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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二十三章 布局 ...

  •   马车行得很慢,在回府的路上晃晃悠悠了大半个时辰。一路上安清不开口,便也没有人敢擅自打破这种诡异的寂静,直到车子停在府衙门外,已是过了午时。

      “小公子。”车夫敲了敲马车门,“咱们到了。”

      安清睁开微阂的双眼,瞄了一眼身侧端坐的李宾,倾身推开车门,却见府衙门外,两只石狮子正中,一袭青袍之人负手而立,正朝着他的方向侧首望来。今日的风不算小,街边的拂柳被吹得凌乱,长发长袖皆随风而动,傲立之姿却不见一纹动摇,眉眼间含着丝丝笑意,直直地望过来,望得安清就这般怔愣在原处。

      见安清没有动,秦百里勾起嘴角歪了歪头,笑意更甚,迎着阳光更显耀眼,让车夫看了都有些错不开目光。

      安清回神,几乎立刻猜到了秦百里来此的意图,暗自挫了挫后槽牙,心道这郎中的消息还当真是灵通。他跳下马车,向车上的亲卫使了个眼色,后者心领神会,与李宾一同等在马车上。

      “先生怎么站在这吹风?进去等也是一样的。”

      “从未见过少爷乘马车的模样,有些好奇,遂来欣赏一番,果然更有公子气派了。”

      “笑我?”安清眯眼。

      “夸你。”秦百里眨眨眼睛,俏皮笑道。

      任凭安清先前多严肃的脸色,到这儿也被秦百里哄得笑出了声:“先生可不是专程来夸我的。我猜,是想好了该向我讨什么人情了?”

      “没情趣。”秦百里带着些嫌弃似的摇摇头,“少爷欠我的人情可多了,哪有这么快就想好的?今日让我先讨走一个便罢。”

      “说说看。”

      “少爷可是已经找到,当年陷害林雍的第四个人了?”

      “只是怀疑,尚无实证。”

      秦百里一直协助验尸,却从不插手案情,但安清如何看不出他对照灵台这毒的在意,非是不能外泄的机密隐情,便也并不刻意避着他,甚至出自一些特殊考量而愿意主动透露与他知晓。

      “既你所疑,那当是八九不离十。与你直言,我希望可以见他一面,单独。”

      安清似笑非笑道:“先生能等在这里,自然也知道我是去了哪、见了谁,你若要见,自行去见便是。”

      秦百里闻之也不恼,只错眼望着安清身后不远处的马车:“少爷去沈记商行全城尽知,叫我如何还见得着呢?”

      安清不得不承认,这一刻才是他今日最畅快的一刻。不论对方究竟是何来路,这种心照不宣的爽快令他愉悦至极。知己者难求,于安清这样的人更是如此,于是在这一刻,他似乎又不满足了起来,他更加迫切地想看穿对面这个人身上的秘密,想弄清楚他到底是敌是友,想去确认这个了解他、懂他的人,真的是与他站在同一边。

      正当此时,闵珩带着个把人手从府里出来,路过他们时向安清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安清目送闵珩走远,转身回来向秦百里靠近了两步道:“先生数次相帮,清感激不尽,你既开了口,清自是万死不当辞。只是能否多问一句,为何先生会对此人感兴趣?”

      秦百里作思索状,又抬眸道:“这要看他是否确是我感兴趣的那个人了。若我能在那人处得到我想要的,再来回答少爷这个问题,如何?”

      看似诚意不少,实则尽是宛转拒绝。良久,安清闵了抿唇,心中热意稍退,却故意一般的缓缓凑到秦百里耳边,轻轻道:“回来这一路,我忍不住去揣摩,他既有机会离开,又死过一回,却更名换姓回到洛安府深居简出。对了,他现在叫宋言……宋言,是为了送何人一言?”

      秦百里陡然一僵,忍不住偏了头看向近在咫尺的安清,两人仅寸余的身量差距使他们几乎平视彼此的眼睛。安清发誓那一瞬之间,他看到了秦百里眼底氤氲起的水汽,又在一瞬之后消失无踪。

      “罢了,我自来不愿做强人所难之事。”安清撤开步子退回三分,收敛心神淡淡道,“如无意外,今夜这起连环毒杀案就可有个结果。一日找不到他往年的罪证,府衙便无权扣押,届时先生自有机会见他,不必无端耗费一个人情。”

      秦百里咧嘴一笑,伸手拂开被风吹到眼前的头发,仿佛刚刚瞬时的失态绝与他无关:“也是。如此在下便等少爷顺利破案的好消息。”

      他叠着双手向安清告辞,手臂却被轻轻攥住。

      “先生稍候。”

      安清转身去向马车跟前,向里面的亲卫伸出手,再次回来时怀里正揣着那只同溪斋给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瓷碗,稳稳当当递到秦百里手中。

      “这是?”

      “同溪斋的山茶酥酪,卖得火热,可不好抢。这得算抵你一个人情。”

      其实安清只是在一恍惚间,想起了那晚秦百里在他房里吃到君子酥时不作伪的愉悦,也只是料想他应当爱吃这些。因为看重一个难得的人,即便不能得对方坦诚相待,也希望他能得偿所愿,这种看重安清给得坦然,却不晓得这并不过心的举动在秦百里的心里砸下了怎样的波澜。

      /

      夏初的夜晚静谧得不像话,连虫鸣都带着几分收敛,生怕打扰了谁似的。

      府衙后院里,安清稳稳地坐在湖景旁石桌前,温上一壶清新淡雅的峨眉雪芽。

      “安公子好兴致,是案子有进展了吗?”阿璃自垂花门探出头,朝安清招招手。

      安清又翻过一只新的茶杯置于对面,斟上半杯茶招呼阿璃来坐。

      “阿璃姑娘怎得一个人出来散步?”

      阿璃好像才意识到在别人府里、尤其是衙门里,这般肆意走动也许于礼不合:“抱歉,我一个人行走江湖随意惯了,一向没什么规矩,若是给府上造成不便,还望公子见谅。”

      安清笑着摆摆手:“阿璃姑娘无需介意,清与父亲也不是那刻板之人,哪来这老多规矩。清只是好奇,怎么林姑娘没有与你同行?”

      “阿笙身体不太舒服,一个人先歇下了。”阿璃张口又犹豫,纠结之下到底徐徐问出了口,“林总镖头被陷害一事,真的与那位朱先生有关吗?”

      安清眉峰微挑,低眸道:“你们也听说了,此事怪我行事莽撞了。朱先生一事目前还无法下定论,姑娘如此问,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阿璃轻抿一口茶,摇头道:“没,只是阿笙很难过。她幼时应当很敬重那位朱先生,很难接受他可能会是造成镖局悲剧的元凶之一。”

      “人事无常,他大概也有自己不得已的理由,或者本就与他无关,是清想错了呢。”安清顺着阿璃的话劝慰道。

      “但愿吧,只是,我就这么眼见她伤心却也帮不上什么,怪心疼的。”阿璃望着湖面上一只落单的水鸟出神,蓦然意识到身边人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公子看着我做什么?”

      “清失礼了。我只是在想,二位姑娘虽都是习武之人,却性情迥异,能成为密友,想必共同经历过不凡的往事。”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三年前,我的父母因事要离家数月,我便也独自到江湖上游历,路过谭州时遇到阿笙在街上替她娘亲卖绣品。我看那湘绣精致,想买些带回家送给母亲,因此结识的阿笙。”天色太暗,安清看不清阿璃的神情,只从语气中听出了些前所未有的温柔,“她年少遭变过得坎坷,但很坚强,小小年纪撑得起家,豪爽又仗义,外向得像个男孩子,与我很投契。”

      “恕我直言,如今的林姑娘看起来,似乎并不像你所描述得那般。”安清为阿璃续上半杯热茶。

      阿璃把玩着茶杯在指尖打转,茶水在杯中转着圈翻动,却没有一滴飞溅出来:“是啊,我也如此觉得。这次见到她,她与从前不一样了,也许是长大了吧,况且最近这些事情对她接连而至的打击和伤害太大了。无论如何,还是拜托公子与府尹大人,一定要找到真相,还林总镖头和万林镖局一个清白。”

      “自然,这是衙门的分内之事。”安清注视着阿璃手中的杯子,不由心中赞叹,“可方便一问,阿璃姑娘是否出身军中?”

      阿璃闻言指尖顿停,茶温已降,正适入口,于是低眉喝干了茶水答道:“是,我从北疆长大。”见安清还想再问,她适时截住了话头,起身拱手,“多谢公子好茶,天色已晚,我先回别院了。”

      安清未做挽留,只抬头望了望东边天上斜挂的月亮。

      今夜是个难得的晴月夜,撒出去的人,也都该回来了。

      /

      “亥时二更——关门关窗,防偷防盗——”

      清脆的梆子声十分有节奏地由远及近,又由近而远。

      一道宽厚的身影从沈记商行的庐舍屋顶一跃而下,阴影投射在洒满月光的石板路面上。

      那身影小心翼翼推开房门又反手关上,向着床榻方向徐徐道:“朱先生,多年未见,可愿与老奴叙叙旧?”

      床榻上,帘帐微动,传来几声轻咳:“来者何人?”

      黑衣身影缓缓走向床榻,冷声道:“六年了,你过得安心吗?总镖头对你百般信任、视你为知己同进同出!你竟……竟能做出这种背叛之事?”

      “林方。”床榻上的声音低沉地回答,“已过去的事情,我不欲再做分说。孙桥和张畴,还有冯县令,都是你杀的?为了给穆清报仇?”

      “正是!我就当你是认了这罪,既然这样,那就亲自去地下向总镖头赔罪吧!”林方哽咽间已经行至床边,一手撩开帘帐,另一只手握紧手中暗器正欲动手,却刹那间被身后的力量箍住了脖颈与手臂,只觉手腕一软,暗器掉落在地上。

      惊变之间,林方睁大了双眼望向帐内,凑着月光总算看清了榻上之人,哪里是什么朱连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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