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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七章 窗纸 ...

  •   此话一出,蹲在地上捡东西的小丫鬟动作也停了,抬头看了看安清,顺势就跪在地上彻底慌了神。

      小厮也要跪,安清赶忙上前扶住,又对着小丫鬟直摆手。

      “不用跪我,起来说话。”安清偏头看了看身边的屋子,正是衙门的储物库房,沉声问道,“两位这是准备给库房搬家吗?”

      小丫鬟双腿软得根本站不起来,跪坐在原地就哭了起来。小厮本还想分辩两句,见这情景也是瞒不下去了,顾不得安清的阻挠又重新跪下去,双手合十向安清求情。

      “大人,小人……小人是一时昏了头,您念在我们是初犯,饶了我们这次吧!”

      安清一直都很不喜欢别人跪他,一来他无官职品阶,往高了说是府衙里的公子少爷,可实际上就是一介白衣,承不起这下跪磕头的礼数,二来就算他有个一官半职傍身,也不觉得与百姓们有何分别,官名代表的往往只是身上更重的责任,除却如此,都是吃五谷杂粮的普通人,谁又能比谁高贵,跪来跪去麻烦得很。

      他见怎么也拦不住要跪的两人,只好也蹲下身子来平视二人。

      “不太巧,我刚刚冒昧听了一段两位的谈话。说这位姑娘是初犯我勉强能信,你么……”安清停顿一下,直直地盯着小厮的眼睛,锐利的目光看得小厮直冒冷汗,“看起来还蛮有经验的。”

      “没……没有没有,小人哪敢……大人求您了,我们二人家里还有母亲需要照料,您大人大量放过我们,我们……我们再也不敢了!”小厮对着安清连连磕头,身旁小丫鬟也跟着一边哭一边磕。

      “好了!”安清低声喝止两人,“再喊人可就都来了。”

      两人接着就噤了声,四处张望着生怕真的招了管家过来,小丫鬟的哭声被生生噎在嗓子里,抽抽嗒嗒的眼泪却停不下来,看起来是真的害怕了。

      “你们两个叫什么?”安清问。

      “回大人,奴才叫大海,这是我妹子小棠。”小厮回答道。

      安清点点头,对于二人的处置也有了些想法。

      “先把东西收拾好,跟我进来。”

      大海和小棠一起收拾着地上零零碎碎的物件,安清却被一卷滚出去几步纸筒吸引了目光,亲手将那纸卷捡起来,拆开一角看了一看,发现竟是一卷窗纸,在一众“赃物”里显得格格不入。他想起刚才小棠说的要给母亲屋子换什么东西,原来是指的窗纸。

      三人回到库房中,安清坐在桌案旁翻看着上面摆着的流水账册,最新的两页纸被撕了下来就这样摊开在桌面上,想必是大海刚刚还没来得及藏起。

      “大海,你平日就是管库房的?”

      “是,是小人。”大海忐忑地回答。

      “为什么连窗纸也要偷?”安清看向小棠。

      “回……回大人话……”小棠的哭劲儿总算缓得差不多了,抽噎着答道,“衙门里的窗纸都是浸过桐油的,卖得贵,奴才们用不起,家里的窗纸都是破的……近来风大夜里又潮又凉,我们娘身体不好,奴婢就想拿回去能给娘用……奴婢、奴婢知错了……”

      安清看着流水账册上写的窗纸,采办时间是四月初八,也就是两天前冯世普死的那晚,不由皱眉。

      “不年不节的,为什么要买窗纸?”

      按习俗来说,家家户户每年会在腊月二十四扫尘除旧,更换窗纸迎接新年。洛安一带虽很少下雪,却空气潮湿雨水多,条件好一些的门户包括衙门大宅,在一年里换季起风的时节能多换一两次。可安清看着这批购进的数量也不大,至多够五六扇窗而已。

      “是老爷吩咐下来,刘伯差人去买的,原因奴才真的不知道,这老爷的意思我们做奴才的哪敢问啊。”

      安清心里有些想法还捋不清头绪,需要去与管家刘伯再问一问,于是对大海和小棠正色道:“小棠姑娘也算有些孝心,但偷盗行为万万不可取!若是你们娘知道这份孝心是这样来的,她可还愿意接受?”

      小棠眼圈红红的,被安清一句话戳中软肋,当即又跪了下去连连道歉:“奴婢知错了,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站起来。”安清口气严肃,“念在你是初犯,今日这事我暂当没见过你。若是日后再有第二次,就两罪一并罚了来。”

      “谢大人,一定没有下次了。”小棠可算听话地站了起来,大海也要道谢,却被安清打断。

      “至于你么……”安清瞥了一眼大海,手指轻轻敲了敲桌上的账册,“顺过不少了吧?做兄长的,不能给妹妹做个好榜样也就罢了,竟然拐带妹妹一起偷鸡摸狗!若有朝一日小棠姑娘因你而走了歪路下了狱,更或者遇到个恶主直接给打死了,你上哪后悔去?”

      大海被训得脸色煞白,发着抖不敢反驳半句。

      “今日之内,你且自行去跟管家把做过的事情都交代清楚。他如果愿意罚你,那我只当这是你们家事不再过问了。”说罢,安清带着那两页被撕下来的流水账单大步走出库房,没再看兄妹两人的反应。

      /

      安清找到管家刘伯的时候,刘伯正在后厨里张罗着所有人的饷食安排。

      听到安清问起买窗纸,刘伯也有点想不透这其中能有什么关联。

      “昨日老奴也曾向常捕头提及,老爷这些日子都宿在书房中。”刘伯带着安清向冯世普的书房走着,在路上便向他解释,“老爷不肯出屋子,有什么事情就吩咐老奴去办,公文啊饭菜啊都是老奴送进屋里去。”

      “那窗纸又是怎么回事?”

      “那是三天前的晚上,老爷突然喊老奴去书房,说窗户纸破了,漏风。让老奴盘点一下院子里拢共有多少窗破了,一并换新的。最近换季入夏,白天还挺暖,可一到晚上就刮北风,从江上刮来的风极湿冷,老爷怕冷风,所以第二天,就是初八出事那天,老奴就让下面人买了新窗纸回来,想着尽快把这事办了。”

      “那为什么又没换上呢?”

      “那天老爷整个人都魂不守舍、食不下咽的,老奴来请示换窗纸也被他赶下去了,那天就没能换成,再后来就……哎。”刘伯低声叹气。

      说话间,两人就来到了书房,守门的衙差让了路给两人进去,只见开门正对面就是那幅一身红衣手持七星剑的钟馗天师像,画像前设置了香案,香炉中积累了很厚的香灰果然是常拜的样子。

      安清一扇一扇窗户地盯过来,却并没有发现窗有破洞。刘伯将安清引到房间西北角,见北面对着卧榻的位置有半扇窗被一只柜子挡住了。

      “老爷发现窗漏风那晚,老奴挪了这柜子过来,多少能先挡挡风。”

      安清招呼了门口的衙差进来,帮着将柜子拖回了原位,果然在其后露出的半扇窗上,窗棂之间窗纸裂了一道两寸长的破口。他走近查看着窗纸的裂口,边缘整齐多半是人为划破的,边缘处还残留一些焦黄色,似是被高温熏烫过。

      心中模糊的疑问好像得到了印证,安清遂低下头,只见地砖上有几道灰色的印记,是一些粉末被柜腿蹭开了,而墙根处也堆积着一排灰色粉末,许是幸有立柜遮了风才没被吹得四散。

      安清忽然想起了前两天自己房间里,秦百里破窗而入时留下的那些迷香粉末。他从袖中取出绢帕和一方小竹片,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粉末剔到绢帕上,蹭了一点粉末在手指间捻了捻,能确认这柔密的质感是香灰无疑,且十之八九就是迷香,不然有人划破了窗户丢一根香进来,却不是做迷药用,难不成还是隔窗拜钟馗天师吗?

      他拖着绢帕稍稍凑近鼻前嗅了一嗅,却没什么味道,疑惑地砸砸嘴,想起口中那阻挡异味的药丸味道还没有完全消除。只是安清求个严谨,如此嗅觉半失没办法做完全的确认,只好用绢帕包起来收好,准备一会儿与秦百里共同做个鉴定。

      如果早先曾有人迷晕了书房中的冯世普,会是什么目的,这人又与冯世普的死亡有没有关系?如果潜入房间的人是凶手,为什么不在书房下杀手,而要将已经七八天不升堂的县令弄到堂上去?

      安清伸手推开窗,沿着窗框检查了一圈,再没有其他发现。他暂请了刘伯离开,准备独自在书房中思考一会儿,看能否查找出更多线索。

      他踱步环顾着整间屋子,书架上还摆放着不少书,多少都有些翻旧的痕迹,不像是那种崭新的摆在上面装样子的。

      根据这些天人们对冯世普的评价与言辞,可见此人昏庸无疑,也没少做一些滥用职权的糊涂事,可性情并不暴戾,对府中上下似乎也并不多加苛责。想他这县令做了十二三年,根据父亲所说,冯世普是因身为万和县人才想办法调回了这里,壮年时还不算是个糊涂官,虽不多清明但也算尽职,多年下来不知是从何时开始逐渐被迷了心窍。以官谋私者并不少见,为私利而伤害百姓却是不该触及的底线。

      他既然是个贪官,自然会有私库,便需要一个藏钱的地方。而且按照侵地案的金茂财所说,冯世普手中握有金茂财签字画押的分成协议,这也是他们在本案中为冯世普定罪结案需要找到的关键性证据,可根据他们对全府的问话来看,没有人知道冯世普会把证据藏在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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