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一只白影

132、缘尽三生石

　　作为二十一世纪的现代人，对于这样奇怪的称呼，虞朝有些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睛，小声地自言自语回味清竹的称呼，“姑…姑娘？”

　　清竹对此微微一笑，未作解释。

　　郭雨虽然刚开始听着也觉得很别扭，但比对清竹这副少年老成的行僧模样，听多了倒也觉得无所谓，她目光淡淡地看着清竹，无喜无悲地祝贺道：“恭喜你走出五台山了。”

　　清竹双手合十，眼角带着浅笑，语气一如既往温和平静，“多亏了姑娘的点拨，贫道再次有礼了。”接着视线转向虞朝，眸中闪过一抹疑惑的惊诧之色，“再次感谢这位小姐刚才出手相助，敢问小姐贵姓？”

　　虞朝思考片刻，回答说：“大师叫我虞朝就好。”

　　比起宁森淼这个充斥着名利世俗的名字，她还是更喜欢自由自在的虞朝。

　　清竹掐指细算，脸色却逐渐变得凝重，“虞小姐的生辰八字可否一说？”

　　虞朝不假思索地报出一串数字，她的生日比郭雨正好早了两个月。

　　“咦？”清竹不由地发出质疑困惑的声音，手指掐动间，皱紧的眉头越来越重，她仔细端详了一番虞朝的面相，又快速掐动手指，最终摇了摇头，自言自语地不知所谓道：“奇怪，怎么不对呢？”

　　郭雨看了眼手表，打断清竹的神神叨叨，对于她的不谙世事，善意提醒道：“给人算命要挑拣好话说，人们只愿意听到他们想听的话，至于是真是假，有几分真假，那对他们来说不重要。”

　　清竹挑了下眉头，反问她：“那姑娘也是这么想的吗？”

　　郭雨奇怪地瞥她一眼，那眼神活生生是盯着一个睿智的神经病，敷衍回答清竹，“我又不信这种东西，随便你怎样扯都好。”接着目光转向虞朝，“你怎么回去？”

　　虞朝抬眸一笑，计上心头，“不知道诶，雨下得这么大没有人来接我，要不然…你送我回去？”

　　郭雨颇为无语地怔了下，明知两人已经分手，理应保持前女友与前女友之间的距离，但她最终什么都没说，还是乖巧顺从地走回停车场，准备把车开出来。

　　眼见郭雨走远，虞朝的目光重新流转到清竹身上，深蓝色的眼睛里流露出对算命少女浓浓的好奇，“大师，你刚刚说不对的原因我知道，其实嘛，我真正的名字叫宁森淼，但因为某些原因我更喜欢大家叫我虞朝。”

　　清竹惊讶地打量她一番，手指快速的掐动间，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你和你的妻子完全不一样呢，难怪她会钟情于你，也难怪你会如此喜欢她。”

　　“哈？妻子？”虞朝震惊无比地看着清竹，一瞬间红了脸，羞涩地摆摆手，语无伦次解释说，“我…我跟郭雨还…还没有结婚…”

　　先不说她和郭雨界邪之分永远都无法结婚，光是现在两人前女友的关系也和妻子这个词八竿子也打不着，她开始对这个神神叨叨的少女表示怀疑。

　　清竹目光清淡地看着她，“虞小姐叫我清竹就好。”接着平静地解释说，“你们的相遇是刻在三生石上七生七世的缘分，我称她为你的妻子是鉴于刚刚算出来的结果上。”

　　然而清竹逐渐凝重的脸色却让虞朝徒生一股不好的预感，“怎么了大师？”

　　清竹皱起眉头，犹豫片刻缓叹了口气说：“只是这第八世的缘已尽，强行再续前缘只会让你们的运数受阻，尤其是虞小姐的命数，恕贫道眼拙已经看不到延续的线。”

　　“是吗？所以我们这一世命中注定无法在一起咯？”身后传来郭雨淡漠的声音。

　　虞朝心头一惊，回身看向身后，少女薄唇单侧勾起，眼神透着张扬的不羁，冷酷高挑的身影在路灯下无限拉长。

　　郭雨目光冷冷地盯着清竹，冰冷的语调隐约带着来者不善的攻击性：“大师，你怎么不回答我？”

　　清竹平静地注视着她片刻，不显情绪地回她：“是的，姑娘这一世与虞小姐有缘无分。”

　　郭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用阴阳怪气的语调说：“哦，难怪我们总是命运多舛，原来违背了命运啊。”继而目光转向虞朝，倔强的眼神里盛着一股张狂的笑意，“你信命吗？”

　　这是虞朝第一次见到这样特别的郭雨，痞痞的坏笑，自负的傲气使得她即便穿着高跟鞋，在视线上略胜一筹，也只能被少女耀眼的光辉笼罩。

　　“你信命吗？”郭雨再问。

　　“我…”她本想说她不信，可清竹能算出虞朝这样不真实的名字，甚至说出了她命数已尽这样的事实，到嘴边的那句“我不信”冥冥之中变了味道。

　　眼见虞朝犹豫不决，郭雨眸中闪过一抹失望，继而敛眸看向清竹，语气中透着浓浓的不屑，“如果真的有三生石，我只能说那个造石头，刻名字的神水准有待提高，不然这世上怎么还有这么多混乱的婚姻感情？”

　　“就算你说的神乎其神那又怎样？我的确曾经请求过神明的庇护，但绝不会任由虚无的鬼神主宰我的人生，命中注定我就改写命运，今世缘尽我就重写缘分，没有人可以分开我们，就算是神也不行。”

　　她转过身重新看向虞朝，唇角勾着微微弯起的弧度，专注的神情没有半分嬉闹之色。

　　“我不信命，你信我吗？”

　　虞朝怔怔地注视着她，心脏最深处的柔软仿佛被重重捻了一下，随之而来是跃然纸上的心动，以及耳边无限放大的心跳声，全身的血液不可遏制地沸腾翻涌，白净的脸蛋快速地飞上怦然心动的霞红。

　　世上真的有鬼神吗？祂是什么样的？祂和人有什么不同？

　　眼前面含微笑的少女给出了最终的答案，她愿为她抗衡命运，续写她们的未来，她并非无所不能，也没有无边法力，这一刻无比坚定的信念却比肩神明，给出了虞朝心中唯一的答案。

　　心绪明朗如一潭清水，虞朝忽得弯起眉眼，展露一抹极其甜美明艳的笑容，蓝眸中氤氲着似水般的柔情。

　　“我信呀，信你。”她笑着答。

　　清竹颇为意外地从头到尾打量着两人，又诧异地看了看虞朝，似在思考究竟是什么使得一个人如此轻易改变了信仰的观点。

　　苦情恋人注视着彼此的眼神似乎拨开了清竹心中一点迷雾，最终她微叹一声，双手合十，清澈的眼睛带着温润的笑意，“今晚贫道又受教了，姑娘，我们后会有期。”

　　随着背着竹篓的背影逐步融于夜色，一声低微轻叹的“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湮没于夜市的车水马龙声中。

　　脸颊猝不及防地传来湿润柔软的触感，郭雨被虞朝当街突然亲了一下，发愣呆滞的片刻，路人的目光使她的脸冷不丁地红成了熟烂的柿子。

　　虞朝笑眯眯地观察郭雨的反应，明明羞得整个人都要冒热气了，还要故作高冷扭头就走，跟在后面的她心里乐开了花，忍不住掩唇偷笑。

　　开车回去的路上，虞朝坐在副驾驶座上，肘着交叠的大长腿，单手托着腮帮，歪着脑袋一寸一寸描摹郭雨的侧颜，故意用这样含情脉脉的凝视隐晦地挑逗驾驶座上如坐针毡的少女，乐此不疲地从细微的神情举止反复确认“她还喜欢她”的证据。

　　终于，郭雨忍无可忍踩住刹车，把车停靠在路边，借由口渴买水下车暂避这样赤|裸的凝视，然而不听使唤的手脚却仿佛存心跟她作对，解了三次都未能成功解开安全带，这让她本就涨红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跟。

　　结账时，便利店的店员余光注意到虞朝亲密地挽着郭雨的胳膊，而郭雨相对来说显得相当拘谨，几次装作不经意地抽开手臂又被重新毫不客气地挽住，无奈之下只能任由虞朝八爪鱼一样黏着她。

　　店员小姐留意到郭雨两只红彤彤的耳朵，作为资深百合姬顿时两眼放光，悄悄咽了咽口水，现实中能见到两位小姐姐贴贴，这这这简直美如画啊！

　　临走时，店员小姐下定决心将一个粉色的长方形盒子塞到郭雨手中，“小姐姐，今天我们店里有活动，这个送给你哦。”

　　店员注意到那比一般人更加修长葱白的手指，又偷偷瞥了一眼虞朝，内心狠狠地羡慕嫉妒一番，羞耻地脑补出少儿不宜的画面，她忍不住对郭雨比了个握拳加油的手势，“我看好你哦～”

　　郭雨不解地看了眼店员，接着看了看盒子上手指的图案以及看不懂的文字，从未用过指套的她来回地反转盒子，困惑不已地问出炸裂的问题：“这是什么？”

　　一时间，店员和虞朝同时抽搐眼角，旁边一位等着结账的顾客表情瞬间变幻得十分精彩。

　　虞朝赶忙从郭雨手里抢过盒子，然后对店员小姐歉意又尴尬地笑了笑，“那个，我…我替她收下了。”以防郭雨又提出令人尴尬的问题，她连忙拖着她往外走，向店员挥手道别，“谢谢你啦，再见～”

　　即便上了车，郭雨依旧透过后视镜不死心地瞥向虞朝的口袋，这是她第三次好奇盒子里的东西，“所以那是什么东西？”

　　眼见没法搪塞过去，虞朝欲哭无泪地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将盒子递给她，“算了，反正你也用不着，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于是郭雨拆开包装，取出里面的指套细细看了一会儿，表情逐渐由狐疑变得尴尬，脑海里一闪而过某些画面，耳朵突然热得发烫，她佯装镇定地将指套收回盒子，然后若无其事地将盒子随手丢向一旁。

　　然而老天爷偏偏仿佛跟她作对一般，这随手一扔，指套的盒子不甚滑落，掉至虞朝的两腿之间，小小的空间内顿时弥漫起一股令人窒息的尴尬。

　　郭雨只感觉生无可恋，压根没脸去看虞朝的反应，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殊不知虞朝看她表现得这么单纯可爱，收不住腹黑想法，甚至想要好好调教一下她。

　　虞朝清了清嗓子，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假意安慰郭雨说：“其实也没什么啦，大家都是成年人，用指套也很正常，除了指套还有很多成人用具啊，嗯，我想想啊…”

　　打开手机搜索一番后，她一本正经地念着用具的名字，不时地附带解释说明图片，贴心地告知郭雨具体使用方法。

　　郭雨虽表面不动声色，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但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早已出卖了她煎熬的内心，握着方向盘的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肤色泛着透明的白。

　　一个紧急刹车，郭雨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界人别墅区，自己却被沙哑的嗓音吓了一跳，“到了，前面我不能进去了。”

　　虞朝这才注意到郭雨的瞳孔不知何时覆上一层浅浅的血色，不禁有些内疚刚刚自顾自地说的尺度太大。

　　不对，刚刚郭雨不是没什么反应吗？难道她也偷偷脑补了某些不良画面？

　　暗喜的虞朝心情瞬间明朗如春，下车前终究是忍不住问出憋了一路的问题：“你今晚住哪儿？”

　　“K皇酒店。”

　　车外百米远处林立着一栋辉煌的建筑，表面大写着金光闪闪的K字，高耸于夜色里，仅是华丽的外表已经彰显了国内第一发达城市的奢侈糜烂之风。

　　“就在这里？”虞朝惊讶不已。

　　“嗯。”郭雨不冷不热地应。

　　“好近呀。”虞朝开心地弯了弯眉眼，欣喜两人的住处可谓是相当的接近，她目光直率地注视着郭雨，暗含一抹小心翼翼的期待，“那…我可以来找你吗？”

　　郭雨心念一动，侧目看向她，紫色的眼睛眸光闪烁，却让人看不透眸底的眼色，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对于这样的沉默，虞朝眸光一黯，尔后很快调整好心情，偏头冲郭雨微微一笑，略显无奈的笑容平添一抹人见犹怜的心碎，她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好啦，别露出这么为难的表情嘛，我刚刚逗你的啦，那我走啦，拜拜～”

　　“K28。”耳边传入轻飘飘的声音，虽然声音不大，但在这狭小的空间内却足够清晰。

　　解开安全带的动作微微滞住，虞朝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郭雨不禁皱了皱眉头，以为她没听见，只好又重复一遍，“我住在K28。”说完又开始后悔自己不该提高的音量，搞得好像是她急着告诉虞朝房间号一样。

　　“我知道了～”虞朝心情愉悦，情不自禁地对着她甜甜一笑。

　　目送郭雨的车消失于拐角，虞朝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放肆，深蓝色的眼睛里狡黠的俏皮再也藏不住，跟她比感情上的套路，就算再给郭雨一百年也不是她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