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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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净云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那颗玉珠在他的掌心，膈得他有些发疼。许久，叶净云叹了口气：“原来是你。”
他随即又问道：“你为什么会跟着我进幻境？”
话音落地，他就觉得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
果然，洛拂满笑起来：“因为不放心你，而且，你应该不知道自己消失了多久吧？”
叶净云诚实的摇摇头，他确实不知道。幻境中没有日月，他在陷入五梅观那个世界之前，在里面走了很久。
洛拂满比了一个五。
叶净云试探着问：“五个时辰？”
“五天。”
“什么？！”
洛拂满放下手：“所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找你了吗？”
叶净云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你在幻境中，还记得自己是谁？”
洛如雪身上没有半分洛拂满的影子，不然叶净云不会时至今日才知道两人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不记得。”
“既是不记得，你就当那是黄粱一梦吧，何必耿耿于怀。”
洛拂满不说话了，他紧紧地盯着叶净云。眼中的悲伤太过于明显，叶净云微微偏过了头。
“叶净云，你是不是弄错了一件事。”洛拂满缓缓地开口道，“我并非是因为那一场镜花水月而对你念念不忘，只是那一次，让我明白了你的无情。”
从前就有人告诉过洛拂满，叶净云是先天灵物，生而悟得道法无边，自是大道无情。那人的面目已经不太清晰了，洛拂满只记得自己随口打发了那人，并不相信所谓的无情。
“是不是在你眼中，我就是最不值得一提的，远远比不上这天下、你的妖族，和九天？”
叶净云摇了摇头：“你太偏激了，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比？我从未将你和这些混为一谈。”
“可是你一直是防着我的，你对我始终心怀戒备，不是吗？”
叶净云沉默了，这话他无言以对。他一向护短，妖族才是他的心头肉，而洛拂满终究是一个合作伙伴，怎么能让他托付全部的信任呢？
洛拂满笑了：“你不用说了，我明白。”
叶净云张了张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
洛拂满错在不该因为一己私情，接连害了陆泽、孟章、素威和孔翎，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叶净云也并不是没有责任。
洛拂满单手支着头，饶有兴趣的看着叶净云：“尊神，你今天来，是打算怎么处置我呢？”
叶净云抬起头看着他：“那你知错吗？”
“知错啊，”洛拂满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但是我不后悔。”
“你！”
“就像再来一万次，你也不会对我放下戒心，那么我也还会这么做。尊神一向笃信所谓的因果，这些就不需要我再去解释了吧？”
“不信任你，终究是我的过错。可是孔翎他们，你总要给个交代。”
“这简单，杀了我，一切就都了结了。”
听到他这么平静的说出杀了自己的话，叶净云即使对洛拂满的疯有心理准备，还是被吓了一跳：“你在说什么？！”
洛拂满脸色平静：“杀了我，给妖族一个交代，难道不好吗？”
“你，我，我怎么可能下手杀你？！”
听到叶净云这么说，洛拂满微微笑了起来：“怎么，尊神下不去手？不舍得我吗？”
叶净云没有回答他：“我废了你的修为，贬你去罪仙林，你愿意吗？”
洛拂满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叶净云，你这和杀了我有什么区别？我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小角色，一路走到如今的羲和君，就断不会重新回到当年的境地，就是死，我也要以羲和君的身份死。”
叶净云沉默，洛拂满继续道：“不杀我，也不会与我结为道侣，叶净云，你我之间，本就无解。”
你有你的骄傲，有你要守护的东西；我也有我的坚持，有我不放手的底线。
一种压抑的死寂蔓延在金乌殿内，一时间谁都没有出言打破。
叶净云转身离开，他知道这一场谈话结束了。结果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但是也不是叶净云预想中的那样。
洛拂满没有出言挽留，他知道没有用了。如今一切心思和作为都晾在了阳光下，他无从辩驳，亦不会同意叶净云的提议，所以只有死局。
九天之上，晴空万里，金色的阳光洒落下来。叶净云不由自主的闭了闭眼睛，抬脚准备离开。
眼看着他的身形没入了阳光之中，洛拂满还是没有忍住，他仓促的站起来，喊了一声：“等等！”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喊住叶净云，因为两人早已相对无言，他只是不想看着叶净云离开自己。
可是这一次，叶净云没有停下，他只是脚步微微顿了一下，继续向前走。高大的殿门在他身后缓缓地合上，掩去了最后一抹阳光。
洛拂满颓然的坐了回去，一切如他所料，却依旧让他难以接受。
原来世间万般，终究有所求不得。
叶净云走出金乌殿，就看到了站在台阶下的开阳，孔翎和慕江寒。
三人站成了一个诡异的三角形，气氛有些僵持。
开阳一言不发，而孔翎则是怒目相向，想来两人刚才应该是发生了一场激烈的争吵。而慕江寒则是从始至终都在盯着金乌殿的大门。
看到叶净云的身影，慕江寒眼前一亮，上前几步喊道：“师父！”
听到这一声，孔翎和开阳也抬起了头，开阳率先向叶净云施礼：“望舒君。”
孔翎嫌恶的看了他一眼：“别这么叫他。”
开阳并不在意孔翎对他的排斥，他也明白为什么孔翎这样针对自己。他是三足金乌一族长老的爱徒，却带着整个金乌族背叛了妖族，为洛拂满卖命。孔翎看不起他，骂他叛徒，他都可以接受。
叶净云看到开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是人各有志，他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和这么一个小辈翻脸，但是显然也不可能对他热络。所以叶净云也只是点了点头：“以后还是叫我尊神吧。”
开阳抬眼看了叶净云一眼，对上眼神的瞬间，他就明白了。开阳再次行礼，动作更加恭敬：“是，尊神。”
叶净云没有再搭理这些人，他转身带着慕江寒和孔翎离开了。开阳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去，一回头，却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洛拂满站在金乌殿最高处的台阶上，也在看着叶净云一行人离开的方向。
开阳走到洛拂满身边：“君上。”
“没想到，他竟真的对那个徒弟上了心。”洛拂满有些嘲地笑了笑。
开阳没有接话，因为他隐约从长亭君那里听到了一些风声。但是如今羲和君的状态显然不适合再去接受这么爆炸的消息了，所以他选择了闭嘴。
不过好在洛拂满也只是感叹一声，并没有打算让洛拂满对此做出什么回应。他拂袖而去：“准备准备，他还会来的。”
“他”是谁，不必明说。再见又是什么样的场景，也是不言而喻。开阳应声：“是。”
叶净云也没有再回寒塘，他也不想面对青丘那群人，更不想被曾经的手下收留，一时间竟有些彷徨。
孔翎是个心大的，根本没注意叶净云的情绪，大大咧咧的随口道：“喂，狐狸，我先回去了，等你消息。”
叶净云糟心的挥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孔翎一边走还一边嘀嘀咕咕道：“本来以为可以打一架出出气呢，谁知道是白跑一趟，连洛拂满那个孙子的面都没见到。”
叶净云：……
他实在是不想知道，孔翎原本是打算来干什么的。
孔翎很快走远了，叶净云还站在原地。慕江寒察觉出了他的不对劲：“跟我走吧。”
“嗯？”叶净云抬起头看向慕江寒，眼中还带着迷茫。
慕江寒看着他这个样子，语气也不由得软了几分：“走吧，回他山。”
“……”叶净云一时间沉默了下来，他忽然想起来那一天，他们从他山离开的时候，自己开玩笑说那里很好，可以收留自己，慕江寒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好，我收留你。”
不知道为什么，叶净云有一些脸红。好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他转身将脸埋在了慕江寒的怀里，不抬头。
慕江寒的怀里猛地撞进来一只小狐狸，一时间也愣住了。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笑着揉了揉叶净云的头发：“怎么还撒娇呢？”
怀里的人没抬头，也没回答他的话，只是伸出手戳了戳慕江寒的肩膀：“还不快走！”
“好！”慕江寒憋着笑，把人又往怀里带了带，抱着他往他山的方向离开了。
身后是九天瑶台，身前是江山万里，终是有一归处。
他山一如既往地安静，慕江寒直接带着叶净云回到了他从前修炼的洞府。慕江寒离开他山前给洞府落下了一道封印，如今重新解开封印，里面一如既往地干净。
叶净云从他怀里钻出来，四下打量了一番，点评道：“看起来还是不错的，就是简陋了点。”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添。”慕江寒一边拾掇出两个茶杯，一边随口道。
“真的？”叶净云凑到慕江寒的耳朵边，笑着问。
慕江寒的耳朵有些发红，但还是强作镇定的点了点头。
“这么好？”叶净云看着慕江寒的耳尖，故意凑过去吹着气问。
这下慕江寒连脖子都红了。
叶净云看着慕江寒窘迫的样子，实在没忍住笑了起来。
慕江寒磨了磨牙，随手把杯子放在桌子上，伸手一把把人捞到了怀里，凑过去咬上了狐狸招人的嘴唇，狠狠地磨了两下。
叶净云得意的声音戛然而止。
过了许久，慕江寒才放开被自己折腾的眼红腰软的狐狸，低声问道：“还笑吗？”
叶净云疯狂的摇头。
看着叶净云被自己折腾的乖巧的样子，慕江寒这才满意地放开他：“好好去休息，后面事情还多着呢。”
叶净云不敢作妖了，听话的坐在慕江寒收拾好的床上。
慕江寒这边安抚好小狐狸，转头继续收拾着许久没有人住的洞府。
叶净云看着他收拾东西的背影，忽然开口问道：“你怎么不问问我和洛拂满都说了什么。”
孔翎不问他能理解，毕竟孔翎对于这种恩怨爱恨一向不感兴趣，加上一向看不上洛拂满，如今一门心思的就是找洛拂满报仇。
但是慕江寒不一样。
他知道洛拂满对自己的心思，居然还能一句不问，好像从来不在意洛拂满一样，这不太合理。
果然，听到他这么问，慕江寒停下了收拾东西的动作，直起身，语气淡淡的回答道：“你想说，我就听；你不想多说，我也不会问的。”
叶净云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了慕江寒身后，忽然伸手抱住了慕江寒的腰，整个人贴了上去：“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慕江寒明显的一愣。
叶净云就着抱着他的姿势，闭上眼睛，缓缓地把金乌殿中的情景娓娓道来。
这里面，有着千百年的光阴，有着镜花水月的幻梦，有着求而不得的心魔，也有着殊途陌路的渐行渐远。
最后的最后，叶净云茫然的睁开眼。故事已经讲完了，前尘往事就是一抔尘土，再多再多，也是轻如烟尘，承担不起太重的爱恨。
许久之后，他仿佛是自言自语的问了一句：“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句话他一直都很想问，可是没有人能回答。洛拂满不能，孔翎不能，素威孟章赤霞陆泽更不能。他就是妖族的首领，他是尊神，他是所有人最后的支柱，他怎么能迷茫呢。
没有答案，没有人可以给他答案。叶净云从未有过私心，除了慕江寒，可是却害了孔翎他们，害了将全部信任都给予了他的妖族。
妖族认为是他错信洛拂满才导致如今的局面，洛拂满却始终认为自己没有信任过他。叶净云左右为难，茫然无措。
慕江寒明白，他转过身把人搂在怀里，轻轻地吻了吻叶净云的发旋：“不怪你，这从来都不是你的错。你算不到洛拂满的心，已经做得很好了。”
叶净云沉默的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
许久，他才开口道：“都要结束了。”
“嗯。”
“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吧。”
“是。”
“我爱你。”
“我知道。”慕江寒笑了起来，“别怕，我一直都在。”
叶净云闭上了眼睛：“好。”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