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爪在上定律【BE】》莫思邈

5、004

　　姜翱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但更令他头疼的是手机上那个长达一个半小时的电话时长。他是真不太记得跟宋俞远说了些什么，他的记忆到给宋俞远打电话那里就断片了。
　　要是在之前他倒是无所谓，但昨天Abeir刚问过他那个问题，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说漏嘴去。
　　Abeir婚礼当天，姜翱特地穿了一身漂亮的白色西装，配上浅棕色的小羊皮鞋。他站在观众席看着Abeir走向属于自己的幸福，一时间有点感动。
　　其实Abeir是一个双性恋者，在安德鲁之前，Abeir曾经有过几位很要好的女朋友。但是安德鲁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追到了Abeir，并把她带向了婚姻的殿堂。以前姜翱一直不理解婚姻的意义，在他眼里，婚姻就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束缚，让一个人变得犹豫不决，变得优柔寡断。但现在看着Abeir幸福的样子，他想他或许有点理解了。
　　可能有些人就是自愿献祭出自由，来换取真正的温暖。
　　趁着这次回温哥华的机会，姜翱回了一趟UBC大学。
　　他将自己在T大的研究成果和自己的导师斯蒂文详细报告了一番。斯蒂文表示在这一次的见习机会里，姜翱会学到很多新的知识，但是相比于T大那边，他手里也有几个新项目需要姜翱的帮助。他希望姜翱在完成那边的试验后尽快回来参与自己的项目。
　　回中国的那天，宋俞远提前问了姜翱的航次。然后亲自开车去机场接机。
　　姜翱不知道为什么，他在人群里就是一眼就看到了宋俞远。宋俞远穿着一身黑色的毛呢大衣，站在人群里正笑着看向他。或许是因为只有这个人把目光放在了他的身上吧。
　　宋俞远早就来了，他也早就看到姜翱了。姜翱还是穿着那件白色的羽绒服，拉着他那个黄色的大行李箱，边走边东张西望。
　　他的小雪人回来了。
　　在车里的时候，姜翱给宋俞远讲了很多Abeir婚礼现场的事情，宋俞远就笑着听他慢慢讲。
　　在小区门口的时候，宋俞远注意到门口多了一个卖糖人的老人。他转过头问姜翱：“想吃糖人吗?”
　　“唔？糖人？”姜翱以前在小时候听爸爸说过糖人这个东西，但那是中国手艺人才会做的东西，他在温哥华并没有看到过。
　　宋俞远把车停在了路边，和姜翱一起蹲在路牙上看老人做糖人。姜翱要了一只小猫咪，他是真的很喜欢小猫。而宋俞远则是和老人要了一个小雪人。
　　“温哥华很有意思吧？”宋俞远的小雪人很简单，所以他先拿到了自己的糖人。姜翱只能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宋俞远吃糖人。
　　“嗯，以后你去玩的话，我带着你。”姜翱歪着头看向老人手里的小猫，自己倒也像是只懒洋洋的小猫咪。
　　姜翱很喜欢吃甜的东西，但宋俞远就没有那么喜欢了。他觉得这个糖人还是太甜了。而且吃了的话，那这个雪人就化了。
　　等姜翱的小猫咪完工，宋俞远打算站起来去开车的时候。一声细细的“瞄”传进了两个人的耳朵。
　　姜翱几乎是在瞬间就发现了那只躲在垃圾桶后面的小猫，他快步走过去，但又在快靠近的时候停下来，给一人一猫留够了足够的安全距离。
　　“哥。”姜翱就是回头看了宋俞远一眼，宋俞远就知道他想说什么。
　　宋俞远笑着点了点头。
　　姜翱小心翼翼地慢慢像小猫身边挪去，边挪进边像是哄着小猫说：“别怕别怕。”
　　姜翱虽然喜欢小猫，但他还是害怕小猫咪会应激地抓伤他。在那边僵持了半天都没有下手。最后还是宋俞远上去把小猫抱了回来，慢慢放到姜翱的怀里。
　　这是一只白毛的纯色小猫，像是刚出生没多久，浑身脏兮兮的，躺在姜翱怀里的时候还是不住的颤抖。是冷也是害怕。
　　“回家了回家了，别怕。”在车上的时候，姜翱像是在安慰孩子一样安慰着小猫咪。
　　一进家门，姜翱就到房间找了个毯子把小猫咪包了起来。
　　宋俞远其实以前也没有养过宠物，但他觉得这个时候应该先给小猫洗个澡。
　　姜翱找了个塑料大盆，先在卫生间里面放了一盆温水，然后喊着宋俞远把小猫抱过来。宋俞远一个大男人抱着一只小猫，站在卫生间门口一脸无措地看着姜翱。
　　姜翱突然发现那个平时什么都能照顾的很好的宋俞远遇到不擅长的事情也蛮可爱的。
　　“这这这。”姜翱指挥着宋俞远把小猫放到水里，然后去拿平时自己用的洗发水过来。姜翱为了不吓到小猫，先是挤了一坨洗发水在手上，然后揉搓出泡沫后才涂到小猫身上。
　　小猫可能是第一次被两个大男人按着洗澡，突然开始猛烈地挣扎，扑腾出来的水贱了宋俞远一脸，还把泡沫全都糊在了宋俞远的袖子上。
　　姜翱看宋俞远那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开始不厚道地大笑。边笑还边用英语嘲笑宋俞远连个小猫都搞不定。
　　宋俞远趁着姜翱在那笑的时候，把小猫捧到他的面前，很快姜翱也收获了一脸的泡沫水，这一次换宋俞远在那笑了。
　　在给猫咪起名的时候，姜翱几乎用尽了自己的中文库，也没找到一个好听的名字，于是他开始向宋俞远求助。
　　“要不就叫翡翠吧。”宋俞远说翡翠这个名字是取自“翡翠葛”，以后姜翱可以带着这个小猫咪一起去菲律宾雨林去看翡翠葛。
　　翡翠的到来给宋俞远和姜翱之间带来了很多乐趣，就连宋俞远这个天天猫在电脑前面的人都会时不时在客厅逗着小猫咪玩一会儿。姜翱更是每天就差抱着翡翠睡觉了，除去在实验室的时候，就是和小猫待在一起。
　　日子的平静总会被打破，宋母是在一个周末上门来的。
　　宋俞远从来不避讳妈妈来家里，所以在买房子的时候就给宋母配了一把钥匙。宋母一开门看到的就是宋俞远和姜翱两个人坐在客厅地上逗小猫玩。
　　宋母的笑容当时就僵在了脸上。姜翱也知道宋母之前疑神疑鬼的态度，当即就站起来和宋母打招呼：“阿姨好。”
　　宋母很僵硬地朝姜翱笑了笑，然后直接就开口道：“小姜啊，你住在你远哥这上学很不方便吧，阿姨给你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吧，这样你也住的宽敞。”
　　宋俞远当场就冷了脸，声音也克制着怒意：“妈!”
　　但是宋母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宋俞远，而是一直看着姜翱，像是非要姜翱给个话。姜翱只好顺着宋母点了点头道：“好。”
　　事情的发生只有短短十分钟，但宋俞远却感觉过了一辈子。他就像是被人撕开了衣服扔在大街上。之前妈妈一而再再而三在背后揣测姜翱的时候，他就觉得很生气。现在居然把事情都捅到了姜翱的面前，搞得这么难看。他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面对姜翱。
　　宋母和姜翱要了联系方式之后就离开了，留下两个人在一片寂静的屋子里。
　　宋俞远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就像是被梗在了喉咙里。
　　小猫仿佛也能感觉到屋子里奇怪的氛围，扒拉着姜翱的裤腿“喵喵”的叫。姜翱抱起小猫，笑着抬头看宋俞远：“没事儿，我会常来看翡翠的。我理解阿姨的担心。”
　　姜翱的体谅更像是一根刺戳到了宋俞远的心里，他明明比姜翱大了七岁，但在现在情形下，他更像是年纪小的那个。他没有办法以一个成熟的口吻告诉姜翱，在中国，大多同性恋者所面对的就是怀疑和厌弃。姜翱太干净了，同时也太自由了，是宋俞远羡慕却不能到达的样子。
　　没过几天宋母就联系好了房子。房子的确离T大很近，步行只要不到五分钟就能到。
　　收拾行李离开的时候，姜翱抱起翡翠亲了几口，然后带走了那只猫咪玩偶。
　　搬完之后，姜翱就真的一直没有再见过宋俞远。有时候在超市买巧克力的时候，他总会想起宋俞远笑着制止他的样子，然后就把多拿的那盒巧克力放了回去。
　　实验室项目的进展一直磕磕绊绊的，这次的研究方向还是太大胆了，基因结构采集看起来简单，但在后期培养的环节，有很多问题都解决不了。姜翱每天都在不同的实验体之间徘徊不前。
　　有时候精疲力竭地倒在沙发上的时候，姜翱总会怀念宋俞远独创的按摩手法。但是自从宋俞远那天把他送到这边的房子之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他，他也没有机会去联系宋俞远。他可以理解宋母的担心，他不想再连累宋俞远。
　　这段时间，宋俞远也没有闲着。总部经过多次讨论，最后还是决定把他留了下来，但是调离了技术部门。宋俞远现在占着人事部的一个闲职，每天按时上下班。分公司的负责人老康也找他聊过几次，现在上下默认的是，宋俞远继续和美国那边对接这个项目，要是他能在美国报价之前把项目漏洞修复起来，就恢复他原来的职位。
　　宋俞远也算是松了一小口气。现在至少他还有机会去弥补自己之前的错误。
　　可是工作这边刚消停一会儿，宋母那边不知道又在搞些什么，三天两头给他安排相亲。宋俞远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是个同性恋，他并不想去耽误其他的姑娘，也不想浪费自己的时间在这无谓的相亲活动上。所以他选择在每次相亲的时候和相亲对象说明自己的特殊情况。
　　有的女士可以理解他的行为，而有的女士似乎很生气被浪费了时间。
　　这样的事情的重复直到宋俞远遇见了张澜。
　　张澜是一个很美丽很有魅力的女性，但是她和宋俞远一样是一名同性恋者。两个人和对方诉说了自己相同的困境，然后一拍即合。
　　张澜同意暂时扮演宋俞远的女朋友，而相同的，宋俞远也要帮助她应对她的家人。
　　这件事情总算是平定下来，宋母每天开心的合不拢嘴。每天拉着张澜的妈妈讨论两个人的事。张澜家里原来也正愁张澜的感情问题。现在看女儿和一个男人稳定下来，也高兴地不行。但宋母还是疑心宋俞远和张澜的关系，时不时制造机会让两个人一起出去约会。
　　这天姜翱在歌剧演出门口遇见宋俞远的时候，正是两家约好了一起去看歌剧。
　　姜翱看着张澜揽着宋俞远的样子，一下走了神愣在了原地。宋俞远本想上去和姜翱打招呼，但看着旁边站的宋母，还是压了这份心。
　　结果就被宋母看见了姜翱。之前宋母还怀疑这个温哥华的小孩和自己儿子不清不楚，现在看宋俞远真的和张澜在一起了，宋母才发现自己之前或许真的误会这个小孩了，再想着宋姜两家之前的关系，愈发觉得对不起姜翱这个孩子。
　　“小姜，你也来看《白毛女》啊，阿姨可跟你说，咱们这的歌剧可不比你们国外差。”宋母说着就上去拉起姜翱的手。
　　这下，张澜母女的目光也聚焦在姜翱身上了。宋母就顺着把姜翱介绍给了张澜母女，然后又向姜翱介绍张澜：“这是你远哥的女朋友，但估计很快就是老婆了，”宋母说着就向宋俞远两人挤了挤眼，“说不定下次见面你就要改口叫嫂子了。”
　　姜翱虽然之前看着张澜挽着宋俞远的时候就猜出个七八分，但当真正听到宋母介绍的时候还是有些愣神。
　　“哥，嫂子。”姜翱的中文发音一直都不是很标准，特别是在说“嫂子”这个词的时候，坳在嘴里发不出来。真正念出来的时候有着点搞笑。
　　宋母和张母被姜翱逗得发笑。只有宋俞远一直盯着姜翱的脸笑不出来。他感觉姜翱最近可能过得不是很开心，脸瘦得下颌线都变得分明。眼底还晕着一片乌青，让本来就立体的欧美五官变得更加立体。
　　最后姜翱还是没有和他们一起进去看歌剧。姜翱说自己就是出来在附近的花鸟市场碰一碰有没有实验室需要的植物，正巧看到这边有歌剧，就上来瞧了一眼。
　　后来舞台上到底演了什么歌剧，演的怎么样，宋俞远一概不知，他眼前总是浮现姜翱一脸憔悴的样子。这个小雪人在中国只认识他一个人，现在又被宋母这么一搅和，估计有什么事也不愿意和他说了。他迫切的想要去见姜翱一面，可是宋母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看完歌剧，宋母又安排着两大家人一起吃了晚饭。
　　姜翱没有说谎，他的确是出来在花鸟市场寻找实验室急需的金鱼草，但可惜的是并没有找到。反而遇见了出来约会的宋俞远。
　　姜翱是真没想到宋俞远原来是双性恋者，他一直以为宋俞远和他一样是一个纯粹的同性恋者。但是他想既然这样的话，他的妈妈就不用每天怀疑来怀疑去了，宋俞远也可以过得开心点随意点。
　　只是，那个中国女人能照顾好翡翠吗？希望她可以吧。
　　姜翱是真的很累，前几天的实验在所有人的满心期待下失败了。他出来寻找金鱼草也是因为这次失败损失了实验室很多珍贵的植物样本。
　　像往常一样，姜翱在实验室一直待到快12点，才慢悠悠地收拾步行走向租住的房子那。然而今天不一样的是，姜翱在楼下看到了宋俞远的那辆SUV。
　　姜翱弯腰把头贴在车窗上，才看见宋俞远好像在里面睡着了。
　　他敲了敲车窗把宋俞远喊醒了，宋俞远这才下车。“回来啦。”
　　姜翱领着宋俞远进了家门，才问道：“你怎么来了？”
　　宋俞远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想来看看他，就来了，“路过你这里，顺便看看你最近怎么样。”
　　姜翱这里的屋子基本上没怎么收拾，东西都随意的散在地上，就连衣服也都是摊在那个大行李箱上。
　　“晚饭吃了吗？”已经要凌晨了，宋俞远还问这个问题，显得很奇怪。但是今天姜翱是真的没来得及吃完饭，当时着急盯着实验就错过了晚饭时间，后来再去的时候食堂已经关门了。
　　“没有。”姜翱整个人都累得摊在沙发上，任由宋俞远去鼓弄他那个废弃的厨房。
　　没过一会，宋俞远就做好了一碗清汤挂面。他催着姜翱从沙发上爬起来去吃饭。
　　宋俞远就这么坐在姜翱对面看他吸溜面，就好像回到了两个人第一次见面的那个晚上。
　　好久没有和宋俞远这么坐在一起了，姜翱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说起了下午的那个女人:“哥，你和嫂子关系不错啊。”
　　宋俞远本来下意识想解释的，但是他又不想让姜翱和自己相处的时候膈应着一个妈妈，或许张澜的存在可以让小雪人更加肆意点，就没有反驳什么。
　　吃饱饭姜翱就想着到自己的大床上躺下来睡觉，但屋子里还有这么大一个宋俞远。本来姜翱回来的就迟，再加上吃了顿饭，现在已经快一点了。姜翱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让宋俞远一个人开车回去。
　　“哥，要不你今天就在我这将就一下。”姜翱把客厅里散落在地上的东西往边上踢了踢，好给宋俞远空出一条能走的地方。
　　因为当时考虑到是姜翱一个人住，宋母给他找的就是一个卧室的房子。姜翱倒是无所谓，但他不知道宋俞远在这方面介不介意。
　　但好在宋俞远赞同了姜翱的提议，他今天也确实有点累了。
　　姜翱就从柜子里又抱出一床被子放在床上，他的床是一张很大的双人床，他和宋俞远两个人睡绰绰有余。
　　姜翱晚上睡得很熟，但宋俞远不知道是不是有点认床，一直在黑夜里睁着眼睛睡不着。夜里姜翱翻身爱踢被子，他还特地帮姜翱掖好。
　　直到后半夜宋俞远实在是太困了，才慢慢睡着。
　　早上六点的闹钟准时响起，姜翱困得不行，但还是强迫自己从温暖的被子里坐了起来。他看向一旁，发现宋俞远并没有被闹钟的声音吵起。
　　这是有多困啊。姜翱凑近些看宋俞远在睡梦里仍紧皱的眉头。明明是一个在任何时候都爱笑着的人，怎么在梦里却又有这么多烦心事。
　　姜翱情不自禁地伸手抚平宋俞远眉头的那道褶皱，却在碰到宋俞远温热的皮肤的那一瞬猛地停了下来。
　　他这是在干什么？他逾矩了。姜翱出神地看着自己那双终究没有伸出去的手，脑海里想到的是宋俞远和张澜两家笑语晏晏的样子。
　　Abeir之前种下的那颗种子，终于在这一刻破土而出。
　　但是不是有点迟了？姜翱自嘲地笑了笑。他向来拿得起放得下，既然宋俞远已经有了稳定的感情，他也不需要去揣测那一瞬间的悸动到底是什么。
　　宋俞远早上醒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了，身旁一堆随意掀开的被子彰显着主人离开的急迫。
　　不知道小孩早上有没有认真吃早饭，宋俞远慢悠悠地从卧室走向客厅。
　　唔，吃了。
　　客厅的餐桌上整整齐齐的摆着三个盘子，分别装着几片吐司，一个水煮蛋，还有一个切好的橙子。吐司上面还特意抹了些黑色的酱料。
　　宋俞远随意拿起一片吐司尝了一口，巧克力味的，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