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与山羊》以启山林

4、偷月亮

　　十月份如裴倾玉所料的忙，她用乔朗的核桃，榨汁做了拿铁，做了甜品，月饼，那些水果也物尽其用。她把自己吃东西的矫情劲儿也用到餐厅上来了，她的餐厅，食材都选最好的，在创意的基础上，也在传承传统，保留着那一份中国先人顺应时令，对天地自然的一种尊重。虽然说现在很少人愿意研究中式点心，但她不想市场都被西点占据。
　　做好的新品裴倾玉拍下来寄给了乔朗，并且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可以来吃饭。
　　中秋那天客人多的吓人，尤其是预定二楼场地的，月初就预定完了。没办法，裴倾玉只好改成当天通宵营业，晚上排了三个场次，白子鹤调侃她，这是自助餐新开业的场面。限时俩小时，只不过吃不完不罚款。怪就怪营销做的太好了，他们在餐厅造型上下足了功夫，特意做了镜面折射，把月亮偷进了屋子，网红纷纷来打卡。弄得后厨不得不加班加点赶制多出两倍的月饼。师傅一边抱怨一边赶工，裴倾玉也进了后厨，打打下手什么的。
　　乔朗收到照片就给她打电话，那天正好是中秋前一天，她正在前厅帮忙，就告诉乔朗一会儿回拨他，结果一忙忙到半夜，她根本没看时间，一只手拿电话，另一只手摆弄那套印着金菊的盖碗。抬头看了一眼钟，才吓一跳，赶忙要撂电话。
　　“喂。”乔朗听起来已经睡了。
　　“对不起，我没看时间，挂了挂了，假装我没打过来。”
　　“别，不用，已经醒了。”
　　“不好意思啊。”
　　“你很忙？”
　　“嗯嗯，才结束。”
　　“我以为老板不用干活的。”
　　“怎么可能，是我的店，又不是员工的。”
　　“那你真是个好老板。”
　　“对啊，等过了中秋，来这边玩吧。”
　　“好。”
　　裴倾玉挂了电话，店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留了一盏灯，她动了动有些酸的脖子，突然有点累，她本来就是想干什么干什么，所以很难控制住自己不去接触乔朗，特别是闲着的时候。和乔朗闲聊，他的声音很好听，有能让她静下来的魔力。虽说她清楚，俩个人不可能，她还是一次一次的遵从本心，希望和他有点瓜葛。乔朗是什么态度她不清楚，但凭她的判断，应该是有好感的，如果她想，她完全能得到。可是，然后呢，像那些人一样，一起快乐一段时间，哪天不高兴了也就散了。她莫名的不想这样对乔朗，但她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安定下来。
　　忙过了中秋，就能休息一段时间，他们店没有万圣节套餐，顶多是多个南瓜灯。她自己都感觉她和乔朗联系太频繁了，乔朗似乎也并没有那么木，也开始会开玩笑，不像一开始那个一问一答的状态了，他甚至会和她说晚安，虽然只说了一次。
　　裴倾玉还记得那天乔朗的语气和平时很不一样，只是乔朗没说为什么，挂电话的时候他说了一句傈僳语，很低沉的语调，经过电流的传导，已经听不清了，后面就是一句汉语的晚安。裴倾玉也没多想，就挂了电话。
　　只是到了十一月乔朗也没有说要来，打电话的次数也少了。裴倾玉甚至有些庆幸，觉得这样也不错，慢慢的直到十二月份连电话也不通了。裴倾玉很理解，现代人嘛，一点小情愫，总会忘记的。
　　天一冷，裴倾玉就不爱出来玩了，也不是天冷，这一两年就没怎么见她出来玩。跨年夜那天，裴倾玉也不知道是多喝了几口咖啡，还是被店里来的大学生感染了。一看微信正好有人撺局，也扣了个1。来了就有点后悔，吵得头疼不说，心脏也跟着难受。还好没算白来，加了一个插画师的微信，可以给店里的新品做包装。裴倾玉之前合作的画师主要是水墨风格做的好，这个会点卡通的。她个人当然喜欢水墨山水这种逼格比较高的，但顾客是上帝嘛。正常的社交流程走完，大家就去舞池赤膊上阵了，空气闷闷的都是香水味。裴倾玉坐在卡座里，被迫解析着混合香的成分，无外乎黑鸦片，大地，蔚蓝。都多少年了，半点新意都没有，酒也是，甚至果盘也是，不会我老爸逛酒吧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果盘吧，也不能问他啊，问他也得一本正经恼羞成怒的说没有，谁知道呢。反正她知道西红柿明代就传入中国了，蔚蓝她爸倒是喷不到，好像是近几年才上市的。裴倾玉沉浸在自己的意识流里，手压着的沙发一重。裴倾玉看了一眼男孩，下意识地碰了碰他手里的酒杯。脑子里却在想：意识流，好像还是一种小说写法，无聊的很，又臭又长，谁写的那什么追忆逝水流年就是。
　　“小姐姐，一个人吗？”
　　“俩，还有我奶，她去打针胰岛素，一会儿就回来。”
　　男孩转了转手里的车钥匙，忍俊不禁。“小姐姐，你可真逗。”
　　“哦，我们东北人都逗。”
　　“介不介意去我们那桌坐会儿，我们在玩大冒险。”
　　“不了，我来大姨妈，不太适合大冒险。”裴倾玉笑着支走他，却连不上意识流了，不太高兴。
　　几个人蹦的口渴回来喝口水的功夫也调侃裴倾玉“玉玉，不喜欢啊，长得挺帅的啊，怎么给轰走了。”
　　“怕有病。”
　　“哦，长夜漫漫，一个人多冷啊。”
　　“徐姐，我可以买条电褥子。”
　　“哈哈哈哈哈，行吧，那我们几个可走了。”
　　裴倾玉看了看搂着女朋友的，男朋友的，有的是带来的，有的是上一秒认识的。大家都心猿意马，准备趁着新年钟声响起之前把被窝暖起来。道了别，裴倾玉走在回家的路上，还别说今天晚上人真的很多，每年跨年夜都这么多。往年她也扯着男朋友出入各种跨年活动，然后去暖个被窝。想想也够乏味的，她去便利店买了杯关东煮，吃完才压住一肚子的鸡尾酒香精味。她心想明年可不来凑热闹了，真不如回家睡觉。
　　南方很少下雪，好巧不巧让裴倾玉赶上了，下了雨夹雪，屋里的毯子全是泥水，夏雯把毯子送到干洗店回店里拿包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裴倾玉知道夏雯住的远，这个点也没地铁，就提出送她，夏雯推脱了一下没扭过裴倾玉。俩人窜进车里，裴倾玉赶紧开空调，夏雯摸到后座有一条毯子。本着讨好老板的想法，她递给裴倾玉。
　　“玉姐，你披上吧，你这大衣都湿了，这样容易感冒。”裴倾玉回头才想起来这条红毯子，是乔朗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还带着一股熟悉的味道。她笑了笑“不用不用，你披上吧，一会空调热起来就好了。”
　　“玉姐，这毯子好漂亮，藏族风格。”
　　“是啊，是一个朋友送的。”
　　“肯定是很要好的朋友，我妈会绣一点，绣这么大一张，得一年呢。”
　　裴倾玉一顿，她望向后视镜抚摸毯子的女孩：“你说什么？”
　　“啊，我说应该要绣一年吧，我也不太清楚。”
　　“我也不清楚。”
　　“嗯.......玉姐我到了，谢谢。你赶紧回去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好，你也是，拜拜。”
　　裴倾玉调转车头，开到家门口的时候雪下的更大了，她熄了火，关了空调，从后座捞起毯子，披在薄衬衫上，有些硬的皮毛摩挲着皮肤，她在和自己的思想打架，她很少这么做。雪下的很大，很漂亮，不用雨刷，落在车窗上薄薄一层，朦朦胧胧透着路灯暖黄色的光。都说车是男人第二个家，车也快成她第二个家了，她总在车里想事。以后结婚吵架，不会她跑去车里睡吧。
　　网店的发货一直到二十五，她和店员们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提前的年夜饭，第二天早上裴倾玉终于坐上了回家的飞机，她靠在椅背上就两个字”舒服“。在家的十几天，裴倾玉每天只管吃完睡，睡完吃，偶尔出去也是和白子鹤他们打打牌，赢点压岁钱。听白子鹤激愤的吐槽那些亲戚，裴倾玉一边摸牌，一边敷衍“你不喜欢就不去呗，你都多大人了，经济都独立了，又不图他们家压岁钱，喷回去啊。”
　　白子鹤白了她一眼“您这叫何不食肉糜吗?”
　　“我还真不用走亲戚。”
　　“你是根本没亲戚可走。”
　　“羡慕吧。我们家这叫黄鼠狼下耗子一代不如一代，本来就没什么亲戚，我还满嘴喷粪，可不就不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