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似危险人物》食肆一

14、第十四章

　　孙掌柜蹲下身，轻轻把周临的脸抬起来，若是以前，周临肯定会觉得不自在，要打掉自己的手。而现在，他毫不反抗，脸上全是泪痕。孙和瑜用手替周临抹掉泪珠，他用低沉的嗓音问道，“阿临，你怎么了？有什么想法告诉我，好吗？”

　　周临并不说话。

　　孙和瑜一边猜一边看周临的反应，直到他最后说一句：“那你想去哪里散心吗？我陪你，去你的南方老家？还是北边？还是中海？”

　　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周临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孙和瑜不断缩小范围，也大概清楚了他的心结，他轻轻揽着周临，只觉得对不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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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二十年前，孙和瑜还是中海复亘公学的学生，妹妹孙阮怡比他小两级，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阿阮身边就有了周临这个同学。两个人关系很好。两个人要是在一起的话，孙和瑜双手赞成。

　　只是后来，阿阮喜欢上一个善于玩弄感情的轻浮之人，心甘情/愿的被搞/大了肚子，周临一直在身边照顾她，而自己一无所知。一年以后，阿阮郁郁而终，他对着哭闹的婴儿手足无措，周临轻车熟路的哄孩子睡觉。

　　之后，周临就跟着自己，从学堂的老师到报刊的印刷，一番曲折，最后自己来到这里开了一家客栈，周临就作为账房一直在这里。

　　缕清了原由，孙掌柜就开始准备，到了五月初，天气正好，他在中午大家休息的时候，把众人召集过来，“诸位，近日我要带着周临去中海，到了之后会寄信联系，王百就暂代掌柜一职，孙远记账，若缺人手的话继续招人，不必担忧客栈的运行情况，若需要资金周转，写信即可。”

　　张雪柔眼睛亮晶晶的，她问道，“我也想去中海，我跟你们一起去可以吗？”

　　“妹子，咱不去，”张石皱着眉，“听哥的话，别瞎胡闹。”

　　张雪柔轻哼一声，不再多说什么。

　　孙掌柜走的那天，他特意把孙远叫到跟前，看着已经长到他眉毛的青年，“阿远，抱歉，这么多年来，是舅舅做得不对，没能让你感受到家的温暖。但是你周叔对你很上心，他现在病情严重，我带他去中海看病。每月我会寄信给你。周临病情要是稳定下来，我就带他回来。”

　　“这边若有什么紧急情况，可以去找林斯年，他……他还是记着我这个老同学的人情的。”孙掌柜拍了拍孙远的肩，鼓励道，“去吧，好好过你的生活吧。”

　　大家送到了火车站，孙远第一次来到火车站，站台上都是提着箱子去外面寻求机遇的人们，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憧憬和莫名的自信。

　　工作人员吹着口哨维持秩序，透过车窗，孙远隐隐约约看见了一个人影拿着东西像一阵风似的从不算宽敞的走道走到下一节车厢。

　　“嗯？俺妹子怎么不见了？”张石的一番话让孙远回过神来，那有什么人影，错觉罢了。

　　王百心虚，他大声说话吸引大家的视线，挡住了正在偷偷检票上车的张小妹。

　　张雪柔心情很好，仿佛下一秒就看见了小说里里写的纸醉/金迷的世界，哼，在这个时代，她肯定会凭借自己的实力遇见自己的真命天子，或者当军/阀/太太。

　　谁知自己还没上去，就被张石蛮横的拽了下来，张雪柔拿着票说“放开我，我要去中海，放开我。”

　　井然有序的队伍霎时间散开，大家围在一起，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王百赶忙拱手抱歉，“对不住啊，各位，这是我们家偷/跑出来的妹子，她一个人，家里人担心……”

　　“妹子，听哥的话，回家，中海不是你能去的地方！”张雪柔的胳膊被张石捏的发疼，她捶打张石粗糙有力的大手，眼角的泪不自觉的流了出来。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傀儡，被按部就班的规划好了一生。

　　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大，张石的脸也黑得不行。最后还是孙远制止了张石的动作。他整理了张雪柔凌乱的头发，取出手帕擦掉张雪柔的泪痕，牵着她的衣袖回了店里。

　　张雪柔呜呜的哭，回到破旧的客栈，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你们……你们是疯子，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去中海，我是自由的……你们……你们就一辈子龟缩在这个小地方吧，永远都不知道外面有什么！”

　　“愚昧！无知！时代的变动你们感受不到吗！再过几年，这里，整个世界，都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孙远怔住，不太明白小妹说这一番话的含义。对方却猛的抱住孙远，拽着他的长衫，止不住的抽泣。

　　王百尴尬的打着哈哈，“小妹……小妹怎么会这么想啊？”

　　事实上，大家都知道她最近经常往外跑。隔壁那条街的茶馆里人声鼎沸，瓜子壳散了一地，他们一会儿说着“改/良”、一会儿又说些没轻没重的话，张雪柔也混迹其中，和领头的那个学生“臭味相投”。

　　没有人回答他。张石坐在凳子上，气不打一处来，妹子大了，越来越不听哥的话了，不知道最近中了什么邪，天天想往外跑。

　　过了一阵子，张雪柔突然仰头看着孙远，可怜兮兮的乞求，“孙远哥哥，你跟我去中海吧。我们一起去，我给你帮忙，你不用担心说不了话，我们一起，可以吗？”

　　孙远难为的看着她，他指了指店里柜台的方向，表示自己还要算账。

　　张雪柔生气的把桌上的茶碗扫到地上，瓷器碎裂的声音加上她的哭喊，显得格外尖锐，“我讨厌你们！”她跑出门外。

　　夜幕降临，孙远在院子里，仰头去看星河灿烂，繁星点点，最亮的那几颗似乎永远都在这里。他用手描绘出一条曲线，心中却满是迷茫。

　　大厅里有人说话。走近后，他看见张石吵着一个中年男子道谢，张雪柔面容羞涩，整个人都安静了许多。

　　一番交谈，他们才知道，小妹遇见了一位南下游玩的富商少爷，姓万。长得玉树临风，见她一人在桥上哭泣，便上前安慰，最后还派管家将其送回。

　　张雪柔春心/荡漾，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红又烫。她心里想着：我果然是命中注定的小说女主，又遇到了一个少爷，啊啊啊啊啊，太好了。

　　三个月后，张小妹没有留下什么东西，不辞而别。张石发疯似的找，从城南到城北，却杳无音信。

　　还是王百，在客人口中，找到了一点线索。有人在火车站看见和张雪柔身形相似的人跟两名男子坐上去中海的车。

　　众人赶忙去找那名姓万的富商，果不其然，那人早已退了房离开。

　　王百在回去的路上唉声叹气，他推算了日子，笃定道，“就是了，小妹真的跟他们走了。”

　　小狗拉开长凳，一遍给大家倒茶，张石一言不发的去了后院。没一会儿，张石眼中全是血丝，拿着简单收拾的行李，他朝孙远鞠了一躬，又朝王百说道，“孙掌柜待俺们兄妹很好，但是现在俺妹子被人骗了，俺得把她找回来，对不住大家了。”

　　张石走后，大厅更显得空荡荡，王百感慨道，“兜兜转转，店里竟只剩我们几个了。”

　　孙远回到屋子，摊开纸，想了一会儿，才提笔写下给舅舅的信。窗前柳枝摇曳，麻雀叽叽喳喳，扰乱了孙远的思绪，他有太多不明白的事情。

　　随着舅舅的一封封来信，邮差从长袖衬衫变成了厚大衣和棉鞋。王百已经定了亲，对方是经熟人介绍的，和他同村，小时候还一起玩过。王百把那副没有送出去的手镯融了，重新打了一件首饰。那晚，他对着孙远说道：

　　“远哥儿，小妹找到了，人已经疯了。据说她被那狗东西毁了，什么家财万贯，不过是诱/骗她的说辞罢了。张石把那狗东西杀/了，我托人给他了点钱，让他们躲到其他地方。哎……为什么啊！”

　　王百拿着酒杯，晃了晃，又放下，“我以前喜欢小妹，也知道她利用我，借我的钱转头和别的男人跑//了，她被骗了我应该觉得解气，但我除了可怜她并没什么其他感觉。过去的就忘了吧，这叫……告别愚蠢的自己！哈哈，说给你听，总算是好受一点了。”

　　王百咽下辛辣的酒，一杯接着一杯。而孙远，苦涩的笑了笑，忘不掉，说不了。恍惚间，他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一个叫沈封的男人短暂的停留了一会儿，给他设下一场水中月般的情感骗术。

　　看见王百痛痛快快的一醉方休，孙远在想，自己是不是也要像王百学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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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远在某地的“沈渣男”打了个喷嚏。
以及，配角孙小妹的戏份写完了，讽刺一下最近什么“万柳少爷”的闹剧，虽然写得还是不太讽刺哈。
最后，下午和我妈去超市买东西，累死了。没存稿了，这章写到快八点。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