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一只白影

73、娆动

　　皮特纳森古堡内。
　　混杂着葡萄果肉的污血被冰冷的水流冲进孔洞之中，镜中少女银发披散一手撑着洗漱台，一手捂住胃部急促地喘息着，嘴角残余的黑血为那煞白憔悴的面容增添了些许诡艳之感。
　　从吃下葡萄到回到古堡将近两个半小时，这么长的时间她的身体早已忍耐到了极限，也因此足足呕了五分钟的黑血。
　　郭雨看着保温柜里的高档酒瓶怔怔出神，她想拿出那瓶人造血缓解司徒身体的不适，但又担心司徒追问起这奢侈品的来源，要是查到虞朝身上，发觉两人私下联系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司徒不仅耗费巨资救她，而且对她有知遇解惑之恩，左右思量后郭雨还是决定将虞朝赠予她的最后一瓶人造血拿出来，硬是问起来大不了她就坚决咬定是自己买的。
　　“喝了这个会好点。”
　　镜子映射出的少女眼神空洞黯淡，叫人看不出她是在看高脚杯里的液体还是在看举着高脚杯的人。
　　“阿玛罗尼顶级人造血，最接近人血的纯浓之血。”毫无波动的音调叫人听不出一丝情绪，贯彻着一如既往的冷血。
　　不用细品，那种浓淳沁人的血香独有一家。
　　郭雨生怕司徒追问起这奢侈血液的来源，于是不着声色地转移话题。
　　“我知道你从来不喝事先开瓶的酒水，刚刚我是当着你的面开的，你也看见了。”
　　看着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司徒，郭雨心里却有一股无形的压力。
　　她曾试图通过观察司徒的微表情，揣摩她的心思，猜测她下一步的举动，然而每次结果都是以失败告终。
　　她对司徒的了解仅仅停留于众所周知的城府极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这样的印象中。
　　“你知道为什么吗？”
　　郭雨沉思片刻，联想到以前母亲叫她不要随便喝陌生人给的饮料。
　　“怕被人下药？”
　　司徒扯了扯唇角，鼻间不着声地发出似笑非笑的哼气，她轻瞥一眼镜中郭雨，神情五分讥笑三分戏谑二分薄凉。
　　“我一个八级邪师，有什么药能加害于我？”
　　“那为什么？”郭雨蹙眉不解。
　　“因为被蛇咬过。”眸光流转间迸发出片刻的寒意又陡然收敛。
　　郭雨诧异之余，尚未来得及细琢话中含义，就见司徒接过酒瓶，对准瓶口囫囵吞饮。
　　少女紧闭双眼，面色痛苦而隐忍，鲜红的液体溢出嘴角流到吞咽的脖颈上，司徒此刻表现出的虚弱才让郭雨意识到眼前这位世人皆惧的少女不过二十来岁。
　　一口气喝了大半瓶血液，司徒气喘地睁开眼睛，拇指指腹缓而重地抹净嘴角血迹。
　　透过镜子她见郭雨蹙眉不展地凝视着她，心间漾起一股异样的情绪，锐利的眼神不由地微微收了收，说出来的话依旧冰冷刻薄。
　　“看我做什么？你没事可做？”
　　郭雨心中一惊，连忙收回视线，垂眸不再直视司徒。
　　“主教，你住在哪？”
　　司徒挑了挑眉头，眸中闪过一抹坏笑，表面却不动声色说道：“就住这儿。”
　　“住这里？”尾调略微上升，郭雨诧异不已地看着司徒。
　　“怎么？你不欢迎我？”
　　阴森低沉的语气使得郭雨心头又是一紧。
　　“主教说笑了，我随时恭迎，那我先搬出去。”
　　“为什么要搬走？我住你隔壁，你要搬到哪去？还是说难道你刚刚想的是和我住在一起？”
　　郭雨这才发现是自己会错意了，发觉那灰眸中是和虞朝似曾相识的戏弄神色，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是中了司徒的圈套。
　　然而这样的戏弄非但无法让她觉得高兴，反而令她感到一阵不适，要知道对于司徒这种心思深缜密的人来说，做出这种不着调事情只会让人觉得反常。
　　郭雨刚想要解释，突然咳个不停，一丝鲜血溢出嘴角。
　　“你受伤了？”
　　越发森冷的语气令郭雨暗中叫苦不迭，之前的暗伤早不复发晚不复发偏偏这时候出现。
　　前两日的百人战郭雨本打算放过最后一人，未曾想到那人认输后竟是还不死心地偷袭她，巨锤砸到她的后背导致内脏震裂出血，今天碰巧司徒又来，除了自认倒霉，她已经无话可说了。
　　“不碍事，一点小伤。”
　　“小伤？以你的恢复能力咳出血叫小伤？”
　　无需对视，郭雨已经深切地感受到司徒浑身散发的寒气。
　　“呯”的一声，酒瓶碎裂，玻璃片中隐约映射出司徒森寒的表情。
　　“我要在十分钟内看到你所有参与的竞技时间地点，另外，你最好别让我亲自调查。”
　　… …

　　“喂？请问哪位？”女人声音宛若红莲徐徐绽放，妖媚性感颠倒靡离，光是声音就能让人酥了骨子的独有磷光一人。
　　“关于地狱入口的位置，我查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摘下面具的虞朝拿着特制的通讯器，靠在软沙发上凝神思卓。
　　“哦？比如？”
　　“我查到一家叫做天堂的公司，我怀疑这家公司和地狱有所关联。”
　　这一个多月来，虞朝通过多方面渠道暗查“地狱”，然而所有搭建的信息渠道全都杳无音信，拥有信息暗网最多的克里斯·霍尔特对此谈之色变，除了知道这是个神秘强大的组织外，他根本不愿深谈这个话题。
　　而就在前些日子，虞朝在和郭雨聊天里发觉到一点有关地狱入口蛛丝马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郭雨给她网址时有些犹豫不决，但最终她还是得到了这个关键点。
　　“有什么根据？”
　　“那家公司招聘网址寻常渠道根本登入不了，只有指定的用户才能进入，更奇怪的是我查遍了整个地区，都没有找到一家叫天堂的公司或者企业组织。”
　　也正是因用户权限被拒之门外这点，使得虞朝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也许这“不存在”的天堂公司和地狱有着某种千丝万缕的联系。
　　“有这种事？要不要我派人过去帮你解决技术层面的问题。”磷光惊讶不已。
　　“不必，恐怕不是这方面问题，我想再调查一番再做定夺。”
　　“有需要尽管说。”
　　“嗯，我知道。”
　　“你们见过了？”
　　“算也不算。”
　　电话里的传来一阵似是而非地低声闷笑，虞朝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
　　自从了解到磷光背地里做的那些事，她和磷光之间便只剩利益关系。
　　“司徒来了。”
　　“你说什么？”语气听起来诧异又有些许惊怒。
　　“她来底格里斯了，你不知道吗？”
　　“她什么时候到的？”
　　“我不清楚，今天在斗场我看到她了。”
　　“知道了，我这边有点事要处理，有情况你知道要怎么处理。”
　　也许是那边有急事，电话挂断得很快，不过具体是什么事虞朝并没有心思多管闲事。
　　下午在西蒙斯诺见到司徒后，她便心烦气躁，无论做什么都无法集中精神，况且这几日以来她试用了数百个账号无一例外全都被拒之门外，这种卡在了某个关键节点的感觉抓心挠肝却又无可奈何。
　　此外郭雨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和她联系了，正巧这段时间她也忙得脚不沾地，花了大量时间精力处理一堆杂七杂八的事务。
　　今天好不容易抽出时间到西蒙斯诺去见郭雨，奈何错过了郭雨竞技时间，只好亲自上场以此方式与她相见，而最后忙里偷闲的一眼却让她惊得不能自已。
　　劳神烦闷之余，虞朝情不自禁长叹一声，她拿起酒杯，将烈酒一饮而尽，然而思念之情却伴随着浓烈的酒香绕上心头。
　　看着夜色中的滂沱大雨，虞朝穿上了外套，将手伸到耳后拢了拢倾泻而下的长发，默然地戴上书桌上的黄金面具。
　　面具款式漂亮精致，薄薄的一层刚好遮住能被分辨容貌的轮廓，戴起来不显唐突反而有种野性神秘的美感。
　　“艾德勒小姐，您要去哪，我为您备车。”
　　“不用麻烦，我只是在附近散散步。”
　　“可是外面下大雨了。”
　　“没关系。”
　　“那么请您带上伞。”
　　“谢谢。”
　　空气中充满潮湿的气味，带着芳草清香的泥土味飘散开来，掩藏于幕色中的树枝木叶随狂风风摇曳，簌簌作响，天空中大雨倾盆而下，有如箭矢般直坠大地，仿佛直透撑起的黑布伞。
　　空中陡然降落一道闪电，耀眼的蓝光撕裂了黑沉沉的夜空，高耸巍峨的古堡顿显全貌，雷声炸响。
　　一道欣长清瘦的身影立于漆黑的亭间，通过恰到好处的角度，注视着古堡某层亮起灯光的窗户。
　　她所站的地方就是那日郭雨在此苦等她的位置。
　　上一次来这里是为了赠予郭雨人造血，也是存私心想要让郭雨察觉到自己来在这底格里斯了。
　　果不其然，那晚郭雨在这不大的西亭到处找她，急得四处转圈，迷失得像个找不到路的孩子，而那时的她却不知该如何面对郭雨，也不能面对她，因而只能在古堡第四层的某个房间的阳台上远远地看着。
　　回忆戛然而止，虞朝似有感应猛然回身，又是电光一闪，极度的昼亮下，亭外数十米处有一人撑着和她一模一样的黑布伞，那人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眉眼间满是抑制不住的欢喜。
　　不久前郭雨因角斗的事情被司徒毫不留情地训斥，心中沉闷于是靠着阳台栏栅欣赏雨中夜景，在准备回去休息的时候，一道从天而降的闪电照亮了整座西亭，惊鸿一瞥之下，她好似看到了一个熟悉身影。
　　“虞…艾德勒小姐。”
　　郭雨怔怔地注视着眼前人，下意识地想要伸手触碰，但看到那副黄金面具又缩了回来。
　　面具下朱红的唇角缓缓翘起，在郭雨震惊的目光中，虞朝缓缓取下面具，电闪雷鸣之下，一双深蓝色的眼睛漾着朦胧水雾，含情脉脉扣人心弦。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