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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二十五章 问案(二) ...

  •   阿璃着急地伸出手去牵住林遥笙,就要跟她一同上堂,被门外维持秩序的捕快抬手拦住,才意识到此刻是在衙门不可肆意而为。她眼看着林遥笙跪在林方身旁,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

      “安公子,安公子!”阿璃压着声音喊着安清的名字,迫切想让她给出一个解释。

      “不得喧哗打扰审案。”捕快再次低头瞪着她,肃声道。

      林方慌张地向前跪行几步,双手合十:“府尹大人,小人都招认了,这事情就是小人一人所为,遥笙根本不知情,你们抓她做什么呢!”

      安亭看向规规矩矩跪在地上的林遥笙,叹息道:“林遥笙,林方说,已经发生的三起命案都是他一人所为,你可有话说?”

      林遥笙本就瘦弱,脸色也不多好,身着白衣更显憔悴,看上去十分惹人怜爱,却一反这几日的柔婉之态,挺直了腰板,沉着地抬头直视安亭的双眼:“方伯所供不实。”

      “遥笙!”林方痛心地喊着林遥笙,“你胡说什么!”

      “方伯,敢做就应敢当,这是自小父亲便教于遥笙的道理。您不必替我担着。”林遥笙转头看向身边的安清,“小女愿意认罪,但想先听听,安公子都查到了些什么?”

      眼前的林遥笙,坚韧而冷静,这样的她倒让安清明白了阿璃为何会与之交好。若是换了其他衙门,这般言论定要换来堂上大人一句“挑衅公堂”的呵斥,再严令即刻招供画押,然而洛安府衙却并不愿如此。安清微笑着向安亭道:“大人,接下来的事情,便由我来说吧。”

      “林方的供述很聪明,真假掺半,听起来的确有可以取信的理由,却有几处不实。”安清看向林方,平静地说,“照灵台之毒非你所购,冯世普的账簿字据非你所偷,这几人……也非你一人所杀。”

      安清之判断如盖棺定论般坦然而绝对,林方瘫坐在地,面目中那些挣扎的坚持终是暗淡了下去。

      “我便依着林方所述,一件一件来说。六年前,万林镖局劫镖一案未审明而草草结案,总镖头林雍死于万和县衙狱中。当年送林家母女离开万和县避祸正是林方受林雍临终所托而一手安排,几年间与母女二人常有书信往来。今年,林夫人计划携女儿林遥笙回万和县祭拜亡夫。得知此事后,林方重新清扫了万林镖局上下,迎旧主回家。只是不曾想,林夫人行得半路病情恶化,未等归家便含恨离世。”

      林遥笙眼中含泪,腰板却挺得笔直。

      早已默默退居公堂一角的秦百里偏头瞅了一眼安清,微微眯了眯眼睛,“含恨”二字,用得有趣。

      “当年从县衙领回林雍遗体安葬的人也是林方。他带着林遥笙来到林雍坟前,准备重选坟址为他与林夫人合葬,却在挖出棺木时发现,林雍尸骸有异状,当下猜测其死亡真相有隐情,便准备亲自查证。据万和县衙的证人供词,冯世普死前县衙曾号称闹鬼,之后冯世普便住进了书房昼夜不出,并急唤了明达镖局总镖头陈桥前去密谈,这应当就是林方所谓听到他们所提及旧年真相的契机。”

      “冯世普怕鬼不假,却更怕真相暴露而急于守住自己的账簿。县衙仆人说,那鬼影身披明色长袍,形迹一闪而过。我推测,那并不是什么长袍,而是万林镖局的镖旗,所以冯世普见到后才能即刻知晓这‘鬼’为何事而来。对吗,林姑娘?”安清低头望向林遥笙,对上她沉静的目光,她没有回答,安清也似乎没有准备等她的回答,便继续道,“曾经万林镖局的镖师,很多都教过林姑娘功夫,而他们都记得,林姑娘身柔而骨轻,轻功习得最好。数次出入县衙如入无人之境,这样的功夫,林方纵然会武,怕是也做不到。”

      “冯世普藏匿证物的箱柜有机关暗格做隐蔽,想必林姑娘以闹鬼的名义从县衙盯了多日,才等到他心虚地自己打开箱柜,从而得知他到底将那些证据藏在何处。随后你趁他入睡,通过窗户点燃迷香,有样学样打开机关将那些账簿偷走。”

      安清从袖中取出一方绢帕,伸手捻出其中包裹的一根白色棉丝,从林遥笙身边缓缓蹲下,将棉丝凑上她肘侧,只见那处衣袖上刚巧一处挂丝破损,与安清手中棉丝贴合无二:“这是从冯世普藏匿私物的箱柜隔板上找到的棉丝,是林姑娘窃取他的账簿时,不小心留下的。”

      林遥笙低头扯了扯自己的袖子。这衣服她穿了有两个年头了,因为是母亲亲手缝制,回来这些日子大多都是穿它,却自己都没发现有了这么一处毫不起眼的钩丝:“敢问安公子是何时发现,遥笙衣袖有破损的?”

      “初次见时。”安清也不卖关子,继续道,“查证真相的这几日,你一定同时在找,致使林雍死亡的毒,到底是什么毒。不得不说,我也很好奇,林姑娘是跟什么人打听到了照灵台,又是跟什么样的神通,拿到了这出自机括大师秋赐之手的暗器?”

      此言一出,不止围观百姓,连林遥笙和林方两人都惊愕失色。安清了然,看来在他们之后,仍有躲在暗处之人在做手脚。

      “不急,林姑娘先等我说完,如果我的推测让你觉得满意,就考虑考虑将实情告知于我,如何?”

      “咳。”安亭轻轻敲了敲桌子,厉色瞪了瞪这个儿子,让他在堂上注意点影响,先继续把案情说完。

      安清收了方才调皮的神色,继续道:“这个神秘的黑市卖家,将萃毒的暗器交给你后,你便开始了复仇的计划。你向冯世普递了封信,以手中他历年的犯罪证据要挟他子时着官服前往衙门正堂。当夜戌时,林方在山坡后面放了把火,但你们不愿累及村庄里的无辜百姓,所以提前在放火处砍伐出了一片隔火地带,这样既能吸引衙门的大多数人手,又能控制火势的蔓延。放火之后,林方却没有如他所说赶回城中行凶。村庄里有村民作证,当晚见过林方一直在村后的井边打水,直至大火熄灭。”

      “前往县衙动手的人,自然是林遥笙。面对一个女孩子,冯世普也许放下了大半戒心,但不论如何,那晚都没有人手可以救他,他仅剩的东西便是他作为县令视之如命的那一身官威。他也许还想坐在堂上摆出官老爷的架势与你谈判一番,可他并不知道那名镖局里的主谋是谁,你也没有其他需要从他身上问出的东西了,便在他坐下的时候直接用毒针杀了他。依冯世普的性格,赫然写着有他犯罪账簿下落的信函要么被他销毁,要么会贴身带着。于是你从他身上找到了那封信,当堂烧毁。”安清又拿出了另外一张包着证物的绢帕,其中是那张从县衙堂上找到的纸角,“是这样吧,林姑娘?”

      林遥笙没有说话,看向安清的目光中不见一丝一毫心虚与畏惧,反倒有着些期待。

      “接下来,是张畴。张畴的死,一半要算意外。若我猜得没错,林姑娘那天原本计划要杀的人,是孙桥。张畴谨慎,守着酒楼这一亩三分地过日子,孙桥却张狂自大,带走万林镖局的匾额和镖师,有主意有野心,在当年的事里很大可能扮演的角色比张畴重要,知道的内情也会比张畴多。只是,那天林姑娘到了明达镖局,却遇到了慌张前去找孙桥的张畴,发现他打算逃离洛安府。你怕他真的会就此逃脱,于是暂时放弃了上门去质问孙桥的计划,而是去追踪了张畴,可他却不是最后一个离开寿来居的人,这大概让你很苦恼,因为他要死在酒楼里、死在柜台前、死在他所珍视的寿来居的招牌下,你的复仇才算圆满。”

      “还好,这时有林方帮你。张畴的手上和衣服上有大片的灰尘和刮痕,鞋底和衣摆沾有泔水污渍,你们控制了张畴将他带到了寿来居北边的暗巷。亥时后的大部分酒楼都已打烊,窄巷少有人经过,你们将他杀死后暂时藏匿,直至寿来居二掌柜落锁离开后,你们将尸体拖回寿来居,用张畴的钥匙打开巷中的后门,将张畴移尸在柜前,随后落锁离开。这个移尸过程需要大量的体力,林方必然参与其中。其实,这一次林姑娘并没有留下她杀人的证据,只是……”安清低头,见林方怀有希望的目光再次迎上来,摇摇头转向林遥笙徐徐问道,“张畴真的没有说出六年前劫镖的主谋是谁吗?”

      林方吃惊地看向林遥笙,眉心不住地颤抖着:“遥笙?”

      “安公子何以认为他会说?”

      “张畴自搬来洛安府,为人低调周全,拒绝了去明达镖局做镖师,绝口不提旧年之事,打定主意要与过去一刀两断,每年还会去青城山道观捐一笔不菲的香油钱,以善举来赎心中罪孽以图心安。他无子无女却不苛待发妻,惜旧情,对林姑娘大抵还存有几分爱护与愧疚,同时他也胆小惜命,否则也不会因为听到风声就想躲回老家。所以一旦林姑娘挟持了他,不论出于情感之愧还是妄图偷生,都会将实情供出。左右‘朱连思’这个名字早已经消失了,知道了是他也很难找到他的下落。对于张畴这等贪生怕死之人,断没有为了护一个下落不明的人而送命的道理,正如他当年为苟活而与孙桥共同杀害万林镖局三十二名同行镖师一样。”

      林遥笙露出了一个叹服的微笑:“安公子料事如神,遥笙佩服。”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第二十五章 问案(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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