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一只白影

165、探棺

　　虞朝也有思考过棺材的问题，但认为全息投影打开的办法或许就在附近，再加上对棺材本能畏惧便没有多作深思，然而和郭雨在墓室搜了许久也没能发现任何开关或是机关。

　　郭雨的话当头棒喝，不仅是因为逃离的方法可能在棺材里，更是因为她执意要亲自上去，甚至因为谁去棺材这件事，她和她争执了浪费将近一分钟的宝贵时间。

　　“我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受伤了还要逞强上去，万一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

　　“已经好多了，关于这点我不想再重复第三遍。”

　　相比于郭雨争吵时从一始终的漠然，甚至连说话的语速都没有改变过，固执得像头驴，虞朝则显得不那么大度，逐渐难以维持冷静，被她气得七窍生烟。

　　自打上次这人无缘无故跟她怄气之后，嘴巴貌似变得更欠打了，但动手家暴那是不可能的，放狠话也舍不得，自己那颗心脏还真是一点都不争气，总是心疼这个遇到什么事只喜欢独自扛着的混账！

　　忍无可忍之下，虞朝气不过拽过郭雨的衣领，粗鲁地摸上她红烫的脸颊和额头，“好多了？这就是你说的好多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发烧了！还要逞能！”

　　说着扯着郭雨的手腕把她摁在太师椅上，双手摁住她的双肩，俯身弯腰盯着她，蓝眸蕴蓄着恼意，咬牙切齿地威胁道：“给我老老实实坐着听见没有？我上去比你更安全，下来也比你更容易，这点高度算不上什么，怎么说我也是个界人，别总是把我当成柔弱小女生。”

　　愤怒会在短时间内压抑人的恐惧，让人短暂地忘记害怕的事物。

　　郭雨皱着眉头注视着已经完全忘记身处墓室中怕鬼的虞朝，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棺材边上那只手的事情。

　　虽然只看到了一次，或许是眼花了，但在这种埋着死人的地方，这样的错觉像一根针扎在心里，心头一直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云，奈何眼前一脸焦恼的女孩全然不知。

　　其实她一点都不怪虞朝生气，也没资格批判她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思争吵，比起面对棺材里不知是鬼是尸的存在，眼前这个气急败坏的女孩眼底藏着浓浓的担忧——她只是更在意她喜欢的人罢了。

　　手机被郭雨握在手里，垂落的姿势导致灯照的光线更加微弱。

　　虞朝能看到郭雨同样抬头与她对视，只是看不清她的眼睛里写了什么样的情绪。

　　她不禁拧了下眉头，维持摁住肩膀的姿势，如同对待不听话的小孩子，奈何架不住心软，轻声叹了口气，弯下腰用自己的额头贴住她的额头，量了量她的体温，本打算冲她的语气不由地放得柔和舒缓：“怎么不说话了？这么烫，难不难受？”

　　唇间忽得覆上两片滚烫的柔软，虞朝惊讶地眨了眨眼睛，看着忽然吻住她的郭雨，不解她为何突然作出这样的举动。

　　她单手抚着她的脸，就这么出其不意地落下轻轻一吻，又情不自禁地琢了琢，小心翼翼似是试探堪比引诱，只是浅尝辄止，却闭着双眼长睫轻颤，吻得虔诚而投入，隐忍而克制，像是压抑了许久终于得到心心念念渴求的珍宝。

　　虞朝差点迷失其中，有那么一瞬间如同沉溺水中，双手捧住她的脸，呼吸急促向她索吻，被她紧紧锁在怀中，渴望和她一直吻下去，但唇间高烧的温度让她清醒地明白郭雨的处境。

　　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

　　虞朝伸出发软的手指，用指腹轻轻抵住高热的唇，才勉强克制住心头那抹浓烈的不舍，抓着她的衣服平息浅浅的喘息声，眼睛却分寸不移地注视着她，指掌反复摩挲着她的脸颊，怕是一场随时会醒来的梦。

　　俨是不到一分钟的浅吻，瞳色浅浅的紫已被迷蒙撩人的水雾缭绕，但很快那样迷人的感性如潮水般退去，丝毫不受身体烧热影响，重新注满冰冷冷的理性。

　　不是梦。

　　亲眼看着郭雨的眼神恢复如初，看着她以起身的动作轻轻推开她，冷静到有些…漠然，虞朝心头忽得一阵空落，苦涩之余又开心她依然会因为自己变得那样特别。

　　“你上去也可以，不过得做好万全之策。”

　　原先坐在太师椅上的郭雨已经借由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灯光独步走向台阶下的泥坑。

　　传入耳中妥协的话，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淡漠。

　　不是梦，却更像是梦。

　　仿佛刚刚由她主动的吻真的只是一场美梦，被亲手推开后回归无情的现实，她又变成了那个还在莫名其妙生气不愿搭理她的郭雨。

　　但眼下情况容不得她多想，虞朝收了收乱七八糟的思绪，勉强打起精神，带着手机几步跟了上去，“什么万全之策？”

　　“那陪葬品里面有一把黄金手.枪，还有一把金匕首，你把这两样东西带上。”

　　说话期间，郭雨依靠记忆中的位置，在黑暗中摸索出了这两样防身武器，然后反复确认手.枪能够正常使用，匕首足够锋利，将它们递交给虞朝。

　　“用来…以防万一”她又补充说。

　　“万一？”虞朝困惑之余又有些忐忑。

　　说来也是丢人，明明手刃丧尸无数，经历的大大小小战役两只手数不过来，还是天生怕鬼，以前和宁森渁一起去鬼屋，玩到最后看似最镇静的她实则早已被吓到表情僵硬失去管理。

　　郭雨皱了下眉头，思索如何才能尽量委婉地让虞朝补刀棺材里的尸体，“我怕棺材里是丧尸，就算不是你也要给那尸体脑袋一枪，或者用这把匕首插入尸体的脖子。”

　　虞朝顿时松了口气，还以为那里面会蹦出一只鬼来，别说一只丧尸，就算是来十只，她也有一百种方法能瞬间收拾它们，更何况作为界人就算被咬了也无所谓。

　　虞朝轻点了下头，接过匕首和手.枪，为了不让郭雨担心顺着她的话应声：“嗯好，我知道了。”

　　说着便重新返回台阶之上。

　　至于怎么去五米多高悬空的棺材上面，郭雨早已想好了办法。

　　“这桌子加上椅子足有一米七左右，再加上我的身高，你爬上我的肩膀，足矣够到棺材。”

　　虞朝眨巴眼睛，抬头看向头顶上的玉棺，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因为我…”

　　说话期间，她以极快的速度在眼前瞬间消失。

　　郭雨只是眨了下眼睛，就震惊地看见刚刚还在原地的虞朝此刻蹬上木桌，两腿弯起，借由那点高度一跃而上。

　　虞朝右手抓住悬吊的铁链，窈窕的身形轻盈地于空中旋转半圈，轻飘飘地落坐于棺材边缘，偏着脑袋笑着看着她。

　　“因为我可以自己上来。”

　　郭雨被吓得不轻，愣神片刻，急得面红耳赤，说话结结巴巴：“你…你小心，后面棺材里面！我是说你小心棺材里面！你…你忘了我刚刚跟你说的话了吗！”

　　虞朝却一脸无所谓地耸耸肩，这种高度在她以前学舞蹈的时候就不算太难，更何况她现在是一名界人，弹跳能力虽然不是那种天赋变态级别的，那也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放心啦，棺材里面是一个老爷爷，睡得很安详。”

　　大约因为知晓郭雨会一直陪着她，又见她那副紧张兮兮的模样，虞朝原本害怕的情绪顿时了然无影，反而由于郭雨语无伦次的关心，心里暖洋洋甜乎乎的，开心的不得了。

　　虞朝瞥一眼身后的透明棺材盖，虽然知道这么坐在人家棺材上属实不礼貌，但她又不能飞，又或者站在棺材盖上才更有失礼节，或许刚刚应该听郭雨的话…

　　好在棺材盖是前后移动式的，无需翻盖，否则她还真下不来台…

　　仔细一看，里面是一具保存完好的尸体，老者看上去六七十岁，褶皱的脸部皮肤泛着黄，一身黑色西装寿服，双手交叠于胸前，手指戴着好几只戒指，全都价值不菲。

　　手下压着一个椭圆形的黑色物品，看起来像汽车钥匙，又没有钥匙的扣锁，大约是全息投影的开关了。

　　虞朝心里一喜，刚准备打开棺材盖，却听下方郭雨焦急的叫喊声。

　　“虞朝，枪还有匕首，一定要按照我说的做好吗？”

　　虽然不明白郭雨为什么执着于让她毁尸，但手机仅剩不足百分之三的电量，灯照下的郭雨抬头紧紧地盯着她，右手无意识地捂着胸口，豆大的汗珠从紧蹙的眉头顺着病态苍白的脸颊滑落，不知是急的还是疼的，又或者两者皆有。

　　虞朝心脏忽得一阵揪痛，收起唇边那点自以为能起到宽慰作用的浅笑，轻轻点了点头，温柔又认真地回应道：“好，我记住了。”

　　“虞朝。”

　　刚回头准备打开棺材盖，忽得又听到郭雨轻声唤她一声，虞朝微怔，迟疑地向下看去，手机灯光几乎都打在棺材里，看不清郭雨的表情。

　　“无论怎样一定要先保证自己安全，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什么危险，你尽管跳下来，我一定会接住你的，我一定不会让你受伤的，答应我答应我好吗？虞朝…”

　　那语气中带着丝丝缕缕命令的口吻，更多的却是低到尘埃里的恳切，好似恨自己无能替她分忧，更似怕她不听劝告，所以极尽所能放低姿态苦苦哀求。

　　虞朝勾了勾唇角，高位的姿势得以掩饰眸中打转的眼泪，却藏不住哽咽的哭腔，“我答应你，那…那你也要答应我，回去之后必须老老实实地跟我说清楚，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好想你…我真的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不等郭雨回应，虞朝忙擦了擦眼泪，移动棺材盖，把匕首插进尸体的脖子，取出压在尸体手下的椭圆形遥控器，也是因为泪眼模糊，错过了尸体小拇指微动的一幕。

　　顺利取出之后，虞朝动作利落地合上棺材盖，双手稍一用力，再度轻盈地落回地面，脚尖却没有碰到实打实的地面。

　　郭雨真的在她落地之前抱住了她，而她踩住的是她的脚，随后才是轻飘飘地落地。

　　一瞬间，虞朝想起了在寒域的时候那场秋千下毫无压力的表演，郭雨也是这么做的。

　　和那次不知情状况稍有不同的是，明知道这次全然不会有事，她还是义无反顾地向她跑了过来，在落地之前精准接住了她，手机灯照熄灭的瞬间，那样的眼神同样的坚定，同样的…慌乱。

　　哪怕已经受了伤，碰撞的拥抱会扯动胸口的疼痛，她还是来了，傻傻的却很安心，还抱得这么紧这么用力，分不清是谁的心跳，这么快，还这么大声，怦然入耳。

　　“我拿到了。”

　　虞朝大脑仍然有些空空荡荡，兴许是被郭雨抱着太过舒心，强烈的心跳让她开心到有些回不过神。

　　“开关。”见郭雨不回答她，半晌，虞朝抱着郭雨磕磕巴巴蹦出一句解释，“我拿到了。”

　　“嗯。”

　　黑乎乎的环境下，视线所能看到的太过狭隘，最多也就是身边太师椅和木桌的轮廓，可虞朝已经没了最初那种极度的不安，原因就在于郭雨紧紧扣住她的那只左手。

　　椭圆形遥控器用起来很简单，因为按钮只有一个，郭雨不是没有想过计划失败的情景，可在这种地方，她没有B方案选择的余地。

　　好在预估的计划成功了，开也关奏效了，四面全息投影却并非同一时间打开。

　　投射的第一面是背对着她们的那一面屏幕。

　　区域投射的是善轱镇，记录的时间为五十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