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一只白影

187、迷惘

　　郭雨醒来后已是手术三天后，她想起的第一件事是虞朝术后情况如何，第二件则是距离司徒给她的期限只剩不到四天。

　　然而她并没有太多时间沉浸在沮丧的情绪里，门外等候许久的管家敲门而入，将手术的事情如实告诉了她。

　　得知自己用的是虞朝的心脏，郭雨惊讶之余有些雀跃，她摸上胸口，用手心细细感应心脏跳动的节奏，想着虞朝的心此时此刻就在她的胸膛里跳动，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暖洋洋地流过四肢百骸。

　　“虞朝她…我是说宁森淼，她醒了吗？”

　　“她比您早醒两日。”

　　郭雨当即吃了一惊。

　　管家似是早有预料，于是安抚道：“郭小姐不用担心，宁小姐醒来后事务缠身，一直忙得脚不沾地，而且宁先生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寒域需要对外来邪师封闭检测’无法相见的理由。”

　　听此郭雨提着的心放下了下去，紧蹙的眉宇渐渐舒展而开，“我知道了，麻烦替我谢谢宁先生。”

　　管家：“好的，我会如实转达的，您的衣服在旁边的柜子里，宁小姐现在在界商一行，地址我已经发送到您的手机里了。”

　　郭雨拿起手机，界面显示一条未读短信，内容界商一行的详细地址，以及在寒域期间各种注意事项等等。

　　“宁先生说了，您只要不泄露邪师的气息，可以自由出入绝大多数地区，但不能擅自离开寒域，您应该也知道这里进出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说着管家取出一张名片递给郭雨，“有什么问题请随时联系我。”

　　管家走后，郭雨并没有着急换好衣服去见虞朝，而是坐在病床上看着窗户外面怔怔发愣，不知道自己刚刚假装无所谓的模样有没有瞒过管家的眼，就像管家刻意隐去了她的身体状况比之前差了许多的事实。

　　就算宁谋元让管家藏着掖着，郭雨也早已感受到心脏植入带来的排异反应，她从醒来开始就一直犯恶心，胸口闷的难受，体内炎症导致体温不正常。

　　然而至始至终没有人关心过她怎么样，感受如何，需要注意什么，甚至来复查医生也只是形式上走个过场，主要示意她没有大碍，让她安心接受这颗属于虞朝的心脏。

　　郭雨有些迷茫。

　　不明白宁谋元应允她和虞朝在一起，其中的心思存了几分真假，又或者只是因为她捐献心脏作出的小小补偿，至于那些“不会因为是否捐献心脏改变主意”的好听话听多了，她差点信以为真了。

　　她是迷茫，但不傻。

　　心里那份迫不及待分享给虞朝“得到认可”的喜悦被这人情冷暖冲淡了许多，像潮落的海水，退潮时带走沙滩上一地的珍珠贝壳，直至一点不见曾经的欣喜若狂，只剩满地残阳余晖。

　　衣柜里摆放着成套的衣服，风格迥异，款式多样，每一套都够寻常人家半年的开销。

　　郭雨拿出了放在最底层那身自己来时穿的的衣服，庆幸没有被丢掉，兴许是经历了冷淡的对待，她有些敏感地注意到衣服被摆放的位置——和鞋子一起放在最底层。

　　刻意被放在这个位置，也许是在提醒着她些什么。

　　离开医院时，正如管家说的那样畅通无阻，没有人知晓她的身份，就像没有人知道巨大的4D荧屏上那位国色天香的时影后是她的妈妈。

　　这一刻郭雨忽然十分想念时芝雨，想念她亲切地叫她小名，想念她抱一抱自己，想念那个温暖的怀抱。恍惚间，她又想起了许久未联系过的另一位母亲。

　　如果郭紫依知道她做了这样的事，她会觉得自己很愚蠢吗？就像从前那样，无论做什么，总是认为她不够聪明不够优秀，用那不会笑的表情一而再再而三否认她的努力，仿佛这天底下没有人比她更聪明更厉害。

　　郭雨不知道郭紫依会怎么看她怎么想她，也不想知道这份令人沮丧的答案。

　　“小美女，来一份冰淇淋吗？各种口味都有哦。”

　　闻声，郭雨停下脚步，侧目看去。

　　眼前是一个冰淇淋摊点的小推车，摊主是一名年轻的女孩，带着大红色镂空的太阳帽，神采奕奕，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

　　“为什么用小字？”

　　摊主被问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乐呵呵地回道：“因为你很年轻啊，看起来像个高中生，不过这个时间点没在学校上课，应该是来看婚庆的大学生吧？”

　　“婚庆？”

　　“对啊，这边是全国最大的婚庆中心，每年来这里结婚的人可多了去了，哦我知道了，你不是本地人，你是来游玩的吧，我跟你说那里风景、”

　　“给我一份香草味的冰淇淋。”郭雨打断摊主的喋喋不休，她不是很想听下去这个话题。

　　“来两份原味冰淇淋，我说倩倩咱…等等，郭雨？！”故康凝匆匆一瞥，猛然注意到一旁发呆的郭雨，她瞪大了眼睛，墨镜下的表情震惊得分外明显。

　　郭雨回头看去。故康凝和吴倩倩手牵着手并肩而立，故康凝为了避免被人认出，宽大的墨镜将她的脸遮掩得颇为严实。

　　对此郭雨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偶遇的惊喜或意外，准确的来说，她心里面一点感觉都没有，平淡得就像一杯白开水。

　　“好久不见。”

　　生硬冷淡的打招呼在故康凝意料之中，但是依然很不爽郭雨总是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眼见故康凝脸色变了变，吴倩倩赶忙站出来打圆场，“那个郭雨同学，好巧啊，你也来寒域旅游呀，我和小故故准备去婚庆现场看看呢，你呢，要不要一起来？”

　　“不用了。”说完郭雨转身要走。

　　故康凝一把拽回她，“你怎么了？”

　　郭雨瞥一眼故康凝，有些不耐烦地抽出手臂，“什么怎么了？”

　　为了防止两人在大街上吵起来，主要是怕故康凝忍不住暴脾气，吴倩倩忙接过话题，说出了故康凝和她心里的想法，“郭雨同学，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是和虞朝同学吵架了吗？”

　　听到虞朝的名字，郭雨微微一怔，手掌情不自禁摸上心口，随之缓缓摇了摇头，“没有。”

　　吴倩倩松了口气，点点头，又问：“下个月你有空吗？我和小故故准备结婚了，我们想邀请你和虞朝同学来参加我们的订婚宴，地点在铃洄市的万喜楼。”

　　“订婚吗？”郭雨有些恍惚，“恭喜了。”

　　回想起虞朝和齐家联姻时的那场订婚宴，后来穿着旗袍的虞朝在她的梦里出现过许多次，只可惜旁边的人很少是自己，就算偶尔是自己，最后也只会以另一种形式变成又一场噩梦。

　　吴倩倩嘴角微微上扬，眼里闪烁着光忙，她甜蜜地挽着故康凝臂弯，没有注意到郭雨的失落，连连点头，“嗯嗯，我的婚龄还没到，所以只能先订婚啦，再过两年就能结婚了。”

　　“倩倩。”故康凝摇摇头，轻声打断了沉浸在幸福里的吴倩倩。

　　吴倩倩一愣，猛然记起郭雨和虞朝界邪之分永远没法结婚的事情，脸色唰得一变。看着郭雨神情落寞，眸光黯淡，心里既内疚又尴尬，一时间急得手足无措。

　　对视上吴倩倩求助的目光，故康凝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对郭雨安慰道：“郭雨，以前同性婚姻没合法的时候，照样有很多人相扶到老一辈子。”

　　话只点到此，故康凝了解郭雨的性子，若是她自己想不通，换旁人说一百遍都没有用。

　　“我和倩倩的订婚宴在下个月二十一号，办的低调，都是圈内人和以前的熟人，请帖我寄到你们家了，你和虞朝要是…没时间来就算了。”

　　故康凝说了很长一段话，郭雨也发了很长一段时间呆，零零散散的字词汇聚成句入了左耳，又从右耳飘出，唯独虞朝两个字久久留在心里，又幻化成熟悉的模样呈现在脑海里，人若桃花，语笑嫣然。

　　她怔愣地望着广场前的玫瑰花海，发觉被故康凝和吴倩倩注视着，于是勉强收回了些分散注意力，点了点头，应了声“知道了”。

　　“冰淇淋要化了。”郭雨抬了下手里的甜筒，冲故康凝笑了笑，然后向吴倩倩摆摆手，“我先走了，倩倩同学，祝你们百年好合。”

　　眼见郭雨走远，吴倩倩凝重的神情丝毫不减，“小故故，我们不跟上去吗？郭雨同学那个样子真的不要紧吗？”

　　“不用。”故康凝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联系人一栏，拨通虞朝的私人电话。

　　“喂，虞朝，你现在在寒域吗？哦，也没啥事，就是郭雨现在在花海中心，你不来接她的话，我怕她迷路。行，定位我发你微信。嗯嗯就这样，拜拜。”

　　挂断电话后，她冲吴倩倩挤了挤眼睛，“夫人现在放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