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一只白影

141、精神病医院

　　“淼淼姐，我终于放寒假了！”宁森渁猛地从身后抱住虞朝，眉眼间满是从学校解放重获自由的兴奋，“可恶，你居然比我早放一个星期！对了！你打算带我去哪里玩呀？”

　　虞朝轻轻一笑，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你想去哪里？”

　　宁森渁眼珠一转，古灵精怪地笑嘻嘻道：“去西藏！网上照片拍得西藏风景可好了，我想去那里骑马！”

　　虞朝佯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故意逗她说：“骑马？你是说那个吃人的丧尸马么？”

　　“唉呀，淼淼姐！”宁森渁不满地撅了撅嘴，牵着她的手摇来摇去撒娇道：“咱们去西藏那个什么萨的小镇嘛，那里有屏障保护，肯定养了正常的马。”

　　“那你的寒假作业打算怎么办？”虞朝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

　　“离开学还早着呢，不着急不着急。”宁森渁心虚地躲闪了下眼神，接着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地大放厥词：“而且凭我的能力，我保证不出三天就能全部完成。”

　　虞朝倍感欣慰地点点头，“我们家森渁这么厉害呀，那我跟爷爷说，只要你完成寒假作业，我们就去西藏，他肯定会同意的，反正你只需要三天对不对？”说着佯装拿手机给宁谋元发消息。

　　宁森渁吓得脸色大变，惊慌错乱地拽住她，“可千万别告诉爷爷！我说的三天是寒假最后三天！”

　　“最后三天就能写完所有作业？”虞朝诧异不已，睁大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宁森渁做贼心虚地左顾右盼，见四下没人于是贴近她的耳朵，挡着脸小声说道：“最后三天我只需要一支笔一盏灯一部手机就能完成所有作业，我们有互相借鉴的学习群，淼淼姐你可千万别告诉爷爷，不然我就死定了。”

　　“所以，你是要抄作、”“嘘！”

　　宁森淼急忙捂住虞朝的嘴，心虚地东张西望，生怕宁谋元从哪个方向突然冒出来。

　　宁森渁回头一看虞朝突然严肃的表情，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虽然知道抄作业不对，但心里憋着一股劲就是不愿意承认错误。

　　“森渁。”严厉的语气失去了往日的温柔。

　　宁森渁鼓着腮帮低下头，背着手扭捏地晃来晃去，浅蓝色的眼睛写满了黯淡的失落。

　　“我可以带你去西藏。”虞朝说。

　　宁森渁惊讶地抬起头，本以为虞朝生气了，然而看着浅笑盈盈的姐姐，惊喜的情绪瞬间溢于言表，“真的吗？！”

　　虞朝认真地挑了下眉头，脸上带着善解人意的浅笑，“骗人是小狗哦，只要你答应我不抄作业，我不仅带你去西藏玩，而且让爷爷免了你一周的钢琴课。”

　　“真的吗？！”宁森渁兴奋地一蹦三尺高，抱着虞朝欣喜若狂地亲了下她的脸颊，“淼淼姐，我爱死你了，我发誓不抄作业！绝对不抄作业！”

　　“我亲自监督你写。”

　　宁森渁表情瞬间定格，所谓笑容转移术大概就是虞朝笑容越加灿烂明艳，而她此刻如坠冰窖笑不出一点，甚至有种立刻想死的心，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亲爱的堂姐还是这么腹黑。

　　虞朝笑眯眯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核善的语气越发温柔，“怎么啦？不会的题目正好可以问我呀，放心啦～姐姐的水平足够教你，我们家品学兼优的森渁绝对不会找人帮忙写作业的对吧？”

　　说完，虞朝照着镜子涂好口红，向宁森渁摆摆手，“那就这么说定咯，姐姐还有事先走啦，拜拜～”

　　宁森渁，“……”

　　*

　　院中草木葱茏，绿树成荫，但却由于无人打理显得有些凌乱，高大的槐树枝叶繁茂掩着窗户的铁栏栅，大约是精神病医院的原因，莫名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郭雨独身踏入楼内，映入眼帘的是一些游荡的病人，或是低着头喃喃自语，或是不知所谓地四处张望，空洞而迷茫的眼神仿佛失去了灵魂。

　　走廊两侧的墙上挂满了主题各异的画作，色彩斑斓的花朵交融着黑白色的线条组合，抽象的图案或明快，或悲伤，或疯狂，与病人们的内心世界相呼应。

　　病房的门上贴着病人的姓名和病历号，诸如“精神分裂症”、“抑郁症”等刺眼的标识，脚步止于标有“王晓雪”名字的门外，里面却只有一个头发花白的女人。

　　女人背对着门，佝偻着身躯，专注细致地铺着床单和被子，丝毫没有察觉门外的访客，直到她放下手中的扫把，擦了把汗，这才看见门外的郭雨。

　　王桂春看着一言不发的郭雨，短暂的疑惑很快被震惊取代，“你…你是郭小姐？”

　　郭雨淡淡地瞥了眼王桂春，将手中的水果篮放在桌上，无视她的问题径直说明来意，“我来探望王晓雪。”

　　王桂春本想推辞水果篮的客套话不仅没有说出口，甚至连感谢的心情都被郭雨来者不善的态度吓到无言以对。

　　眼见郭雨向着后门的病人活动的操场走去，王桂春急忙拉住她，然而郭雨身高带来的压迫感以及那冰冷的眼神使她刚拽住衣袖半角，就烫手般松开了手。

　　“郭小姐，小雪她还小，请您口下留情，是我们对不起时女士，但她已经受到了惩罚，请您高抬贵手，放她一条生路。”王桂春苦口婆心的哀求换来的却是郭雨无动于衷的背影。

　　或许是精神病人天生对某些的东西感应更为敏感，对于郭雨的到来，操场上的病患只是痴呆地看着她，没有人跟她打招呼，或者说没有人敢靠近她。

　　针对这点，监管的保安相当惊讶，之前有个皮相颇佳的记者来这做随访，被色批疯子骚扰到不胜其烦，然而此刻那个疯子却对这个极其漂亮的少女表现出害怕的一面。

　　郭雨目光扫视一圈，操场上清一色的蓝白条纹病服让她很难快速找到王晓雪的位置，于是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跟在身后不远处的王桂春。

　　女人不安的眼神飘忽不定，作为一个母亲，第一反应本能地看向了最关心的女儿，再等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郭雨已经走向了坐在树下的王晓雪。

　　郭雨惊得愣住了，眉宇蹙得越来越深，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正在画画的女孩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这和打了马赛克的照片以及那谎报的年龄数字相差实在太远。

　　尽管光看女孩粗糙的双手让人误以为她是个大人，但事实却是即便肤色再黝黑，也让人无法忽视那青涩稚嫩的脸庞。

　　郭雨难以置信地看向王桂春，困惑震惊的神情似是寻求一个合理的解释，王桂春也如她所愿将一切娓娓道来。

　　“第一次见到小雪她才五岁，小小一个娃嫩的紧，饱了她一顿饭，就一直跟着我了，年纪小也不晓得什么叫吃苦。”她蹲下身擦了擦女孩痴呆流下的口水，抚摸着她的脑袋，满目慈爱。

　　“那天她非要去卖废品，说是明天是我生日，一定要把钱换来给我个惊喜，这孩子一直懂事得很，我一直不相信她会闯红灯，好巧不巧那边一直没有装监控，等我赶到的时候，她躲在学校厕所里，浑身是粪，后来就这样了。”

　　“那你为什么不说出来？我是说为什么不把真相告诉记者？”郭雨难以置信地问道。

　　离谱的成述和她所知的情况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版本，证据里的监控是王晓雪和她的朋友醉酒后闯了红灯，王晓雪也是刚满十八岁的成年人，最终因为精神病逃过法律的制裁。

　　“郭小姐，这世上是非黑白不是我这种穷人能决定的，我是个俗人，只想我女儿活下去，今天告诉你这些是迫不得已，希望你能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说着王桂春站起来向她恳切地鞠了一躬，郭雨这才发现女人早已泪流满面，只是在女儿面前她强忍着抽泣的声音，独自吞咽下不为人知的悲伤。

　　猛然间郭雨意识到问题的关键，心脏狂跳不止，她急忙扶起王桂春，语气焦急道：“是谁？告诉我是谁，我还你一个公道，告诉我是谁收买了你。”

　　然而王桂春只是摇头流泪，绝口不言的态度无声地诠释着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眼前浮现出躺在病床上的时芝雨，郭雨胸口涌上一股难言的悲伤，她无力地放开王桂春，放弃了徒劳的质问。

　　郭雨苦涩地扯了下唇角，嗓音有些沙哑，“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接着缓缓蹲下身，摸了摸王晓雪的脑袋，取下价值不菲的腕表戴上她的手腕，“姐姐一定还你一个公道。”

　　“郭小姐，这表…”王桂春惶惑不安地迟疑道。

　　“是我送她的见面礼。”郭雨说。

　　王桂春慌忙去取王晓雪手腕上的表，一脸担惊受怕，生怕郭雨借此让她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不，不，你太客气了，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请你拿回去吧。”

　　郭雨轻轻按住她的手，深邃的目光仿佛能洞穿人心，又补充说：“仅此而已。”尔后不等王桂春推辞，便站起身径直离去。

　　“姐姐，喜欢画吗？”

　　女孩的声音使得郭雨犹疑地停住脚步，她狐疑地转过身去，画纸被高高举过头顶，女孩灿烂的笑容清澈干净。

　　“姐姐，送给你。”王晓雪举着画蹦蹦跳跳地跑到郭雨身边。

　　郭雨双手接过，细细看了看，画风简单，画功却很扎实，扎着马尾的少女沐浴在蓝色的阳光下，紫色的眼睛让她瞬间意识到这副画的主人公是谁。

　　郭雨不由地轻轻一笑，“画得很好，谢谢你，可是为什么她没有嘴巴？”

　　“因为姐姐刚才没有笑啊。”王晓雪不假思索答。

　　郭雨微微一怔，颇有些尴尬地转移话题，“那太阳为什么是蓝色的？”

　　“因为姐姐不高兴啊。”王晓雪答。

　　“这孩子！”王桂春看出了郭雨的窘迫，连忙把王晓雪拽到身后，不好意思地歉意一笑，“抱歉，郭小姐，这孩子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平时都不带搭理人的，让你见笑了。”

　　“因为姐姐长得很漂亮啊。”王晓雪探出脑袋一脸认真地回答。

　　这次轮到王桂春窘迫了，尴尬地直把王晓雪往后藏。

　　郭雨不由地感到好笑，出于礼貌，友好地向王晓雪道了谢，“谢谢你，你也很漂亮，姐姐有事得走了，拜拜。”

　　“姐姐，你还会来吗？”

　　王桂春听此连忙作势轻轻打了下王晓雪，“你这孩子这么不懂事，郭小姐很忙的，不可以这么没礼貌地打扰人家。”接着慌忙向郭雨鞠躬道歉，“对不起，郭小姐，请你见谅，小雪她现在的心智只有六七岁。”

　　郭雨直接无视王桂春，摸了摸王晓雪的脑袋微笑着说：“嗯，等你好起来，跟妈妈一起回家，那时候姐姐再来看你。”

　　走出院区，郭雨重重吐出一口闷气，淡漠的神情分毫不见片刻前的笑容，刚准备把王晓雪送的画丢进垃圾桶，却被汽车后面突然冒出来的虞朝接过。

　　“画得很好嘛，很像你呀，干嘛要丢掉？”虞朝连连称赞点头。

　　“你什么时候来的？”

　　“问这个干嘛？怕正牌女友看见你和前女友幽会啊？”

　　郭雨不说话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种阴阳怪气的问题，同时自知愧对虞朝，别过视线，不敢再和她对视。

　　见她神情低落地走向停车位，虞朝忍无可忍地握了握拳头，恨铁不成钢地咬牙切齿，“你没承认，又不喜欢她，女朋友纯属是她一厢情愿，你就不会为自己随便辩解两句吗？”

　　“对不起。”诚挚的道歉蕴蓄着无奈的忧伤。

　　虞朝眸光一颤，心脏揪疼得难受，她三两步追上郭雨，拽住她让她正对自己，“该说对不起的从来都只有一个人，我不需要你道歉。”

　　不经意的提醒使得郭雨不堪地别过脸，脑海里一帧帧闪过被强迫的肮脏龌龊，恶心的反胃感瞬间涌上喉咙，她慌忙推开虞朝，扶着墙，条件反射地干呕。

　　眼睁睁看着郭雨被折磨得生不如死，而她却什么都做不了，滔天的恨意冲昏了虞朝的头脑，此时此刻她只想杀了司徒，不惜一切代价！

　　像是心有灵犀一般，郭雨一把拽住虞朝，过度呕吐显得她的声音有些虚弱，凌厉的眼神却丝毫不避，“你要去哪里？”

　　虞朝用力地甩开她的手，眼睛里闪烁着失去理智的杀意，“我一秒钟也忍不了了，只要她死了就再也没有人欺负你了！”

　　郭雨微微一怔，突然不知所谓地哑然失笑。

　　虞朝恼火地拧了下眉头，一时间忘记了挣脱她的拉拽，“你笑什么？”

　　“不久之前你也是这样拽着我的，现在角色互换了，感觉很奇妙。”郭雨不由分说地把她搂入怀中，顺着她后背轻柔地安抚，心平气和的语气舒缓沉溺，“怎么样？好点了没？”

　　“别以为你这么抱着我我就不生气了。”话虽这么说，虞朝嘴角都要翘上天去了，双手也很诚实地抱住郭雨，像只小绵羊温顺地抵着她的肩。

　　见虞朝情绪稳定下来，郭雨暗暗庆幸地松了口气，要是她一怒之下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先不说宁森淼八面玲珑的身份，光是一名界人恐怖的能力，造成的后果也很难预料。

　　“都怪我嘴笨人傻不会哄女朋友，为了表达我的歉意，亲爱的虞小姐，请问今晚可以邀请你共进晚餐吗？”

　　“看在你还有点诚意的份上，本小姐勉强答应你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