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一只白影

6、破裂的舞会

　　罕有人知的是郭雨从小到大是名副其实的学霸，十五岁就读完了国内最顶尖的少年大学，并且获得了硕博连读的资格，要不是突然爆发的尸潮毁了家乡，她现在应该在某个研究室潜心钻研有关化学的某些内容。

　　不过如今的郭雨一心只想学习能够消灭丧尸的知识，因此除了理术和体术，其他三术几乎都在“养精蓄锐”。

　　毕竟以她这种羸弱逊色的体质，体术训练对她来说，无论是体力上的还是精力上的，消耗量实在太骇人了。

　　刚完成三小时的训练任务，郭雨坐在休息室的长椅上闭目养神，即便已经休息了十分钟，但超负荷的训练强度依旧让她气息不稳。

　　“喝点水吧。”虞朝自然而然将其中一瓶递给她。

　　郭雨抬起沉重的眼帘看了眼虞朝，从最开始的不屑直视到这几日的匆匆一瞥，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双灵气十足的蓝色眼睛，宛若一尊艺术品的点睛之笔。

　　除此之外，手也可以这么好看吗…？

　　见郭雨盯着她的手怔怔出神，虞朝摇了摇手里的矿泉水，“怎么啦？”

　　“没什么。”接过的动作太过自然以至于郭雨全然忘记几天前她是怎样讨厌虞朝的。

　　从那晚开始她对虞朝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尽管从敌意满满已经能平和相处，但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依旧很少发生情绪波动，彼此间更深的交流也不会有。

　　虞朝顺势坐在郭雨旁边，喝一口水，“今晚联谊晚会，你来不来？”

　　“不去。”郭雨想都没想一口回绝。

　　“嗯？为什么不来？”虞朝又问。

　　郭雨拧了下眉头，不耐烦地反问，“为什么要去？”

　　“可以和大家交流之后新兵任务的经验，还可以认识很多新朋友呀。”

　　“没兴趣。”说罢郭雨烦躁地站起身，走向二十号训练室。

　　“可是我想请你做我的舞伴诶。”

　　“我是女的。”

　　“那又怎样？”虞朝满不在乎道。

　　郭雨忽得停住脚步，转身看向虞朝，唇角悠悠地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你知道这里的人都是怎么说我的吗？”

　　虞朝猝不及防地窒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感觉郭雨这样的笑总有一种诱人上钩的邪气。

　　“他们说我是同性恋，喜欢女生。”缓而富有意味的语气犹如一根似有似无的羽毛挠在心尖

　　虞朝诧异地挑了下眉，深蓝色的桃花眼里闪烁着浓浓的好奇，“嗯？那你是吗？”

　　不在意料中的对话令郭雨大脑运转迟钝了半拍，尚未回答，接连入耳的是虞朝满不在乎的语气，“再说了他们说什么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想要你陪我跳舞啊。”

　　“只想要我陪你跳舞？”郭雨狐疑地眨了眨眼睛。

　　虞朝无奈地耸耸肩，“是啊，因为我不想和陌生人跳舞啊。”见郭雨半信半疑，眼睛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狡黠，松软的语气像甜而不腻棉花糖，“而且我也刚来这新兵营不久嘛，跟你最熟啦，好不好嘛？郭雨～”

　　她在赌，赌她不再讨厌她，赌她愿意和她做朋友。

　　听闻这样幼稚的发言，郭雨鼻间发出一声不着音色的轻笑，语气不自觉地缓和了不少，“那我去了你就不和别人跳舞了？”

　　“当然。”虞朝不假思索应。

　　“别人邀请你怎么办？”

　　“我不去。”

　　所幸她赌对了，看在送水的份上，郭雨最终接受了她的邀请。

　　*

　　隔着几十米远，就能感受到大厅内溢出的热闹，人们徜徉的欢声笑语声从中不断传出。

　　“虞朝，我能邀请今晚做我的舞伴吗？”
　　“抱歉，这次不行哦，我已经有舞伴了。”

　　这是拒绝的第几个人，虞朝已经记不清了，要不是下午听到郭雨亲口答应会来，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臆想症，竟然期待一个讨厌她的人陪她跳舞。

　　随着时间的流逝，周围成双结对的人越来越多，为数不多没有舞伴的人一眼望去显眼得刺眼，尤其是在拒绝一箩筐邀请之后，对于虞朝来说，维持假装无所谓的笑容是一件很困难的事，为了缓解尴尬她去了三趟厕所甚至被朋友嘲笑尿壶。

　　所以，马上就要六点半了，为什么她还没有来？！

　　大理石钟面的分针还差一分钟指向数字VI，主持人落幕的尾声回荡在礼堂内，在众人注意力都被吸引时，一道清瘦欣长的身影趁着月色步入礼堂之内。

　　两分钟前。

　　虞朝直勾勾地看着敞开的门外，敞开到极致的听力里依旧没有传来任何的脚步声。

　　“虞朝，你舞伴该不会有事来不了了吧？已经提前开始舞会了，要不然我们先跳一曲？”秒针嘀嗒嘀嗒的绕着圈，耳边是张永辉的喋喋不休，期待的心跳逐渐沉寂于夜色的寂寥。

　　话说那个人本来就很讨厌她啊，假装答应她要来，然后放鸽子，让她在今晚的舞会上没有舞伴丢人现眼，自以为那晚短暂的相处能够改变些什么，事实上是她多想了，亏她还妄想证明些她们已经是朋友了。

　　出于少女特有的敏感，距离晚会开始还差最后一分钟，虞朝神情低落地搭上了张永辉的手。

　　这一幕恰巧映入匆忙赶来的郭雨眼中。

　　“郭雨？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正好还有一分钟开始，你找好舞伴了吗？”
　　“诶，郭雨，这才刚开始你要去哪啊？”

　　虞朝就这么嗑了一整晚的瓜子，就连第一支舞她还是以上厕所为借口婉拒了张永辉的邀请，在一次又一次不甘心的丢瓜子中等待那个人的到来。

　　迟到一分钟，你来了我就原谅你。
　　迟到五分钟，你来了我就不跟你计较。
　　迟到半小时，你到底来不来了？
　　…

　　余光一直留意着来来往往进出的人，最后的倒计时里，虞朝一心想要见到的人也没有出现。

　　开始有多期待，结束就有多失望。

　　如果只是因为不甘心曾经被那样讨厌过，那为什么这么生气？彼此之间都是一场博弈罢了，郭雨成功地让她在众目睽睽下颜面扫尽，她还是那么讨厌她。

　　“优秀的副营长没有舞伴”，“人家虞朝看不上你的啦”，“虞朝不屑和咱跳舞”等等。

　　虞朝重重叹一口气，咽下苦涩的滋味，不得不承认一直以来在别人眼里发光发亮，一度让她引以为傲的长相身材学识能力，对郭雨来说全都一文不值。

　　她输了。

　　回到宿舍，郭雨烦躁地扯开西服的领结，淡蓝色的外套被随手扔在地上，高扎的马尾洋洋洒洒地披肩落下。

　　郭雨“砰”的一声甩上浴室的门，把自己里里外外洗了一遍，十分嫌弃肌肤沾染了制服上薰衣草的味道。

　　背叛的味道，令人作呕。

　　崭新制服被无情地丢进垃圾桶，最后一丝难过而愤怒的情绪彻底消失不见。

　　转身猝不及防地对视间，眼神中是熟悉的冷漠，是似曾相识的厌恶。

　　厌恶的情绪不同于曾经的躲闪，此刻赤裸裸地不加任何掩饰，比起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虞朝甚至感觉她在郭雨的眼里还不如垃圾桶里的垃圾，这样的眼神无形中残忍地提醒她今晚所面临的窘境。

　　为什么不来？问出这样的话无疑是自讨羞辱。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看我？”感性迸发出的怒意挤走了理智，这种失控的感觉超出了虞朝从容的习性，但就是这样脱口而出的质问却让她异常畅快地出了一口恶气。

　　郭雨不可思议地眨了下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是她食言在先，还有脸质问自己？

　　那报复性的快意使郭雨电光火石间推断出了前因后果，先邀请她去舞会，再当她的面接受别人的邀请借此羞辱她，可惜她去买领结晚了些许没能如虞小姐所愿。

　　“没能如你所愿啊，真是抱歉。”郭雨冷冷地看一眼虞朝，继而留下一道冷漠无情的背影。

　　殊不知这样充满挑衅的话术在虞朝眼里又是另一番含义，加深了擦肩而过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