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道青云》青山春雨

11、天星

　　在绿意盎然的丛林里，两道美丽的身影在斑驳的日光投射下正在彼此对视。她们正在努力忽悠对方，却谁都没有被对方的话打动。

　　青云对这大妖仙的思维方式也是佛了：这妖真是太难骗了。
　　她假咳两声，再次努力套近乎：“我是以菩提树凝为法身，待在一个地儿肯定不成。我得去游历，悟道通途，才能有所成长。”

　　“哎！？这么说来，你可以把本体带着走啊？咿！？不对。”天星灵绕青云走好几圈，忽然拍手道，“我就说你怪得很。说，你将你树身的本体藏在哪里？”

　　伴随天星灵的靠近，青云感觉到她威压中带有淡淡的草木清香，不觉咽口吐沫。
　　这味道好闻到令人食指大动，这妖仙一定是草本科，且十分有大用。

　　“啊，你……这什么动作？难道你是妖仙讨厌的人仙？”天星灵哪能没发现青云吞咽的举动，赶紧跳开去。
　　她用细长的手指向她，怒目而视，“你你你……竟然想吃我？”

　　“我？”容不得青云辩解一句，眼前哪里还有天星灵的影子。她再寻四周，只听风里传来句娇骂。

　　“你个骗子人仙赶紧走。不然，我吃了你，我真得会吃了你。”

　　这比起那头座山妖仙可爱太多了吧。
　　青云也不急着走了，还特无赖地在这地界走走停停，寻个舒服的地儿放出她的随身小洞府，又把小恕这亲和力超高的灵放出来。

　　小恕一出来就欢快得在林间飞舞：“青姐姐？”

　　“小恕，你帮我把那株草拐来吧，她看起来很有趣。还有你是功德灵，千万别被她吃了呀。”青云暗里给小恕传音道。对于小恕的亲和力信心满满，但凡修仙修神，没有修士、仙人会不喜欢小恕。

　　小恕舞动金色的小翅膀，幻化出金色的小棍子捏在手里，笑嘻嘻道：“她要是敢吃我，我就拿小棍棍敲她。”而后，金光一闪隐匿行踪。

　　青云露了笑意，转身回小洞府里自带的膳食间，请银星提供点灵米，随手烹饪素食粥膳。
　　同雷鹬行得这一路，没有什么大收获，倒是有点儿小收获。
　　总得来说，已经暗下决心不食肉。
　　仙人的世道再如同下界一样杀生食肉有违逆仙人天道，或许餐风饮露才是仙人的真本质。

　　青云炖个菌菇灵汤，配灵米粥膳，美美得用了一餐。
　　吃东西可以调剂心情，缓解当前的压力。
　　用完餐后，她凝神闭目，静心打坐。而那株味道很不错的地仙妖又溜过来，隐在青云的洞府外探头探脑。

　　青云如同高人般临空盘坐在洞府前，眼都不睁一下，直接道：“你一个仙妖灵植，却跟妖兽一样做这探头探脑的行径？”

　　“哎，你对我客气些。”天星灵一下子闯进洞府，摆手叉腰，假作凶悍说，“大家都是修天道，我一个地仙，境界比你个……不人不妖的仙高多了。你却把我比作外面随处可见的妖兽？”她越说越气，越想扒在青云身上再嗅几口那种魂牵梦萦的味道，但……不太敢。
　　【天星族老说过：人修多狡诈，惯会使鬼蜮伎俩骗取妖族信任，最后还会绝情地反咬一口。
　　但是……这人身上有非常自然的悟道树息，又有那样纯粹的功德精灵，不像是……不行不行，她或许是通过别得什么奇怪的方法得来这些东西。】

　　“青姐姐，这天星不上当啊。她还一直同我打听你身上的气息从何而来。”小恕隐在暗处，传音道。

　　青云撩了撩眼皮，天星灵察觉后机警得一步闪到洞府外。

　　这让青云觉得特有趣，也动了几分真心想要拉拢她的想法：“我原也是人身修炼成仙，后来因为某些原因人身毁去。因对下界有功，天道允我以树灵再生。”

　　“你那功德精灵就是这么来吗？对天道做了大功德事件？”天星灵瞧向小星所在的虚无处，站得远远地问。

　　青云睁开眼后，长身玉立。
　　她随手一招，小恕就露出形貌，扑棱翅膀飞到她的掌心，还抱着她的大拇指蹭了几下，可见亲近温柔不作假。

　　青云也用指腹温柔地摸上小恕的金色翅膀，目光流看天星灵，轻缓地道：“是啊。我相信无论去往哪里。她是我最好的身份符牌。”

　　天星灵对于这一点是十分赞同的。但凡不是魔道，有机会修出功德之力又能令功德成灵，这种机运可不多。除非天道相助，不然，想都不要想。
　　“那你告诉我，你身上的气息又是从何而来？”天星灵的心已经渐渐地偏向青云。

　　现下青云也悟到一棵仙植为什么会喜欢自身的气息，含笑而舒缓道：“你可听说过自演天地？”

　　“咿！？”天星灵愣了下，随即整个人站在洞府门口，极为认真道，“……我族中长辈说过，但凡准圣境界就可以自演天地。若能成圣，可以造化世人。但是，这是传说中的存在。
　　族老说，现今的上清灵界，最高是玄仙境，在仙灵界已能被拜为五方仙君。在九重天上，玄仙往上有金仙境界，再是大罗金仙，乃至准圣级别，后为圣人，最后是神帝。往后么……”

　　天星灵抚了把鬓角随风轻摆的可爱绿芽，清亮的眼眸上下扫视青云，用力地哼了声：“我和你说这么多做什么。你一个人仙，连地仙境界都没到呢。说不定随时间的流逝，你只能兵解为散仙，谈什么自演天地，化出世界，析出鸿蒙……紫气？”

　　“啊啊啊……”天星灵已经自我领悟，指着青云惊呼道，“你你你……”
　　她一下子忘记那些诡诈人仙的可怕，直扑入洞府，趴在淡定含笑的青云身上。她又是抚摸又是重重的嗅着青云的气息，神色陶醉且荡漾，喃喃：“我们草木精灵一族对天地之气最为敏感。你这是鸿蒙紫气啊。淡是淡了点，可是好纯净好自然，可……这又怎么可能呢？”

　　青云淡定得任她扒拉，比起被雷鹬这种假少年抱大腿，对天星灵的举动可宽容多了。
　　面对天星灵好奇的美丽脸庞，她脾气超好又耐心道：“为什么不可能呢？我有天道书灵为助力，又有菩提树心化为仙灵，菩提树作为母体。加上我修的道法暗合天地两仪、合生四象的天理。一切都在顺势应道、悟道，这又有什么不可以不可能呢？”

　　“听不懂啊。”天星灵咬紧粉嫩的唇瓣，闪着迷人的星点眸光，蹙起细长美丽的眉间。她一脸纠结挣扎着，心有所动，又委实不敢全信青云。
　　终究是鸿蒙紫气的吸引力太大。她鼓起勇气试探道：“我……可以留在你的身边吗？
　　我们天星灵一族，乃是天上星辰散布的星力散落在云雾间。在云雾聚集众星力后，撒落在上清灵界有灵的山脉地间，落地成种，继而成藤开花。
　　我告诉你哦，无数的星力才能聚成一朵星云，一朵星云都未必能活百株天星灵。又要经过千万年的演化，万株天星灵都未必有一株可以成灵。我……天星灵族里资质最好的妖仙……很很很很很珍贵。”

　　确实珍贵到令人想要一口吞。
　　青云的喉咙很应景地滚了滚，纯粹是想要逗弄她。

　　天星灵已吓得跳开去，扒住洞府门口的玉柱，委屈巴巴地道：“我我……可以每月提供你一滴仙露，我们的枝叶灵露功效未必有我们本身大，但是一样有极好的助化作用。但是，你不可以强迫我要仙露，甚至吃我的本体啊。”

　　由此可见，为了鸿蒙紫气，天星灵是有多挣扎纠结，乃至违背不喜人仙的本性而趋近。
　　“好。”青云黑亮的眸中闪过温柔的笑意。管她利去人随，但求日久见心。

　　青云是真心想要天星灵作伴，也想要地仙境的天星灵护送她走出葳蕤山脉。天星灵在某一程度上也是极为单纯，地仙境的实力没有强逼青云要鸿门紫气。
　　两方利好下，两人算是达成共识。

　　青云明白各中机巧，越发温柔道：“你也可以不给我仙露。”

　　天星灵歪头蹙眉，不觉得这话有多友善，反道：“那不行。我们一族的族老说过，人仙要是一点恩惠都不图，企图只会更大。”
　　在青云讶异的神色下，她扯起腰间飘飞的绿色衣袖，神色坚定又大胆得一步近前。她绕青云走起来，纯真的脸上露出张牙舞爪色：“你别以为我好骗。若我把你吃了，你说，我能不能得到鸿蒙紫气呢？”

　　原来小绿芽也不是真傻白甜。
　　青云微笑不变，松弛道：“大可一试。”

　　万株天星灵里可以出此一株，而弱者往往被淘汰，有上进心的妖仙才能进阶成功。
　　这天星灵有此想法属实正常。
　　星力是世间极为纯正力量之一。
　　青云的剑道剑域也是从星力演化而来，剑域囊括星辰剑域和耀世之光。
　　对此，她很有把握确认天星灵本性中含有的善念。

　　天星见她如此态度，凝聚的目光微微松散。
　　她去了眉间迟疑，依然瞪她：“你别激我哦。”她转个念，自己就想开了。
　　“算了，我才不上你的当。你有功德在身。若我把你杀了，你的功德就会转为孽债扣我头上。此生我就再无登天的机会。”
　　说完后，她举起右手并指一点额心，引出一缕神魂在指尖飘忽。
　　她骄气又决然道：“来吧，我们签契约。”

　　青云对她的态度大转变也是极为诧异，看傻了，笑道：“虽然我想留你在身边做向导，但确实没有想要签魂契的想法。”
　　当年青云同神兽异种、负屃阿水签下魂契，还是在剑君尹剑平措不及防的手段下签订。后来，青云在斩天时，更怕阿水随她一命呼呜。万幸，在那场劫难里，大家都活了下来。
　　这会，她更是一点都不想签下魂契。哪天又要生死诀别，会成一桩心中遗憾。

　　“哦哦哦……那你一定有更大的企图了。”天星灵扬手，收回那缕魂力，重重地哼了一声后遁走。
　　这世道竟然还有仙人嫌弃天星灵一族，不知好歹。天星灵不需要面子吗？地仙境强者的面子被踩在脚下怎么说？

　　青云见她说走就走，不由屈了手指，哂笑出声。
　　这家伙脑袋里的经络到底是怎么长呢？又或者……徘徊不定……怕了？
　　对于妖仙来讲，同下界的灵兽一样，牵了魂契就是绑一生啊。这才是对于妖仙最大的企图吧？
　　难道天星灵身上还有比这个更大的企图可以图谋？
　　天星灵整族？
　　原来如此。

　　“青姐姐，”小恕停落在青云的肩上，笑嘻嘻地抖动金色的翅膀，“你如今是菩提树身，也是她们仙妖一族，人和人况且不同，妖仙还能一样去？”

　　青云举手弹在她的小脑门，打趣道：“银星教你这么说？”
　　小恕说不出这么有道理的话。不，小恕的道理只会更加厉害。不过，她的道理往往和天地神魂修炼有关，而在人情世故这一块上，小恕是一条道走到黑的颜狗，光看脸不看事。

　　“青姐姐小瞧我，我也要修炼成为神人。大家都在修炼、都在进步，若我原地踏步，以后你把我抛弃怎么办啊？”她又哼哼唧唧道，“修出人神的五感，才能体会人间世道的七情六欲，作为一个真正的人灵。”

　　小恕跟青云六千多年，心思单纯，喜人间善良。
　　若是她真修出五感，恐是条苦路。
　　青云不想阻止她追求目标，提议道：“所思所想是你所长。小恕，你可以多看多听。”

　　“嗯，好的。”小恕得到青云的赞同和支持，高兴地振翅而起，飞去寻那珠天星灵。

　　趁这段间隙，青云在小洞府里修炼近三个月。
　　三月后，那株资质特别好的天星灵才飘飞回来。

　　天星灵落地后，凝眸看了青云好几眼，才叹口气道：“唉，签了魂契，我才能相信你不会吃我。若是你不签契约，我又怕你随时把我卖了。”
　　妖仙的想法自有她们一族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