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一只白影

42、童婧瑶的刁难

　　两人争吵过后不需要郭雨刻意避开，虞朝就像人间蒸发一般，接连三天她都没见过一面，而在此期间她也搬到了进阶营，成了寒域最年轻的理术博士。

　　冷战的最初郭雨未曾有所察觉，只是吃饭时总是不由自主地抬头对着空气愣神，上课时没人骚扰她反而感觉很无聊，做实验时全神贯注突然变得很困难，训练时更是时常忽略人工智能的重要提示。

　　再次回到最初的冷冷清清，可是她却回不到当初的心如止水，像化学里的不可逆反应，有什么不可剥夺的东西掺入了她的生命中，注定不能回归最初的能量守恒。
　　时间将所有情绪酝酿成思念，浓纯发酵入至骨血，年少磐石般的倔强终究化为粉末融入其中，凭添一味魂牵梦绕的酸苦。

　　然而虞朝就像是泡沫般凭空消失了，无人知晓她的去向，没有一点踪迹可循。

　　尽管在杨教授沉浸课题研究打扰他时会降低好感度，但走投无路之下，郭雨还是硬着头皮敲了敲门，“老师，我想去界区一趟。”

　　“正好我这里有份资料，你去帮我交给童婧瑶童术相。”

　　“好的，老师。”

　　准备好的理由没有用武之地，郭雨看着手里的资料松了口气，如此轻松拿到界区通行证的是她意想不到的事情，殊不知杨教授早就注意到得意门生的反常，因而早就准备随时帮忙。

　　*

　　童婧瑶抱着蜗牛，饶有兴致地看着别墅门口的郭雨，揶揄道：“小朋友，送完资料还不走吗？还是通行证丢了，要借我的蜗牛离开？”

　　郭雨脸上一热，尴尬地躲闪了下视线，“对不起，童术相，上次是我太冲动，我向您道歉。”说着向童婧瑶鞠了一躬。

　　童婧瑶挑了下眉头，漫不经意道：“一个道歉一个鞠躬就完事了？啧，我这个人比较喜欢有实物的道歉，你看天气这么热，要是有西瓜解解渴就好了。”

　　“请您稍等，我马上回来。”看着快速跑出视野范围的郭雨，童婧瑶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蜗牛的壳。

　　五分钟后，郭雨拎着一只西瓜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这一次她顺利地进入了别墅内，并且切好西瓜送到童婧瑶的手边。

　　童婧瑶看着全部切片工整的西瓜，目露为难之色，“啧，我喜欢用勺子挖着吃，你这…”

　　“抱歉，是我没有考虑周到，请稍等，我马上回来。”

　　五分钟后，郭雨抱着两个西瓜回到了别墅，她把其中一只西瓜藏在别墅的草坪里，带着另一只回到了客厅。

　　“这西瓜好像不熟诶，唉，吃起来没什么口感。”童婧瑶丢下红壤黑子的西瓜，叹了口气。

　　“我马上回来。”

　　童婧瑶靠在窗边，看着草坪里抱起西瓜的郭雨，勾起嘴角笑了笑，明知被故意刁难还往火坑里跳，那就是来找人的了。

　　郭雨见童婧瑶吃得开心，不再刁难她的样子，勉强松了口气。
　　“童术相，虞朝她不来吃吗？”

　　童婧瑶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郭雨，心念小朋友还挺机灵的，不直接问虞朝在哪，而是用这种方法试探她，只不过还是太年轻，上来就问心上人反而暴露了急切的心思。

　　“啊？她不在你那边吗？”童婧瑶佯装诧异地反问。

　　郭雨蹙了蹙眉头，“不在，我以为她在您这里，那您知道她去哪了吗？”

　　“界人的行踪是不可透露的，你应该知道吧？”

　　郭雨眼神一黯，低垂着眼帘道：“我知道，我只是担心她的安全。”

　　“这个我也不清楚诶。”童婧瑶面不改色地继续装蒜。

　　“既然这样，那我先回去了，今天打扰了。”看着满脸失落的郭雨，童婧瑶眼珠一转，露出一抹坏笑，“西瓜吃太多有点腻，你吃薯片吗？”

　　“不用了，谢谢。”郭雨勉强挤出一丝还算礼貌的微笑。

　　身后传来童婧瑶找不到薯片的不耐烦声，郭雨心念一动，微微扬起嘴角笑了笑，漆黑的眼睛里闪动着永不放弃的执着之色。

　　一小时后…
　　童婧瑶震惊地看着铺满桌面的薯片，除了口味齐全，桶装袋装，甚至各种品牌一应俱全。

　　“你这是…”

　　郭雨擦了擦满脸的汗水，眸光闪动着熠熠神采，“我有个朋友家里是做生意的，我请他帮我搜索了薯片的口味和品牌，目前寒域只有三个品牌的薯片，口味有十种，我全买来了，您可以收起来慢慢吃。”

　　“这个山芋口味卖的那么火，我都买不到，你从哪弄来的？”

　　“盲盒贩卖机有标注，我把新兵营的盲盒全拆了幸运地找到了两袋，然后又在进阶营的盲盒贩卖机里找到了一桶。”

　　童婧瑶收起了随性的笑意，不禁多打量了几眼郭雨，少女眼神执着得近乎执拗，她怀疑如果提出摘星星的要求，郭雨也许真的会从天上给她弄下来，而这一切只是为了知晓心上人的下落。
　　她此前觉得虞朝和郭雨之间只是小朋友过家家的恋爱游戏，不过她现在改变看法了，不得不承认她这个好妹妹认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我记得你应该没有出过太多任务，而且都是些低级任务，你哪来的钱买这么多，还买了所有盲盒？”童婧瑶困惑问。

　　“之前有过一次A级，得了五千。”

　　“哦，原来你就是那个唯一活下来的新兵。”

　　“那时候是虞朝救了我，不然我已经死了。”

　　童婧瑶注意到好像只有提及虞朝的时候，郭雨的眼神才会有点波动，看样子小朋友还是个情种。

　　“拿着这张照片，你可以走了，另外她是四级界人，不用担心她。”

　　“谢谢童术相。”郭雨对童婧瑶露出感激的笑容，情不自禁地鞠了一躬，话里的提示让她明白了虞朝没有危险，提吊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小朋友，有没有兴趣学习药剂学啊？我正好差个小徒弟，还有女朋友陪同哦。”对于童婧瑶公然挖墙脚的行为，郭雨错愕之余不禁红了脸，要是研究药剂时还有虞朝陪着，就是给她三百年都成不了药剂师。

　　于是在童婧瑶遗憾的叹息声中，郭雨红着脸离开了别墅，一路奔波周转，她终于来到了照片里的地点。

　　北峰塔荒废的丛林由于此前发生过一些诡异的事情，一般没有人会来这里，更没有人会在大晚上来这种阴森可怖的地方。

　　丛林间的小路波折崎岖，入夜的冷风有些刺骨，潮湿的地面布满一地秋落的枯叶，微风吹过无数离枝黄叶，空中弥漫着萧瑟的寒意。
　　寒风从空荡的树林间呼啸而过，脚下踩着残枝败叶发出“啪嗒”“咔嚓”声在空旷无人之地显得愈发诡异森然。

　　郭雨将外套的拉链拉到最上端，凛冽的寒风映着被冻红的鼻尖，口中氤氲的雾气化作零碎斑驳的记忆缱绻着她的心跳，思念像握不住的流沙从指缝中洒出与月辉相融。

　　绕着丛林漫无目的地走了数十遭，最终回到了出口，她再次打量这死寂无人的地方，不甘地承认这里有心跳的生物只有她一个。

　　“郭雨。”身后传来少女悦耳清脆的轻声呼唤。

　　蓦然回首，四目相对，沉默中交换了彼此眼中浓烈的思念。

　　明明早已心动过，此刻郭雨还是无法控制剧烈的心跳，似是感受的不真切，她几乎是小跑着奔向同时她走来的少女，近在咫尺的距离使得悸动的心跳怦然加速。

　　虞朝本以为郭雨会像偶像剧里演的那样冲过来抱住她问她去了哪里，然而郭雨却是牵着她的手来回揉搓哈气，傻傻地为她冰寒的体质取暖。

　　“你冷不冷？”郭雨关心地问。

　　“冷。”虞朝漠然地答。

　　郭雨眉头微蹙，语气带了些许关切地责备，“冷还穿裙子？

　　“我就喜欢穿裙子，不可以吗？”虞朝面无表情冷淡地反问。

　　言虽如此，郭雨还是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身上，“那现在还冷不冷？”

　　“冷。”

　　郭雨不禁皱了皱眉头，现在八月中旬，就算再冷也没到穿毛衣的时候何况，她已经把外套给虞朝了，现在就剩一件T恤了。
　　她向四周看了看，发现这里的确阴森森的，“那我们快点回去，这里确实挺瘆人的。”

　　对于郭雨的不开窍，虞朝心里升起的无名火烧越来越旺，说话口吻也生硬无比，“我说什么你都信吗？”

　　郭雨迟疑地回看她，突然想起虞朝曾经说过她的体质就是这样的寒体，顿时有种上当的感觉，“所以你不冷？”

　　“这很重要吗？”
　　后知后觉发现少女冷漠僵硬的语气，几天前争吵的记忆逐渐清晰，可郭雨不愿吵架，所以选择避其锋芒，“天色不早了，先回去吧。”

　　“你今天为什么要来这里？”
　　“童术相给了我这张照片，我以为你在这里。”
　　“你认为这种鬼地方会有人来？还是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对于虞朝咄咄逼人的气势，郭雨没有继续回应下去，至于她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找虞朝，完全是因为童婧瑶给的照片是她走投无路下最后的希望。

　　她避开虞朝凌厉的眼神，独自向着回去的方向走去，“既然你没事，那我先回去了。”

　　“你知不知道这里以前发生过那种事？最后那个女孩还上吊自杀了。”

　　“知道。”

　　郭雨的冷静使得虞朝彻底爆发，她拽住郭雨强迫她直视自己，说出了憋在心里许久的担心与害怕，“知道还要来这里？你知不知道我一回来就到处找你找不到你？当我知道你在这里的时候，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郭雨苦涩地扯了下嘴角，鼻子突然酸酸的，眼睛里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因为我想见你啊。”

　　虞朝愣住了，看着郭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她想起了童婧瑶描述刁难郭雨的过程，这才意识到郭雨也是个会哭会笑会受伤的女孩子，那冷酷的外表包裹着一颗滚烫柔软的心。
　　她内疚地抱住郭雨，眨了眨湿润的眼睛像是进了沙子，“对不起郭雨，我刚刚太着急了，我是怕你出事，对不起我不该对你那么凶的。”

　　郭雨回拥住她，委屈地将下颌抵在她的肩上，哽咽着问：“你去哪了？”

　　“任务来得突然，本来临走前我想跟你说的，但那时候我们俩吵架，我就没有告诉你，抱歉，让你担心了。”

　　郭雨摇摇头，“你没事就好。”

　　“瑶瑶姐姐也真是的，不就是拿了她两只蜗牛，居然这么针对你，我回去就找她算账！”虞朝气呼呼地咬了咬后槽牙，说着撸起袖子就要去找童婧瑶。

　　“诶，别！”郭雨连忙拉住她，眼角带着甜而满足的笑，满不在乎地说道：“本来就是我有错在先，只要童术相不再计较就行。”

　　虞朝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戳了她的脸，不满地“啧”了一声，“又是让你买西瓜，又是叫你买薯片的，大热天来回折腾你，你还帮她说话呀？”

　　郭雨轻轻揉了揉她的耳垂，柔声安抚说：“都是我自己要做的，跟童术相没关系。”

　　“没关系？！”虞朝颇感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不明白郭雨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善良软弱，“她都跟我说是她故意试探你了！你还帮她干嘛？”

　　郭雨微怔，尔后红着脸别过视线。“她是你姐姐，我不想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她怕童婧瑶反对她和虞朝在一起，所以不管童婧瑶提出什么要求，她都尽量满足。

　　虞朝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腼腆的郭雨，恨恨地跺了下脚，“你怎么就那么傻呢？我喜欢你又不关她的事，以前那些人那样说你我都没理会，瑶瑶姐姐说你我也不会听她的，就算全世界都说你不好我都不会管，你到底懂不懂呀？笨蛋！”

　　听着虞朝坚定霸气的维护，郭雨心里甜得软乎乎的，唇角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她轻轻拽了拽虞朝的裙子，柔声劝说道：“好啦，你也别生气了，她是你姐姐和别人不一样，而且我也没什么损失，我们回去吧。”

　　“你都把你辛辛苦苦赚得任务钱全拿去买盲盒买薯片去了，这还没关系？”不满的小声嘟囔传入耳中。
　　郭雨啼笑皆非，忍不住捏了捏虞朝气鼓鼓的腮帮，“钱只是一堆废纸，还可以再赚，我不在乎的。”
　　不等虞朝反驳，她拉起她的手向出口处跑去，“好啦，再不回去宿舍就要进不去了，走啦走啦！”少女乌黑的眼睛褪去了平日里的清冷疏离，像是两弯清月布满了漫天繁星。

　　虞朝不禁看恍了眼，很快露出两颗小虎牙，发自内心笑得欢乐肆意，还不忘大声回怼她最最最喜欢的傻瓜，“我不管，郭雨是宇宙超级无敌大笨蛋！”
　　回应她的是少女回眸宠溺温柔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