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一只白影

112、晚餐（一）

　　虞朝醒来时床头开着柔和的安眠光，昏黄的色度泛着温馨的色彩，足矣让她在不刺眼的情况下看清附近整洁的陈设。

　　一杯水放在床头，贴在上面的标签写着这样一行“我出去一趟，饿得话先吃点面包”龙飞凤舞的行楷。

　　挂钟上显示的时间是十点二十，虞朝尝试算出自己睡了多久，记得最后一次她被抱进温水里，楼下的摆钟敲了八下抑或是七下，耳边隐有少女温润御人的低语，但那时又困又累，她终究没能听清那近乎梦呓般的喃喃。

　　她贪恋地躺在床上许久，被褥上带有让她迷恋的气息，忘我激战六个小时的后果就是那种指甲嵌进皮肤的痛条件反射地刺激着神经的跳动。

　　可喜的是在界体强大的恢复能力下并没有臆想中的腰酸背痛，然而当她试图挪动大长腿下床时，那张倒吸冷气的秀脸瞬间被两腿间隐约的刺痛打得噼啪作响。

　　洗漱一番后，虞朝开始慢吞吞地接收手机里数条未读消息以及来自异国的商业邮件，好在绝大多数事情都可以在线办妥，其中一条来自童婧瑶表情包的问好一如既往的敷衍但总能让她忍俊不禁。

　　看着界商助理发来的“凯瑟琳”的联系方式，她情不自禁勾了下唇角，想到郭雨曾用凯瑟琳的身份到处打听她，心中顿时甜苦参半。

　　如果时间可以回溯，她一定不会做出那样愚蠢的选择，也许她会给自己和郭雨更长一点的时间缓冲，可若想瞒住郭雨有关她的病情，除了司徒这世间恐怕再无第二人能做到。

　　想到这儿，虞朝无奈地叹息一声，那点仅存的甜蜜全都化成了苦涩，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方面，自己的情敌比她还要了解郭雨。

　　打开微信置顶的最下面一栏，消息定格在许久之前日期的晚安，再想往上拉，楼下轻微的开门声引起了她的警觉，如果是郭雨她第一时间就能知道，但很显然界体对楼下轻手轻脚走动的三人并无特殊感应。

　　考虑到虞朝独自一人在家，郭雨临走前把除了主卧以外所有的灯都打开了，由于尚未装修显得太过空旷，即便里外亮得通透，那冷白的强光也让吴倩倩望而生怯。

　　吴倩倩四处打量中，一抬头发现三楼刚刚还空无一人的位置突然有个人悄无声息地俯视着她们，这样的氛围令她下意识地尖叫一声，不明所以的故康凝和时芝雨被吓了一跳，故康凝挡在她的前面寻声望去。

　　少女柔顺的长发半掩着苍白的脸色，一袭青色睡裙施施然长身玉立，倾人城的绝色配上极具辨识度的蓝色桃花眼，一如往故耀眼如初，故康凝第一眼就认出了站在高处的虞朝。

　　岁月偏心地放过了眼前之人，然而经历的时光却没有饶过她，那礼节性的浅笑不显昔日的活泼跳脱，想来自从郭雨离开后，这个曾无比爱笑的少女便很少露出两颗小虎牙了。

　　故康凝百感交集，似是感受不真切一般，试探性地问道：“你是虞朝？”

　　虞朝有些许诧异，虽然不知道本该呆在寒域的两人为何会在这里，但此刻与故友重逢的喜悦盖过了心中的困惑，她看向两人问好道：“好久不见，故小姐，倩倩。”目光顺势投向一旁的时芝雨，表情顿时穿插着些许不自然的羞赧，“晚上好，时影后。”

　　看着虞朝戚戚婉婉状态不佳的样子，时芝雨立刻脑补出一出少儿不宜的A片大戏，心里却暗暗责备小雨不懂得收敛节制。

　　时芝雨回之以淡笑，“晚上好，虞小姐，真是不好意思吵醒你了，小雨千叮咛万嘱咐叫我动作轻点，没想到还是惊醒你了。”

　　“时影后，没有的事，和你们没有关系，我早就醒了，正好听到有人开门才出来看看。”虞朝本要下楼迎接三人，发觉自己穿的睡裙歉意地继续说：“抱歉，请稍等我一下，我去换身衣服。”

　　趁着虞朝换衣服的期间，时芝雨的带领两人暂时落座于沙发，“小雨还没有请保姆，我去给你们倒杯水。”

　　故康凝连忙拦住时芝雨，“不不不，老师，不用麻烦，我们跟您顺道来看一看虞朝和郭雨的，一会儿我们就回去了。”

　　“是啊，时阿姨，您不用这么客气的，再说这种事情应该由我们晚辈来才是。”吴倩倩连声附和，眼疾手快地将茶杯放在几人面前，并斟上了茶水。

　　见女孩们都不好意思的红着脸，时芝雨便随她们而去，目露欣慰之色，“我替小雨有你们这样的朋友而感到高兴。”

　　“哪有啦，郭雨同学人也很好的。”吴倩倩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膝盖。

　　“听康凝说你们很早之前就认识了？”时芝雨问。

　　“是的，我们之前在寒域是一个兵营的，那时候郭雨同学可是风靡一时…”吴倩倩话还没说完就被故康凝的咳嗽声打断，毕竟郭雨在寒域那段日子可算不上什么好的回忆，不是被捏造黄谣，就是被人处处为难，当着时芝雨的面说提起这种事着实不太好。

　　然而作为郭雨的妈妈，时芝雨难免对女儿失踪的那段日子十分关心，见吴倩倩面露尬色，不再继续说下去，有些心急地问：“嗯？小雨她怎么了吗？”

　　“郭雨是寒域最年轻的理术博士，主修化学，辅修物理和数学，另外她的文术，应术，心术也名列前茅，体术稍次些，不过靠着自己的努力也留在了体术A班。”听闻几人对话的虞朝面不改色地顺势补充道。

　　看着虞朝款款从楼梯上走下，吴倩倩双眼一亮，虽然她喜欢的人是故康凝，但不得不承认光论外表而言，虞朝是她见过的最养眼的女生，尤其是那优雅不失灵气的气质更是独树一帜。

　　吴倩倩悄咪咪地拉了拉故康凝的衣角，“小故故，你有没有发现虞朝同学好像比以前更漂亮了？”

　　故康凝暗暗不爽，看着吴倩倩对虞朝犯花痴，心里莫名得很不高兴，甚至想把吴倩倩的脸扳过来对着她，但碍于时芝雨坐在对面，只是小声地口是心非道：“有什么好看的，不还是和以前一样。”

　　“是吗？原来小雨这么厉害呀。”虞朝报喜不报忧的概括使得时芝雨如同天底下每个母亲那样喜笑颜开。

　　虞朝眼角带着柔和的笑，似是在回忆那位内秀于心，傲而不娇的少女，“她一直很优秀，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她总是人群里最耀眼的那一个。”

　　也因为展露的锋芒遮住了黯淡的群星，遭人嫉妒，受人排挤。

　　当然，如果有人在背后诋毁你，不正说明了你已经走在了她的前面吗？

　　由于晚高峰堵车，郭雨回到家已经将近十一点，时芝雨仅仅看了她一眼，就将这个别墅的主人自动忽略排除在外，和虞朝等人津津乐道地继续聊着她在寒域的事情。

　　吴倩倩脱离热火朝天的聊天，客气有礼地问候说，“郭雨同学，你回来啦，我和小故故跟着时…”见时芝雨悄悄给她使眼色，吴倩倩硬着头皮继续说：“我和小故故跟着时…姐姐一起来的，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时姐姐？

　　郭雨眉头一皱，这里除了时芝雨，就剩墙上的挂钟有根姓时的短针了，所以吴倩倩叫时芝雨姐姐，这不完全乱了辈分了吗？

　　故康凝见她一动不动不回话，顿时不满地瞪了她一眼，嚣张的语气全然不把这个主人放在眼里，“倩倩跟你说话呢你听见没？看你手上拎一堆菜，不会是提起知道我们要来，特意做给我们吃的吧？”

　　吴倩倩无奈地拽了拽她的袖子，示意故康凝收敛些，并且感慨郭雨同学脾气真好，作为主人看起来似乎没有一点架子。

　　“郭雨同学，小故故跟你开玩笑的，我们是专程来向你道谢的，上次的事情多亏了你帮了我。”说着吴倩倩真诚地鞠了一躬，单纯干净的眼睛里闪着泪花，若不是郭雨的出手相助，她还要在这水深火热的学校再忍半学期。

　　郭雨回转过思绪，向吴倩倩友好地微微一笑，“不用客气，欢迎你来做客。”

　　故康凝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不满地低声抗议道：“什么叫欢迎你来做客？是欢迎你们来做客好不好？”

　　“那你的伤还要紧吗？我看你那天流了好多血。”吴倩倩关心的询问使得时芝雨和虞朝两人脸色瞬间变白，紧张的神情一个来自于母亲的担忧，一个来自于爱人的关切。

　　“小雨，你受伤了？”
　　“郭雨，你…”两人同时惊道。

　　“我没有受伤。”郭雨即答，她没有做任何解释，在座的几人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用点明也不方便点明，大家自是心中有数。

　　见郭雨不似撒谎的样子，时芝雨蹙起的眉头渐渐舒展，只是没想到空穹竟能将风声掩盖到滴水不漏的地步。

　　虞朝脸色变了又变，她相信郭雨是毋庸置疑的，她知道郭雨身体并没有任何受伤的迹象，但郭雨刻意隐瞒这件事难免让她十分失落。

　　短短数秒的沉默，除了不明所以的吴倩倩诧异地眨着眼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故康凝也几乎立刻猜到了一些意料外的情况，于是给吴倩倩使了个眼色不让她继续这个话题。

　　见此郭雨顺势转移话题，“倩倩，你们吃过了吗？”碍于不知该如何和虞朝开口，她只好将问题抛给这里唯一一个关系正常一点的人。

　　“我们…”吴倩倩话还没出口就被故康凝捏了下手指打断，“我们来这儿陪你夫人聊了好半天了，肚子饿得咕咕叫，郭大小姐要不要亲自下厨报答一下我们啊？”

　　一直举止大气的虞朝听闻“夫人”这个词，刚入口的茶水差点喷出来，面对坐在对面的时芝雨又羞又尬，视线不自在地目视着茶杯，左手带着戒指的无名指反射性地缩了缩，若是换作以前她还能大大方方地欣然接受，但现在她和郭雨的关系可是微妙的很。

　　吴倩倩心思细腻敏锐，意识到这样的用词让虞朝难为情，于是捏了下故康凝的手指，轻轻摇了摇头，制止她继续疯言疯语下去。

　　她本打算对郭雨实话实说，故康凝需要保持身材晚饭只吃水果，时芝雨更是如此，她也早就吃过了，然而将欲出口的话再次噎住了喉咙。

　　“哎呀，小雨还会做饭吗？第一次吃小雨做的饭菜，真是期待呢。”时芝雨状若惊喜，不嫌事大地附和着故康凝，从郭紫依口中早就听说郭雨从小就学会了做饭，因而借机想尝一尝宝贝女儿的手艺。

　　吴倩倩，“……”

　　“有什么忌口吗？”郭雨深深地看了眼时芝雨，无论怎样，她的目的只是为了给虞朝做饭仅此而已。

　　“没有。”故康凝诧异地挑了下眉，不想这闷葫芦还会关心除了虞朝以外的人。

　　“我也没有哦。”时芝雨笑答，又关心地问：“小雨，要不要我来帮忙？”嘴上说的好听，实则她连屁股没有装腔作势地抬一下。

　　郭雨暗暗咬了下牙，表面还得装作平静，“不需要。”

　　“那郭雨同学我来帮你吧，我也经常做饭的。”吴倩倩自告奋勇地站起身说。

　　时芝雨立刻拉住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郭雨说：“倩倩，你是客人呀，小雨怎么会要你帮忙呢？”她将茶水送到吴倩倩手上，状若期待的模样说：“我还想听你讲刚刚没聊完的小说呢，你再给我讲讲好不好呀？”

　　“这…好吧。”

　　故康凝面不改色地喝着茶水，心里暗暗佩服时芝雨老谋深算，先是以客人的名义留下她和吴倩倩，而她们刚刚明明聊得是寒域的事情，这样以聊小说的借口让唯一能帮郭雨的人只有看似空闲的虞朝，从而给两人创造了独处的机会。

　　果不其然，吴倩倩小说内容固然精彩，但虞朝的心思早就飞去了郭雨身边，因而没听上几句，就以上厕所为借口去了厨房帮忙，故康凝佯装没有注意到时芝雨眼里一闪而过计谋得逞的窃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