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与山羊》以启山林

3、小羊的礼物

　　裴倾玉周一，周二本来是不去店里的，但九月初会有上新活动，上个月的桂花限定今天就会撤下来，店面的装饰也会换一些，她打算晚上的时候去布置一下。算是空下来半天时间，给自己做了顿午饭，正如那句话说“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她很少为自己精心做过饭，最开始她也做过美食博主，当时还在上大学。拍完视频，摆好造型拍照，相机先吃，然后粉丝吃，等忙完了基本就冷了，只能随便对付一口，或者吃边角料。最开始开店客流量还可观，也是因为那一年多的努力。现在她的社交账号基本上就是上新预告，联名之类的，翻之前的微博还挺有意思的。
　　“喂，李姐，啊？没事，哈哈哈行，我晚上去。”是乔朗寄的东西到了，放在店里，裴倾玉让她直接拆就可以了。不一会李菲发来了一张照片，乔朗还寄了一棵西红柿秧，用陶土盆装的，一棵苗上挂了许多小果，红彤彤的几乎压弯了枝。裴倾玉发微信告诉李菲，这个她晚上拿回家里。她躺在沙发上，放大那盆西红柿看，嘴角上扬，嘟哝了一句：“乔朗真可爱。”
　　不知道是不是李菲的错觉，她觉得裴倾玉晚上来的时候挺高兴。“李姐，收拾的差不多了吧，把人都叫来，我简单说一下这个月的布置。今晚辛苦一点弄完，明天正常开业，家离得远的我开车送。”
　　“九月份我们是金菊限定，桌布拿那套烫金蓝色的，花记得换，菜单我已经同步到各位的paid上了，明天上午熟悉一下，下午开门的时候记得和客人推荐。这个月的销售量不错，大家加油，奖金已经到账了。行了，大家去忙吧。”
　　裴倾玉走进后厨看到那盆西红柿，轻轻的碰了碰，想了想给乔朗打了个电话。
　　“喂。”是熟悉的醇厚嗓音，裴倾玉觉得他唱歌一定很好听。
　　“你接了？我以为你这个点睡觉了呢。”
　　“要睡了。”
　　“谢谢你的西红柿，收到啦，要怎么养，我不太会。”
　　“你要养吗？”
　　“你都寄盆了，你说呢。”
　　“放阳台就行，通风，不用总浇水，还会给你寄的。”裴倾玉听着画外音就是你肯定养不活。
　　“好，给你寄照片了，就是我也不知道你家具体地址，写了你电话名字，地址写的山上有桃树那家，应该能收到吧。”裴倾玉感觉电话那头轻笑了一声。
　　“能，这边每家快递员都认识。”
　　“哦，那个，我拍的风景照片挂在店里你没意见吧，有你家的，但没有人出镜，你的照片我都放在家里珍藏呢。”裴倾玉说完砸吧砸吧，总觉得有点暧昧。她这个条件反射型的撩人能不能收敛一点。果然那边一阵沉默，裴倾玉刚想解释。
　　“没事，不介意。”
　　“那就好。不早了，你睡觉吧，拜拜。”
　　“好，拜拜。”
　　大家干活都很快，没到十点半就都弄好了，裴倾玉送完新来的夏雯就回去了。涂眼霜的时候她想，她今年已经二十六了，乔朗多大呢？他那种狂野的长相是看不出年纪的，不过肯定比自己小。想着想着不禁讽刺了自己一句，多大年纪了还沾花惹草。杨筠说：“阿玉，咱们算一个类型。”确实，越相似的人越容易互相讨厌。不过他和钟茵兜兜转转也才安定下来。她自己都不知道有什么打算，这么纯净的少年更像是山里自由逐风的野马，玩也不和这样的玩，别被套路深的城里人吓到。
　　那天晚上裴倾玉做了个梦，在安宁河畔，也不算安宁河畔，安宁河畔没有那么奔腾，这里更像海，碧蓝的水卷着白浪花，岸边是一株挨着一株的粉红色杜鹃，裴倾玉不禁想：她是怎么走过来的？这些杜鹃中间一点空隙都没有。
　　一阵清风伴着管乐器的声音引得她回头，白色的海浪被马蹄踏碎，马背上的乔朗，就那样放任马儿狂奔，都不牵缰绳，葫芦笙吹奏的不知名的曲调，由远及近向她奔来。马快的惊人，那张英俊的脸近在咫尺，乔朗笑了，收了葫芦笙，伸手一拽，把她带到了马背上。乔朗的背因为跑马有些湿热，透着一股和小黑山羊一样的味道，少年劲瘦的腰有力量的绷紧着。乔朗是热的，日头是热的，□□的马背也是热的，不让人讨厌的炙热包裹着她，他们就这么一路沉默地跑着，杜鹃花海没有尽头，安宁河也看不到尽头。
　　第二天裴倾玉醒了才知道为什么那么热，家里跳闸停电了，空调已经罢工了。她叹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要发疯。抬上电闸，冲了一杯麦片，给小番茄浇了点水。
　　裴倾玉都没半小时回味这个梦，白子鹤就打来电话了“今晚出来喝酒吗？老地方。”
　　“你有病？”
　　“来不来。”
　　“指定没好事，你买单。”
　　“行。”
　　闲着也是闲着，她正好想和白子鹤聊醇享推广的事。
　　“我到了，你几点？”裴倾玉正坐在车里简单的涂了个口红，她总觉得有事需要化个妆，手机开了免提。她把口红放包里拿过手机“五分钟。”
　　虽然说清吧，但也是年轻大学生居多，不是周六日上班族这个点不是在加班就是回家躺着了。网红妆容风靡的时代，裴倾玉扫了一眼，八个碎钻眼妆，十多个纯欲辣妹风。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但白子鹤看那眼神就知道了“姐很高贵，姐这叫大道至简。”他不禁想笑，他和裴倾玉友情长跑八九年了，领教过很多次这家伙的两幅面孔了，她就是戏精。
　　“裴总，行了收了。”
　　裴倾玉瞪了他一眼，跟服务员要了一杯蓝色珊瑚礁“对了，享醇新品的推广还差博主吗？”
　　“你有人选？”
　　裴倾玉跟酒保说了句谢谢，抿了一口，扯了个微笑。“莉莉安。”
　　白子鹤抬了抬眉毛“格局够大的啊，行，粉丝量够就行。”
　　“哦，那个一会有个人来。”白子鹤的表情古怪起来。
　　裴倾玉猜到了“说你没好事，真没好事。一会儿是多久啊？是现在吧！”
　　“确实，那个，已经到了。”
　　“倾玉，好久不见。”
　　裴倾玉一听这个声音就知道是谁，她头都没抬“多老套的情节啊，白子鹤你挺没劲的。”
　　“我有什么办法，血浓于水。”
　　“倾玉，我们坐下来谈谈好吗？”白子雁眼神示意他哥先回避。
　　“我坐着呢，你自便，不过有什么好谈的。”裴倾玉搅了搅酒杯里的冰块。
　　白子雁略显哀伤的坐了下来“今天是我让哥约你的，你别怪他。”
　　裴倾玉看了看他“我这么拎不清吗？”
　　白子雁想了想开口：“倾玉，当初分开是我的错，我当时就是觉得异地久了肯定得分开。我知道我错了，哥告诉我，你最近也没谈恋爱，我就直说了，那你觉得我们还有可能吗？我毕业了，现在工作可以调到这边。我真的舍不得你，倾玉。”
　　裴倾玉笑着看他“我没谈恋爱是创业没时间，你知道我的，我不吃回头草。喝点什么？”
　　白子雁轻叹了口气“倾玉我酒精过敏，你不记得了吧。我倒是记得你喜欢香山的红叶，就是现在还没红。”
　　裴倾玉摸不着头脑的看着桌上那一张薄脆的黄色叶子。
　　“没红你给我干什么？”
　　白子鹤在隔壁桌都感觉到白子雁快噎死了，也难怪，裴倾玉翻脸不认人的德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到底是自己弟弟，白子鹤听着也挺生气。
　　白子雁捡起那片叶子“我还记得，大一的时候，咱俩坐公交，行道树里就有红枫，你为了摘个叶子，往回走了一站地，当时都吓到我了。”
　　“我就是抽个风，不用放在心上。”
　　白子雁低下头轻轻哦了一声，看向了他哥一眼勉强弯了下嘴唇，站了起来。
　　白子鹤也站了起来“送你回去吗？”
　　“不用，哥，你们玩吧，我先走了。”
　　裴倾玉搅动杯里的冰块托着脸看了一眼重新坐过来的白子鹤“白子鹤，看脸找对象果然不行。”
　　“你不是一贯会做孽吗？”
　　“心疼啦？”
　　“挺好，让他死心了，这回能安生回北京上班了，谁让我当时没看住。不过，我听我妈说之前部门的组长给他点气受，就非要跳槽，我问他去哪儿，说要来找咱们。他这个遇到问题就拐八百道弯退的毛病不知道随谁。”
　　“我就说他突然黏糊什么？不会想辞职咱俩养他吧。唉，也就这几天能出来喘口气了，九月份有中秋，十月份有国庆，后面还有圣诞节，还有春节，元宵节，我已经准备好累死了，记得埋。”
　　“那你今年准备什么时候回家？”
　　“回家也没意思，前几年还愿意和小飞他们玩一玩，现在真觉得没个正经。”
　　“你也觉得不正经了？那算了，我二十八就走了，哪天后悔了考个公务员吧。”
　　“我这性格我怕领导受不了。”
　　“那确实受不了，哦，新山好玩吗？”
　　本来裴倾玉百无聊赖地玩着酒杯，她顿了顿，坐直了一点。“挺好的，空气好，风景好，人很淳朴。”
　　白子鹤刚要接一句不痛不痒的，裴倾玉突然露出微笑，那笑容上就差写着：今天，这个贱，她犯定了。
　　“主要是，帅哥很帅，来来来，我给你看照片，怎么样。”
　　白子鹤无奈的接过她的手机“你还记得，前半小时，我弟落寞的背影吗？喔，这个类型只有山里有吧。”
　　“还不错吧？”
　　“是不错，他多大？不过你刚说过，找对象不能只看脸。”
　　“是啊，不知道多大，应该比我小不少，想哪儿去了，我那不祸祸祖国的花朵吗？”
　　“我弟不是花朵吗？”
　　“求您了，别提你弟了，那不是年轻吗，我现在没想谈恋爱。”
　　“不想谈恋爱？你不会是想结婚吧？”
　　“你自己听听你信吗，我和你结吗？”
　　“我弟会疯的，啊，我也会。”
　　“你真是比我妈都操心，喝完了，走了。”裴倾玉摆了摆手留给白子鹤一个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