傻，虞朝弯了弯眉眼，抿唇微笑。
　　和郭雨呆在一起不到十分钟的时间，暗潮涌动的情丝便再次缠绕联结着彼此的心房，卸下了久压心头的重荷。
　　“我得走啦。”
　　虞朝重新戴好面具，隐约可以感应到司徒的气息，不宜久留于此。
　　郭雨不由分说地拉住她的手，“我送你回去。”
　　虞朝看了眼古堡三楼某扇黑漆漆的窗户，又看向郭雨，金瞳流露出淡淡的笑意。
　　“好的。”是艾德勒伯爵的音色用着当地的语言回应。
　　郭雨率先一步走出撑开雨伞，看向身后的虞朝，挑唇调皮道：“艾德勒小姐，不知我是否有幸能为您撑伞？”
　　虞朝弯眉勾唇，“荣幸之至。”
　　只是提了一下为司徒撑伞的事情，郭雨便记在心上想着哄她开心，她像吃了蜜一样，甜到心里，溢在笑颜。
　　路上空无一人，豆大的雨珠打在伞布上孤独地发出啪嗒的声音，路边的棕桐树叶沙沙作响为这狂野的雨景增了一抹寂寥。
　　面具下的金瞳虽有笑意，却掩盖不住眸底的忧郁，郭雨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以前的虞朝永远有着说不完的话题，问不完的问题，叽叽喳喳根本停不下来，而这一路下来却是这般安静无声。
　　视线里出现了庄园的影子，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郭雨勾着唇角，侧着脸注视着虞朝，眉眼如画，眸光深情款款。
　　“烈日沉入浓密的暝暗，霹雳轰穿黢黑的云团，天降滂沱大雨，伸手不见五指，此时最宜倾吐思恋。”
　　虞朝惊讶不已，她记得这几句好像是出自底格里斯某位诗人的诗集语录，押韵深情朗朗上口，而郭雨突然用一口流利的外语完整地复述了出来。
　　未等虞朝开口询问，郭雨便再次启唇轻语，痴痴地看着虞朝，用底格里斯的语言说出四句似诗非诗，似词非词的话。
　　接着又从怀中摸索出一枚金币，金币的编号恰好是虞朝的生日，这是她无意中从角斗胜利中得来的意外惊喜，一度让她开心了许久。
　　她将金币塞到虞朝手心里，学着虞朝的语气温声温语道：“这当做我赠你的相思物，相信我好不好嘛？”
　　手心里的金币不知被携带了多久，捂得发热发烫。
　　虞朝一眼不眨地盯着郭雨，勾起唇角甜甜地笑着，眼里却雾气翻涌，如梗在咽。
　　“好。”陌生的声线，熟悉的语言，饱含情意的应答。
　　郭雨灿然一笑，明晃晃的露齿温和又不失风趣，她将雨伞递给虞朝，又打开另一把雨伞，迎着风雨撑伞背道而行。
　　嘴角勾起的弧度渐渐收起抿成一条直线，浅紫的眸中不复刚刚的温润如水，渐渐生出一股果决的狠意。
　　虞朝撑着尚有余温的伞柄，垂眸看了眼手心里的金币，小写的数字构成她的生日日期在路灯下泛着温和的光亮，她轻笑一声，抬眸注视着疾步远去的背影，呢喃细语，用家乡的语言翻译出郭雨刚刚对她说出的四句古诗。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