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一只白影

113、晚餐（二）

　　虞朝没有走进厨房，而是隔着玻璃门无声地注视着厨房里呆站着的郭雨，不长不短的一百八十秒，郭雨只是将袋子里的菜取了出来，然后就出神地看着挂在脖颈上的指环，紫眸中流露出的柔意藏不住眼底的黯然神伤。

　　出轨这样的误会终究是伤透了郭雨的心，换作是谁都难以接受，只不过有的人表面上竭尽全力装作不记得罢了。

　　虞朝最终没有帮上忙，她绕过贵宾室去了二楼休闲区的阳台，独自吹着冷风好让自己清醒些。

　　她要做的是离开郭雨，准确的来说，是要让郭雨主动放弃她，而每一次意志动摇的接近只会让那个为她不惜放弃尊严的少女不断心软，和司徒那笔未完成的交易也注定会成为她们关系的终结。

　　虞朝取下晾干的衣服回到卧室换下暂借郭雨的长裙，她搂着郭雨枕过得枕头，似是道别般不舍地吻了下，走出卧室时却被眼前之人惊得关门的动作慢了一拍。

　　虞朝压抑着上扬的尾调惊疑不定地看着司徒，“你是怎么进来的？！”

　　司徒微微瞥一眼堵住门前的她，若无其事地挡开她，意图进入主卧，“我家也住在这里，况且这门锁密码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到是你那虚假的生日日期。”

　　“你想干什么？这是她睡觉的地方。”虞朝眉头拧成一个结，立刻阻拦司徒进入主卧。

　　司徒侧目看向她，灰眸中忽得透着毒蛇般的冷戾，语气陡然变得森寒，“这句话不是应该由我问你吗？今天下午你和她做了什么？”

　　话音未落，虞朝眼前一花，她警觉地出手防卫，却在远甚于她的极速和巨力之下，几乎毫无招架之力被抵在墙上钳住了脖子。

　　“说是要让她忘记你，实际上还恬不知耻地勾引她，从两点到八点，从卧室到室内泳池，再到休闲娱乐区，厨房，客厅沙发！”司徒越说越火大，那一幕幕如胶似漆的画面刺激得她眼珠附着着不正常的红。
　　她恶狠狠地盯着虞朝，狞笑着威胁说：“真想让所有人都欣赏一下高贵优雅的宁大小姐那副堕入凡尘欲|海的模样呢！”

　　虞朝忽然惊觉话中不对劲之处，甚至忘记了挣扎，呼吸困难断断续续地怒斥道：“你竟然监视她！”

　　司徒上扬的唇角越发猖獗张狂，眼神充斥着狂热而病态的占有欲，丝毫不觉自己有什么不对之处，“反正她迟早是我的人，我看看我未来的妻子在家里做什么有什么问题？明知道你和别人上过床，她居然不嫌弃脏地吻…”

　　不可描述的画面随着喷火的目光直逼虞朝长腿之间，嫉妒的眼神化为无穷无尽的杀意，掐住脖子的手背暴起了青筋。
　　妒火冲昏了司徒的理智，狰狞的表情越发扭曲，“你算个什么东西？她是天之骄女，她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她应该像我一样站在金字塔的顶端受人敬畏，而不是跪着取悦你这种女人！”

　　虞朝惊得眸光震动，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错误到足矣让她死不瞑目的决定，强烈的求生欲和怒火中烧的愤然使她爆发出界人的极限力量，猛地提膝间司徒捂着吃痛的小腹连连后退。

　　虞朝克制不住地咳嗦了几声，大口呼吸几口空气，此刻她全然无惧这名杀气腾腾的八级邪师，怒不可遏地骂道：“可笑我原本以为你和我一样喜欢她，能替我好好照顾她，现在我才知道你就是个彻头彻尾自私的变态！你根本不爱她！我绝不会把她交给你！”

　　被揭穿真面目的司徒鼻间发出一串瘆人的闷笑，灰色的眼睛里杀意缓缓褪去，嘴角勾勒的弧度却愈加邪魅，“这可由不得你这个短命鬼说了算，记住你答应过我的条件，我尊敬的…”

　　“闭嘴！”虞朝脸色唰得一变，语气冰冷地说道：“现在说还太早了，我要亲自确认才行。”

　　两人闹出不小的动静终究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在故康凝诧异的眼神里，儒雅随和的司徒彬彬有礼地向她打了个招呼，仿佛片刻前发生的事是一场消逝的梦境。

　　“司徒小姐不嫌弃的话过来坐一坐吧，时影后也在这里。”故康凝好言劝道。

　　她瞥了一眼脸色难堪至极的虞朝，心里暗暗困惑虞朝为什么不在厨房而是在这种地方，身上原先的黑色长裙也换成了单薄的夏季短装。

　　然而她来不及思考太多，司徒的客气话中断了她的思绪，“会不会打扰到你们？”

　　“当然不会。”说话的声音来自于故康凝身后的时芝雨，她笑迎上楼，红唇翕动，“欢迎您来做客，司徒小姐，贵宾室在一楼，请随我来。”

　　司徒笑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见虞朝穿着来时的衣服，时芝雨强忍着蹙眉头的心情，故作不知地带着几人向楼下走去，本以为两人已经和好，但冲这架势来看事情远比她想象得还要严重。

　　郭雨将做好的菜端上餐桌，前去叫人的时候却被眼前的银发高扎的司徒惊得一愣，几乎同时她便察觉这里少了一个人。

　　“她人呢？虞朝她去哪了？”

　　见郭雨这副心慌意乱的模样，时芝雨忍不住皱了皱眉头，郭雨面对这么多客人上来不管不顾地大呼小叫不免有失礼节，但她还是心软地回答说：“虞小姐在楼上忙着处理工作的事情，说是一会儿下来。”

　　听闻虞朝在家里，郭雨立刻松了口气，“饭菜已经做好了，你们先去餐厅，我叫她下来。”话还没说完整，她就脚不沾地地直奔厅外。

　　找了半天，虞朝终于找到了藏在卧室水晶灯上的针孔摄像头，心里恨司徒恨得咬牙切齿，见郭雨推门而入，她便心急火燎地拽住她说：“明天就找人来装修，方案我选了十种，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郭雨被抓的手腕发疼，一头雾水地眨了下眼睛，迟疑了片刻，呆呆萌萌地问：“所以你在这里就是为了看装修方案吗？”

　　虞朝心头一软，松开用力的手，柔声缓和道：“嗯，还有立刻把门锁密码换掉，换成九位数带字母的那种。”

　　“发生什么事了？”

　　对视上那双担忧的浅紫色眼睛，虞朝默默叹了口气，拿出一只被捏爆但依稀分辨得出来的超微型摄像头，郭雨瞬间惊得瞳孔一缩，本以为林霜是司徒安插的眼线，但没想到司徒居然做的这么绝，甚至潜入她家里用这种东西监视她。

　　等等，那她和虞朝做的那种事岂不是…

　　郭雨狠狠地握紧拳头，指甲陷入了手心也不觉疼痛，眼睛里逐渐升腾起熊熊的怒火，“我现在就去找她说清楚！”

　　虞朝连忙拉住她，堵在门前不让她出去，“不可以！你现在去说她也不会承认的，我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是她做的。”

　　“她凭什么不承认，这种事情除了她还有谁能干的出来！我一定要把录像要回来，我们的隐私绝不能留在那种人手里。”郭雨气得理智尽失，恨不得立刻冲下去找司徒对峙个清楚，现在司徒手上又多出一个可以威胁她和虞朝的东西，她绝不能任由人拿捏摆布。

　　看着那双逐渐染上血色的瞳孔，虞朝眸光一颤，心疼地拽住她，“你冷静一点，司徒暂时不会对我怎么样的，要回录像的事情我们从长计议，像她那种老狐狸，气急一时的手段说不定又会中别的圈套。”

　　郭雨挣脱不了虞朝的拉拽，急得脸色苍白，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眼睛里的血色越来越浓，“这种情况你让我怎么冷静？蓝夜酒吧里的小姐不小心把酒洒到她的衣服上，她就把人家陪睡的视频不打码地传上那种网站，最后那个女人跳楼自杀了。像她那种人什么事都干的出来！不行，我要立刻要回录像！”

　　“咚咚咚”的敲门声惊得两人同时噤声不语，隔着厚重的双扇门，郭雨和虞朝都未能察觉门外的动静，而能够瞒过她们悄无声息来到门外的，楼下的四人当中只有一人可以做到。

　　“来的正好！”郭雨反应过来，怒气冲冲道。

　　刚打开门后映入眼帘的是司徒似是而非的皮笑肉不笑，“两位在上面呆这么久我有点担心，来看看。”

　　郭雨见司徒身后没人，将她一把扯进卧室并合上门，她举着针孔摄像头，怒目而视着质问司徒：“别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监视我？还有把录像还给我！”

　　司徒看也不看摄像头，如同过家家一般随意地打量着主卧的陈设不时地点点头，“看来虞界小姐并没有把事情全部告诉你啊？”她顺势看向虞朝，眸中隐晦的威胁堪堪只有当事人虞朝一人知晓。

　　虞朝脸色一变，不知司徒又要搞什么花样，但那威胁的意图她已经接收到了，此刻她更加后悔让司徒知道自己的病情，这种无耻的小人根本不值得半点信任。

　　莫名其妙的反问使得郭雨瞬间懵了一下，但当务之急是要回录像，还没等她出口，司徒又不紧不慢地缓缓说道：“既然虞界小姐不想说，那我来告诉你吧，毕竟这个摄像头的安装虞界小姐也出了力啊。”

　　在虞朝皱眉出声之前，司徒将视线若无其事地投向她，假装向她确认般地询问：“我记得虞界小姐说过不放心郭雨吧？而且你还特意嘱咐我，希望我代为关照一下她？”

　　虞朝恼火不已，下意识就要驳斥回去，然而到嘴边否认的话却在张口间烟消云散。
　　她惊得瞳孔骤缩，因为她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反驳，即便当时说话的情境是为了郭雨日后做打算，但这些话的的确确是出自她之口。
　　干涩的喉头轻微的滚动，欲将出口的解释不断被吞咽回去，虞朝百口莫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郭雨目露震惊不解，神情中流露出的温柔，仿佛在等待她永远也等不来的解释，直到希冀的眼神逐渐变得晦涩复杂。
　　虞朝躲闪了下对视的目光，侧目看向司徒，眼睛里闪烁着无法遏制的怒火，“难道你不应该先解释一下装在这里的摄像头吗？”

　　司徒脸上挂着无辜的表情，眼神中透着几分委屈，“我承认我做的不对，但那天晚上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我以为你和郭雨分手了，况且我那么忙没空关注她，思来想去不得已出此下策，只好有空的时候替你照看一眼。”

　　虞朝咬牙切齿地怒目瞪着司徒，滴水不漏的话术不仅加深了郭雨对她的误会，甚至将偷窥别人隐私这种事解释得如此轻描淡写，让人觉得是听她关照之言下的无奈之举，而她却不得不遵守第一个“不得解释”的约定，只能任凭司徒茶言茶语，摸黑她在郭雨心中的形象。

　　司徒将目光重新投向郭雨，颇为无奈地耸了下肩，“至于你说的录像，我很遗憾地告诉你恐怕拿不到了，因为我根本没开录像功能。”

　　针孔摄像头的安装是由林霜一手操办的，所以录像功能不是她开的也没错，司徒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无法让人反驳的真话，但打乱了顺序，重新组合排列后，却构成了一个颠倒是非，富有歧义，却又无比真实的谎言。

　　而语言里的漏洞此刻郭雨已经没有心神再去细思，没有否认便是无声的默认，司徒口中的“那天晚上”“别的女人”，除了虞朝和齐思然喝醉的那晚她想不到还有什么巧合，这精准地戳中了她一直刻意逃避的痛处，她甚至能想象到虞朝和齐思然上过床后，左思右想下定决心把她推向别人，而这个人还偏偏是喜欢她的司徒。

　　看着郭雨呆滞苍白隐约带着一丝愤怒的脸色，虞朝心急如焚却没有办法解释，好在此刻的理智依旧占据上风，刚刚司徒还拿录像威胁她，现在又骗郭雨没有，看样子是打算只威胁她一个人。
　　她盯着司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秀眉怒气冲冲地向上挑着，“没有录像？你骗三岁小孩吗？”

　　司徒拧眉凝神，神情意外地严肃起来，口吻不由地带上些许被污蔑的恼意，“我说了没开就是没开，如果你不信可以随我来。”

　　“别说了！”郭雨不耐烦地打断虞朝即将出言的反驳，紧接着深吸一口气，力图让自己保持冷静，“还有人在等我们，先去吃饭吧。”

　　“郭雨！”不顾虞朝心急的呼唤，郭雨避开她的牵扯率先离开，殊不知在她踏出房间的那一刻，司徒得意地勾着唇角，注视着虞朝的眼神闪动着恶劣的嘲讽与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