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一只白影

41、错愕

　　童婧瑶惊疑不定地四处寻找监视器上的红点，然而郭雨就像凭空消失再也没了踪影。

　　“这小朋友到底是怎么溜出去的？！”
　　“你说什么？！外面是进阶营的领地，不行，我得去找她！”
　　“你站住！上面已经对你屡次违反规定有了意见、”
　　“我来不及处理这些，瑶瑶姐姐，你先帮我顶住，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虞朝刚冲出界区出口，紧接着一个急刹又返了回来，“刚刚有没有一个跟我差不多高的女生从这里出去？”

　　“是有一个。”
　　“她没有通行证你们也放行了？”

　　两名守卫面面相觑，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守卫室里的两只红色蜗牛，“那个女生说她是童术相的助手，着急去实验室取东西，她还让我们暂时看管这两只蜗牛，说是一会儿有人来取。”

　　“浑蛋！”虞朝气得牙痒痒，见守卫僵住脸色，急忙摆摆手，面含歉意地解释，“不好意思，我不是骂你们，这两只蜗牛我先带回去了。”

　　看着虞界咬牙切齿的模样，守卫摸不着头脑地摇了摇头。

　　“你怎么又回来了？”童婧瑶困惑不已，接着看到虞朝手里的两只蜗牛，顿时大惊失色，“你干嘛动我的宝贝！”

　　虞朝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她用蜗牛骗过守卫说是你的助手，我这不是替你拿回来了？”

　　“哦？你这小朋友还挺聪明的？”童婧瑶颇为惊讶地眨了下眼睛，那种情况居然还有脑子思考逃出去的办法，她不禁对小朋友又多了点好奇。

　　“可不嘛，古董杨都要收她做徒弟，全世界可就她最能了。”
　　“口是心非可不像你啊。”

　　“谁口是心非了？”虞朝暗暗地嘀咕一声。

　　看着虞朝悄咪咪红了的耳朵，童婧瑶越发乐不可支，“我说某些人啊，表面上不屑一顾，实际上那嘴角都要翘上天了。”

　　“懒得跟你瞎掰。”
　　“等一等，你应该知道邪体不能成为学术人员吧？”

　　虞朝脸唰得一白，眼神瞬间失去了神采，有意对童婧瑶的提醒避而不答，“我要去找她了。”

　　童婧瑶惋惜地摇了摇头，可怜小朋友是个好苗子，从此以后却只能走上一条不归之路了。

　　从界区逃出来的郭雨漫无目的地走在陌生的道路上，眼前是一所贵族学校，迎门石上雕刻着“进阶营”三个金色字体。
　　然而进出的人几乎都是有色瞳孔，甚至人发色都和她印象中的黑色不一样，这让她想起了虞朝的深蓝色眼睛，难道这里的人都是异能人？

　　“这里绝大多数是异能人哦。”身后少女的自言自语无形中肯定了她的猜想。

　　“进去看看吧，你已经直升进阶营了不是吗？”虞朝的话让她想起了A级任务的特别嘉奖，她是活着回来了，可是她也活不长了。

　　“不想去。”郭雨摇摇头，她现在没心思去参观游览。

　　“真的不来吗？后天你可就要搬进来了，不先熟悉一下吗？”郭雨本想果断拒绝，然而虞朝眼睛里的希冀和语气里的小心翼翼还是让她心不自觉软了下来，“也好。”

　　“走吧。”虞朝脸上展露明艳的笑容，笑意却淡淡的不达眼底。

　　牵起的手使得两人的手臂在空气中逐渐拉成一道直线，郭雨站在原地没有动弹，眼神里闪动着罕见的不自信和慌张，“我…”

　　虞朝勾唇一笑，柔声安慰道：“没事的，这里的人不认识你，而且他们也没时间理会新兵营的动态。”

　　郭雨犹豫地看了眼四周，发现都是些不认识的面孔，虽然仍然有些不安，但看着虞朝鼓励的眼神，还是点了点头。
　　第一次当街牵手，她紧张得手心出汗，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总有视线落在她和虞朝交汇的十指相扣上，仿佛背后又诋毁的窃窃私语。
　　几次被人确切地注意到，她想要松手，却被虞朝紧紧握住丝毫无法松动，这也导致她更加拘谨紧张，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呼吸也越发不畅。

　　察觉到郭雨的异样反常，虞朝无可奈何地皱了皱眉头。

　　“你很紧张吗？”
　　“有点。”
　　“因为有人看我们？”
　　“大概吧。”
　　“那你知道他们为什么看我们吗？”

　　见郭雨低着头沉默不语，虞朝暗暗叹了口气，“你仔细看看他们在看什么。”

　　这样的安慰反而使得郭雨愈加忐忑不安，她动了动被扣住的手指，但终究没有抬起低垂的眼帘。

　　“黄子雄，最近变帅了嘛。”
　　“真的吗？！果然做发型还是有用啊，诶，虞界，你旁边这位美女谁啊？介绍给我认识认识呗？”
　　“你小子能不能有点眼力见，没看见人家手牵手呢？”旁边的男生肘了下黄子雄。
　　“哦哦哦哦，对不住！对不住！是我有眼无珠，美女姐姐你别介意，我马上滚蛋！”

　　郭雨还未从震惊的状态缓过劲，就再次被虞朝带着到处和人打招呼，而大多数人第一眼注意的并不是她们牵着的手。

　　“哇，虞界你出息了啊，从哪拐来的漂亮妹妹？小姐姐，加个vx不？企鹅也行。”
　　“哎呀，她不加不加！你们不是要出任务吗？快点走啦走啦！”

　　送走最后一个熟人，虞朝如释负重地呼了口气，一下子打了十几个招呼就连她也有点吃不消，她冲郭雨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所以，你现在知道他们在看谁了吗？”

　　对于虞朝为她主动放低身份和那些异能人打招呼，郭雨心里感动之余，同时也被虞朝灼灼的目光看得有些羞赧，“知道了。”

　　“这里的人都很自由开放的，不像新兵营那些人平日里没本事，被术相教训完了就去动态发泄情绪，遇到屁大点事就兴奋得跟吸大烟似的。”
　　少女含沙射影的维护使郭雨心里漾起一股暖暖的热流，仿佛只要虞朝在身边，那些流言蜚语就会被抵挡在无形的屏障外。
　　她觉得这天底下最舒适的事情，应该就是沐浴着月光，和自己的月亮做喜欢的事情了。

　　郭雨侧目注视着虞朝柔美的侧颜，眼神不自觉地变得温软细腻，“不如带我参观一下？”她想和她呆得再久一点，无论做什么都好。

　　听闻郭雨主动提出要求，虞朝喜不胜收，眸光重新亮起少女独有的灵气与活泼，“好呀，走走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路口处灯火通明，郭雨看着人满为患的长街，顿时陷入了沉思，“所以，你带我来美食街，是因为你饿了？”

　　“哎呀，很可惜只答对了一半，”虞朝半眯起眼睛看着郭雨，笑嘻嘻地说：“还有一半是因为你饿了，而且啊，这里东西非常好吃。”

　　郭雨诧异地看了看虞朝，以首席执行官的身份，恐怕虞朝早就知道她饭量剧增的事情，她不由地想起自己不长久的寿命，叽里咕噜的胃顿时没了食欲。

　　“走啦走啦，”虞朝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往前走去，“先去吃关东煮，我跟你说那家的粉条简直一绝。”

　　在虞朝话痨期间，郭雨不动声色地观察起周围的异能人，视线所及之处，异能人的行为举止似乎和普通人没什么不同。
　　外表上普通人也会烫染头发，戴美瞳，有些异能人还特意把头发染黑了，在这里黑发黑眼睛的她反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不禁想起司徒的灰眸银发，看起来无论是异能人还是邪体在外表上基本上无从分辨。

　　“郭雨，吃什么自己挑，今晚的消费全由虞小姐买单～”

　　虞朝的声音使她收回了分散的注意力，少女拍着胸脯豪爽中又透着稚气的可爱，郭雨情不自禁地笑了笑，并揶揄地做了一揖，“那就多谢虞小姐了。”

　　虞朝快速亲了一口她的脸颊，语气柔媚又空灵，“不客气，谁让你是虞小姐的女朋友呢？”

　　在卖关东煮阿姨宠溺的目光中，郭雨的脸连同脖颈嗖得红了一个度，她立刻转身远离摊位，脸颊上湿凉柔软的触感在关东煮的热气下似乎越发清晰。

　　“还不快去追你女朋友？”阿姨笑着催促道。

　　“不着急啦，我现在过去她会害羞得吃不下东西的。”虞朝摆摆手笑着说，某人脸皮可是薄得很，万一熟透成了个巨可爱的柿子，她怕忍不住当众吃了她。

　　目送一前一后离开的郭雨和虞朝，女人目光柔和地看着项坠里的照片，“你看到了吗？那个女孩和你年轻时候一样容易害羞呢。”

　　郭雨察觉虞朝不紧不慢地跟着她后面，忍不住回头看去，然而撞入眼帘的是一双微微泛红的眼睛。

　　来不及收回眼中的忧伤，虞朝猝不及防地愣在了原地。

　　心有灵犀的对视间，每分每秒都在加深空气里无形的凝重，忧郁均匀地铺在每一片流动的时间上，像涂错芥末的面包片，咽不下去也弃之不了。

　　“这个送你。”

　　看着郭雨手里的糖人，她的眼眶又不争气地红了一圈，“干嘛送我这个？”

　　“它长得有点像你，我就买了。”

　　眼前的糖人和精美两个字完全背道而驰，做工中透着那么一丝笨拙的可爱，那嘴角夸张上扬的弧度标志着糖人独具一格的快乐，叫人一眼看去就忍不住哈哈大笑。

　　“它哪里像我啦？”虞朝看着丑萌的糖人噗嗤笑出了声。

　　“现在。”郭雨注视着虞朝，浅浅地笑着，弯月般的眼睛里倒映着少女欢乐洋溢的笑容，那温润如水的眼神无比宠溺，仿佛在欣赏世间最美的宝物，“虞朝，以后无论我在不在你身边，我希望你能永远开、”
　　“唔…！憋（别）！有嫩（人）！”手里的关东煮洒了一地，唇瓣被咬得疼痛，隐约有咬破的铁锈味，她挣扎着撑开虞朝的肩膀，几乎花光了全部力气才勉强拉开距离，对于大庭广众下虞朝强吻她这件事，她在羞臊的同时大受震撼。

　　对于郭雨语气里只求一死的决意与笃定，虞朝痛不欲生之余更是万念俱灰，“你就这么想死吗？你亲口说的你喜欢我，只喜欢我呢？你带着你的爱一死了之，丢下再也没有办法爱上别人的我，还希望我永远快乐？永远开心！你不觉得你很自私吗！”

　　自私这个词扎痛了敏感的神经，如果可以，谁不想活下去？可一想到邪体的种种，她宁可坦坦荡荡地死去，也绝不愿像蛆虫一样苟活于世。

　　郭雨毫不避让虞朝愤怒的眼神，十七岁的倔强总是固执得如同磐石，也无形地中伤了在意关心她的人，“所以你让我作为那种东西活下去就很无私了吗？”

　　“郭雨同学？我听说你出事了，去医院找你没找到，你也提前来进阶营报道了吗？”吴倩倩惊喜的声音消融了空气中对峙的剑拔弩张，伴随着虞朝的转身离去，旁边的人也收回了吃瓜的视线。

　　“没有，随便走走。”郭雨冷冷清清地回道。

　　故康凝将棉花糖递给吴倩倩，接着恼怒地盯着郭雨，“你什么态度？我警告你别对我家倩倩摆你那张扑克脸，她能忍你，我可忍不了你。”

　　“忍不了那就别忍。”郭雨轻蔑地瞥了眼故康凝，眼神里闪过一抹明显的嘲讽。

　　“你什么意思？！欠收拾是不是？”
　　“言行相诡，不祥莫大焉。”

　　作为理科生的故康凝完全没听懂，她向吴倩倩投出了询问的眼神，在她的再三逼问下，吴倩倩支支吾吾地说出了解释。

　　故康凝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她将棉花糖塞到吴倩倩手里，然后快速追上郭雨，不由分说地对郭雨使了个过肩摔，但在郭雨着地前，故康凝护住了她的脑袋，没有让她真的摔伤。

　　“怎么样，现在我言行如一了吗？”故康凝得意洋洋地说。

　　“可以让我起来了吗？”哪怕以如此暧昧的姿势对视，郭雨依旧一如既往不咸不淡，眼神更是冷漠的不起波澜，仿佛此刻被摔倒的人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不是她。

　　故康凝气得说不出话，但这么多人看着，无奈之下她只好不情愿地先松开郭雨。

　　吴倩倩吃惊地浏览着进阶营最新动态，虞朝和郭雨牵手的照片，以及郭雨当街被强吻的事情火速发酵，“郭雨同学，你和虞朝同学在一起了吗？”

　　“你说什么？”故康凝眼睛闪动着惊乱失措，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嗓子，声音变得晦涩沙哑，吴倩倩看在眼里，心里难受得堵得慌。

　　“嗯，她现在是我女朋友。”郭雨的亲口承认使故康凝如晴天霹雳呆在了原地。

　　故康凝不死心地拽住郭雨，“你知不知道网上说她的事情？你不是有洁癖吗？她和孙继楠开过房你也能忍？”
　　她最是了解郭雨的过去，也知道郭雨的心理洁癖严重到变态的地步，曾经两人投喂学校的一只流浪小猫，只因为那只小猫舔了另一个人的手，后来无论小猫怎么亲近郭雨，郭雨都再没摸过它一次。

　　“我相信她。”

　　一句话堵死了故康凝的路，她都计划好了，只要郭雨来进阶营就告白，无论郭雨答不答应，她都会像以前那样陪伴她，迟早有一天会让这座冰山化水。

　　可是明明是她先来的，为什么会被一个插足者捷足先登？
　　看着郭雨平淡的眼神，说不清的情绪冲昏了故康凝的大脑。

　　“网上铁证如山，你凭什么相信她？”
　　“几张从房间一起出来的照片就算是铁证如山？”
　　“怎么不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个多小时除了上床还能做什么？！”
　　“够了！”

　　郭雨恼火地打断故康凝，然而故康凝眼睛里似曾相识的情绪，却让她的恼怒瞬间转变为震惊。
　　她难以置信地吞咽了下喉咙，怎么也想不到故康凝会喜欢她，“你…你不是不喜欢女生吗？”

　　“我骗你的啊！你当时脸色那么臭，我怎么敢告诉你我喜欢你啊！”故康凝带着哭腔不甘心地怒道。

　　吴倩倩以朋友的身份陪着故康凝，眼神越发黯淡下去，她默默地将纸巾递给故康凝，无声地忍受着失恋的苦楚，如果可以，她也很想痛哭一场。

　　郭雨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三年前的事情她记不清楚了，硬是要和喜欢她扯上关系，那么她能想到只有故康凝总是有事没事找她问题目。

　　故康凝继续愤愤道：“明明是我先来的，凭什么青梅不敌天降？我到底哪点比她差了？！”

　　“这和先来后到没关系，我一直把你当做好朋友…”

　　“朋友朋友朋友！我不要做朋友！”说完故康凝哭着跑开了。

　　忽然间郭雨发现吴倩倩失神地望着故康凝离开的方向，而泪水正在她泛红的眼眶里打转。
　　她错愕地注视着一前一后离开的两人，怎么也想不到，原本用激将法让故康凝修理她一顿，竟然造成了一系列混乱的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