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一只白影

188、心寒和意外收获

　　郭雨漫无目的地走了一路，不知不觉来到花海婚庆广场的内部，这栋玫瑰形的建筑物里面所有的店铺都是为了婚庆而生，连空气都充满玫瑰花的花香，各色柜台展示的最多的就是各色各样的婚纱礼服。

　　一路上像郭雨这样孤家寡人的倒也不能说一个没有，只能说少的可怜，但很少有人会在意形单影只的她，绝大多数情侣都沉浸在幸福的海洋里，挑选心爱的婚纱礼服，或者预订拍摄场景等等。

　　郭雨走的有些累，她走到不起眼角落，坐在长椅上，看着手里几乎融化的冰淇淋，有那么一瞬间想舔上一口，于是她也这么做了。

　　本想着立刻吐出，然而冰淇淋入口后并没有意想中恶心感，相反她尝到了久违的甜味，味蕾被细细的奶油味包裹，甜而不腻，凉而不冰。

　　且入胃后没有反胃吐出来。

　　心脏愉悦地跳动，她每一口吃的专注，品的认真，甚至连滴在手指上的冰淇淋都舔了去，普普通通的冰淇淋被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既视感。

　　手术后的意外收获让郭雨雀跃不已。

　　她迅速起身前往最近的美食城，怀揣着忐忑，迫切地渴望验证自己能重新吃上正常食物的真实性，于是她从下午吃到了店铺打烊，直到肚子撑得再也塞不下一滴水才肯罢休。

　　找了郭雨一整天的虞朝，猛然看到人群渐散的美食城晃晃悠悠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虞朝眼睛一亮，立刻跑过去，见郭雨正愉快地喝着奶茶，心猛地一紧，“你怎么在这儿？不对，你能吃东西了？！”

　　“嗯，你喝吗？”郭雨点点头，将手里的奶茶递出。

　　看着郭雨递来奶茶，虞朝脸色变了又变。找了郭雨一下午找不着人，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来这美食街，而郭雨突然能吃食物这件事让虞朝惊喜之余同时满腹疑云。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检测中心的人对你做了什么？让我看看！”

　　虞朝越说越心急，越想越不对劲，不由地捧起郭雨的脸，抓起她的手，甚至掀起她的衣服但被郭雨红着脸拦住，反复检查，试图找出异常的原因，隐隐担心这份反常对郭雨而言究竟是好的信号，还是坏的开始。

　　心急火燎这四个字就差写在虞朝脸上了，郭雨心头一软，牵住她的手，温声宽慰道：“他们没对我做什么，可能是我祈祷奏效了吧，突然就能吃东西了。”

　　虞朝丝毫不上当，立刻拧起眉头，神情严肃道：“不行，我不放心，你跟我去找瑶瑶姐姐检查一下。”说着就要拨通童婧瑶的电话。

　　“别打了。”郭雨叹了口气，轻轻按住虞朝的手机。

　　虞朝目露不解，等着她解释一星半点，起码编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郭雨回避了对视的目光，垂眸间，目光落在虞朝的左心房怔了神，心里无端地涌上一股说不出的异样感。她低下头苦涩地笑了笑，柔声劝道：“这样挺好的不是吗？这么晚了干嘛非得麻烦童术相呢？”

　　虞朝知道郭雨有事瞒着她，但碍于自己也对郭雨隐瞒了心脏病，一直不好光明正大地问她心事。如今手术很成功，她现在再无后顾之忧，于是打算将一切全盘托出，然后再好好盘问郭雨到底向她瞒了什么事情。

　　这么想着，虞朝决定暂时放郭雨一马，不再追问下去。

　　“好，你不想说那我就不问。”她牵起郭雨的手，边说边往停车场走去，“郭雨，你还记得我说过我向你隐瞒了一件说不出口的事情吗？”

　　郭雨猝然一震，心跳漏了一拍，太过突然以至于她还没准备好装作吃惊的姿态，好在虞朝在前面走着，没有注意到她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慌乱。

　　“我从小患有严重的心脏病，需要更换心脏，在没有见到爷爷之前，我走投无路，以为自己活不长久，所以一直不敢告诉你。以前那些误会都是因这件事而起，是我犯了傻错信了人，让你难过伤心，对不起郭雨，我再次向你道歉，真的很对不起。”

　　郭雨怔住脚步，虞朝一起停下。她转身看向郭雨，眼里写满了歉意和愧疚，又牵起郭雨的手摸上心口。

　　“现在这儿跳着一颗机械心，难以置信对吗？但它丝毫不影响我对你的喜欢。我很抱歉一直瞒着你这么重要的事，万幸的是手术非常成功，我的身体各项指标比之前好上十倍不止。
　　郭雨，我们复合吧。我喜欢你，我爱你，我不想再做地下恋情的前女友，我要光明正大做正牌女友，我要公开我们的关系，我要你重新给我带上戒指，郭雨，我们重新开始好吗？”

　　晚间的小道空无一人，路灯把重叠的影子拉的很长，一只路过的狸花猫蹦哒着上墙，盯着墙下两名对视的少女，静止的画面有些无聊，片刻后它跳开离去。

　　外街的跑车发出一阵令人不适的引擎轰鸣声，神游的思绪被迁回，郭雨眨了眨眼睛，轻轻摸了下虞朝的心口，仿佛透过白色的西装外套，透过那条蓝色的长裙，看到了那颗温热的，跳动的，鲜活的，被自己捐出的心脏。

　　“重新开始吗？”郭雨呢喃着，有些出神。

　　思绪有些混乱，想起管家浮于表面的客气，被单独压在最底层的衣服，医生逢场作戏的关怀，宁谋元始终猜不透的心思，荧屏上时芝雨的音容，年少时郭紫依的冷脸，以及那场注定没有结局的婚礼。

　　她缓缓抽出被牵住的手，温温柔柔地注视着虞朝，偏头笑了笑，“再等等吧。”

　　“为什么？因为司徒空？”虞朝一把拽回郭雨的手，眼里透出三分不解七分难过。

　　见郭雨沉默不语，虞朝眼底掠过一丝愠恼。

　　“我说了你不用怕她，副主教一职很快就会落定，我向你保证最迟不出十天，你就能彻底脱离她的掌控，她的威胁你不用理会，森渁有我和爷爷保护，寒域防卫系统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她怎么杀人？你还要我等什么？”

　　说话间，一阵手机铃声忽得响起。

　　电话是林霜打来的，郭雨接通后，得知神父昨夜破门而出，如今不知踪向，清竹正好外出，逃过一劫，但也不知去向。

　　通话期间，虞朝注意到郭雨只有最初表情有些许情绪波动，之后神色平淡，态度冷淡，说起话来总透着些许疲惫和倦怠。

　　郭雨挂断电话，虞朝问：“是谁的电话？”

　　“林霜。”郭雨掩了个哈欠，想着快些找个旅馆住下休息。

　　她眼敛微垂，浅浅的瞳色黯淡无光，落在虞朝眼里明显精神欠缺，可以郭雨的体质，就算两天两夜不睡，也不该累成这样。

　　“怎么了？”虞朝蹙了蹙眉，手心摸上她的额头，但温度正常没有发烧，“哪里不舒服吗？”

　　郭雨摇摇头，“没有，吃多了，困了。”

　　对于刚被拒绝复合的虞朝来说，郭雨摇头的举动却像是有意避开摸上额头的手，加之郭雨音色天生淡薄，说话时给人一种冷淡的感觉，简洁的对话更像生了气不想搭理人。

　　虞朝脸色一沉，叫住郭雨：“你故意躲着我？下午我给你发消息你不理我，我以为你手机被收去检测还没送回来，现在看来你是故意不回的吧？”

　　“嗯？”郭雨按揉眉头，倍感不解。

　　手机界面显示一连串九十九+的未读消息，反正没什么重要的事，她懒得一一点开，久之就将这忽略了，虞朝两条微小的消息湮没在众多未读之中。

　　“我没怎么看手机。”

　　“把我置顶还不回我消息，你不是故意的是有意的？买了那么多吃的，你全用alipay和现金付的钱？微信就一次没顺手点开看过？”

　　“……我真的没看到，抱歉，我以后一定注意。”

　　见虞朝赖在原地冷眼看她，大有不管不顾吵上一架的势头，郭雨忙去牵她的手，好声好气地解释道：“我下午走的太累了，想早点休息。”

　　听此虞朝嗤笑着翻了个白眼，甩开郭雨牵上来的手，“一个超人类逛了一下午的街，困到眼皮打架，这话换你你信吗？还有别动不动上来就牵手，你是我什么人？拉拉扯扯搞暧昧吗？不怕被你女朋友知道回家跪榴莲吗？”

　　虞朝为什么生气郭雨心知肚明，可她亦是无可奈何。明明宁谋元同意她们在一起，做梦都能笑醒的事情现在变得却不一样了。

　　为什么不一样了？哪里不一样了？郭雨潜意识里逃避着这个模糊又清晰答案——失望且令人心寒。

　　自从将心脏捐出，她如同完成了一个长途跋涉的任务，肩膀上的负担突然没了，同时自身也被遗弃在半途，踏着风，踩着雨，迷茫惘然，看不清前方的道路。

　　有没有人可以告诉她，她该何去何从？

　　看着眼前朝思暮想的女孩，脑海里浮现出的却是另一个灰眸银发的女人。

　　郭雨发自心底自嘲自讽自己病入膏盲，无药可救。虞朝费劲心思将她救离苦海，她却想着回头再撞南墙，虞朝以命牵引她走出囚笼，她却想着堕落自作困兽。

　　可一直以来，每每当她深陷囫囵，指引她看清方向的确确实实是那个十恶不赦，人人敬畏的邪协主教，是那个用尽手段折辱她强迫她变强变狠的司徒空。

　　“明天我就回去了。”

　　虞朝愣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以相信郭雨把回到魔窟这种话说的如此轻描淡写，好像说的跟简简单单回趟家一样。

　　“那边出了点事，我要尽快回去处理。”郭雨轻声解释道。她念念不舍地注视着虞朝，心被割裂开来痛得滴血，每一次呼吸，心脏每一次跳动都是一次剥夺灵魂的折磨。

　　“以后我不在你身边，好好照顾自己。”

　　看着郭雨满脸倦怠，听着她用温柔的语气说出平凡的叮嘱，虞朝有种一别即是永别的预感，莫名的悲伤从心口涌出，她倍感奇怪一颗机械心也会痛彻心扉。

　　“别说了！”虞朝心痛难忍，她也不想哭的，只是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掉了出来，“干嘛说的跟生离死别一样？”

　　“为什么要哭啊？”郭雨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揩去她的眼泪，眼里写着虞朝读不懂的悲伤。

　　虞朝捉住郭雨的手，努力笑了笑，试图让自己不要突然哭得那么丢人，可强烈的第六感告诉她，郭雨要走了，和以前不一样，这一次她连她的心一起带走了。

　　“我不闹脾气了，我不耍性子了，你不想复合那我们就等等，等时阿姨接受我，等我找爷爷说清楚，等你彻底离开邪协，我不强迫你了，郭雨你别走好不好？我刚刚说的都是气话，我没想赶你走的。”

　　见虞朝紧紧抱住她，郭雨心软了软，叹了口气，搂住她的腰，轻轻安抚着她的后背，温声道：“谁说是你赶我走的？我也没有生你的气啊。”

　　“我不信！除非你答应我不走。”说着虞朝哼哼唧唧又抱了抱紧郭雨。

　　“有个危险人物逃走了，清竹还在洛斯市，我得去找她，而且…”想起神父提及的往事，郭雨眼神一黯，犹豫片刻，还是老老实实解释道：“而且司徒空对我有恩，我不能弃她不顾。”

　　虞朝一听，心里头蹭蹭冒火，她推开郭雨，一双蓝眸含泪瞪着她，醋恼道：“说到底你回去是因为她！”

　　“我们的戒指也留在那里，我得把它带回来给你。”见虞朝脸色有所好转，郭雨继续哄她：“事情处理完我就回来找你，别吃醋了，我的心都给你了，你还不信我？”

　　“什么心都给我了，油嘴滑舌。”虞朝嗔她一眼，嘴角却是悄悄翘了翘。然而想起司徒空，她陡然变了脸色，咬牙问：“你老实跟我交代，司徒空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分量。”

　　郭雨刚要回答，虞朝却一抬手捂住她的嘴巴，她有些纠结：“不是我不信你，是司徒空确实长得…勉强看的过去吧，还有钱有势，而且你们！你们还…做…做了…”

　　虞朝越说心里越委屈，一想到郭雨和司徒做过那种事，要说一点都不介意纯属睁着眼睛说瞎话。

　　郭雨看在眼里，心里愧疚之余，莫名感觉有些好笑。

　　“抱歉，我让你受委屈了，我和她…”郭雨叹了口气。虞朝心里明白郭雨没得选，于心不忍，轻声打断她，“其实也没什么啊，我又不是老古董，前女友跟别人做我也管不着。”后半句话醋意酸到牙疼。

　　“她没有碰过我。”见虞朝诧异地盯着自己一直看，郭雨两只耳朵羞得通红。她轻咳一声，稍稍拔高音量，试图跳过这个话题，“她是我的老师，我只把她当老师，仅此而已。”

　　“她为什么不碰你？”虞朝还沉浸在不可思议里，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困惑。

　　原以为郭雨性瘾发作都是司徒解决的，后来从摔碎的试剂检测推断郭雨是通过注射吗啡来控制性瘾的。为此虞朝悔不当初口不择言伤了郭雨的心，一直不知该怎么开口道歉，但万万没想到司徒竟是一次没要过郭雨。

　　“我不知道。”郭雨摇摇头，想起司徒说什么结婚后再要她的话，她把头垂得低了些，无脸面对虞朝。

　　“那你们做过几次？”

　　郭雨微微一愣，不可思议地看了眼虞朝。

　　喜欢的人谈论自己和别人的床事，这是什么修罗场？有谁知道她快要疯了吗？虞朝到底是怎么做到心如止水问出这种问题的？

　　“三次。”

　　最终她还是如实回答了这让她倍感羞耻的问题，然后把头垂得更低。

　　“那我和她谁更有魅力？”

　　“虞朝！”

　　郭雨忍无可忍抬起头，怒目瞪向虞朝，却瞧见那双海蓝色的眸子里翻滚着铺天盖地的醋意。

　　“怎么不回答我？郭博士是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你的司徒老师？”虞朝捏住郭雨的下颌，指腹将她的唇按揉得鲜红欲滴。她抬眸盯着那双清澈干净的紫眸，似是负气又似挑逗，无论哪一种都醋意浓郁。

　　“唔…”

　　对于被压在车身前端这种极度暧昧的姿势，郭雨怕被人看到的同时满面羞得通红，吃醋的虞朝吻得强势深入，加之身体疲惫，很快她被吻得喘不过气，气喘着推开虞朝。

　　“不要了，会被人看见…”

　　“以后我们每天不少于四次，你有意见吗？郭博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