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爪在上定律【BE】》莫思邈

4、003

　　剩下的几天，宋俞远也不敢再带着姜翱出去乱逛了。常常都是他和姜翱两个人坐在阳台的藤椅上晒太阳。
　　宋俞远继续敲着自己的代码，而姜翱则在那读一本关于植物学的书。
　　有时候看到什么好玩的植物，姜翱还会一脸兴奋的指给宋俞远看。这几天下来，宋俞远倒也跟着认识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植物。
　　“哥，你看这个。这是翡翠葛。”姜翱指着书上的一串带着独特的，明亮的蓝绿色花朵的植物。
　　姜翱又继续和宋俞远介绍道，翡翠葛是一种来自菲律宾的异域植物。而野生的翡翠葛只能在菲律宾的热带雨林里找到，即便在植物园里，这样的植物也难得一见。因为它很难养殖。翡翠葛常常用它的颜色来吸引传粉者为它传播花粉。但不幸的是，翡翠葛的颜色或许能让人们着迷，但在鸟类和昆虫看来并不讨喜。真正能够帮助翡翠葛传粉的是一种人们想象不到的动物———蝙蝠。翡翠葛在夜晚的颜色更加明亮，往往能吸引躲在黑暗处的蝙蝠。但是虽然有科学家植物学家们的保护，翡翠葛在菲律宾仍面临着灭绝的危险。
　　“我以后一定要去菲律宾的热带雨林里看看它，我想有一天我或许也能像前辈们那样保护好它。”姜翱说这话的时候带着点笑意，但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坚定，至少这是宋俞远第一次在他眼底看到这样的神情。
　　“一定会的。”
　　年轻人身上那股特有的劲总是感染人的，宋俞远突然想到了自己在姜翱这么大年纪的时候，每天都想着要写出属于自己的软件。要带着中国互联网行业走向世界。事实证明，他并没有做到。
　　但是现在他想，总有一天他会做到的，就像姜翱也会带着他的翡翠葛活下去。
　　无数次他撑不下去的时候，他总会这么想，想到姜翱和他的翡翠葛。
　　回去的那一天，宋俞远在当地的小摊上给姜翱买了一块“北”带了回去。他想漠河还是太冷了，姜翱来这一次就够了。
　　这一次的漠河之行给实验室的样本研究带来了重大突破，再加上春节将近，实验室负责人就强调了一下轮流值班的制度，然后将把人放回去过年了。
　　这也算是姜翱第一次正正经经的过春节吧。他虽然有一半的中国血脉，但是他的母亲是实打实的美国人，父母离婚后，他就跟着母亲一起移民到了加拿大。家里的节日都是按着母亲那边的传统来的。
　　宋俞远的父母都住在京城，每年过年前的几天他都会搬回去和父母住几天，但今年却有点小意外。
　　姜翱就是那个意外。
　　宋俞远站在客厅里和沙发上那个小雪人面面相觑，他不知道他走了之后这个小孩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没事儿哥，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反正我本来也就不过春节。”姜翱一边往嘴里塞巧克力，一边还时不时地瞥向电视里的甄嬛传。
　　宋俞远犹豫再三还是叮嘱了姜翱几句，然后才托着小行李箱走了。
　　去父母家的路上，宋俞远都不自主地想着姜翱一个人在除夕晚上孤孤单单地坐在客厅看甄嬛传的样子。
　　明明都开到一半了，宋俞远还是一打方向盘给转了回去。
　　很多年后，宋俞远再回想起这一天，他总觉得那个打回去的方向盘是自己这辈子做过最后悔的事情。
　　在小区楼下宋俞远并没有直接上去，而是在车里先给妈妈打了个电话。
　　“妈，小姜还在我这呢。”
　　宋母听到小姜这个名字先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然后才猛然想起来之前那个拜托给宋俞远照顾的孩子。
　　“姜家那个小孩啊，那……你把他一起带回来吧。这孩子一个人在中国的，连个亲人都没有，咱们家理应照顾着点。快点回来，等你一起包饺子呢。”
　　打完这通电话，宋俞远又给姜翱打了个电话，把所有的事情都归结到母亲的邀请。姜翱这才答应去宋俞远家过年。
　　姜翱于是就稀里糊涂地又拖着他那个黄色的大行李箱上了宋俞远的车。
　　京城的年味一向很浓，路上张灯结彩，到处都是红彤彤的一片。就连路上的行人都洋溢着一种过年的喜庆。姜翱很快就被这种氛围包裹住了。
　　宋俞远的家里以前是做海外贸易的，虽然在京城这个地方算不上什么富豪，但也算是个中产阶级以上了。宋家父母在郊区买了一个小二层的洋房，两个退休的中老年人没事就在院子里种点瓜果蔬菜，生活过得有滋有味的。
　　姜翱一下车就被宋父宋母围着嘘寒问暖，推着攮着就进了屋。就连行李箱都是宋俞远帮他拿下来的。
　　“小姜啊，在这边还适应吗？有什么事你就找你远哥帮你办。”
　　“挺好的阿姨。哥他挺照顾我的。”
　　宋父宋母热情地让姜翱都有些无所适从，他求救般地望向坐在一边看戏的宋俞远。宋俞远这才上来插了一嘴：“爸妈，人家小姜中文还说不利索呢，你们就别逼着人家说那么多话了。”
　　吃年夜饭的时候，宋父宋母问了问姜翱在T大的研究项目和加拿大的事情，然后话题不可避免的走向了中国父母最关心的事情，“小姜，你在温哥华有小女朋友吗？”
　　问这话的时候，宋俞远也把目光投向了姜翱。
　　姜翱边吃着菜，边笑着说：“女朋友是肯定没有的，以前倒是有过男朋友。”这件在宋父宋母耳朵里如同五雷轰顶的事情，姜翱说的自然得就像在说今天的天气。
　　气氛一时间僵住了。宋俞远也是没有想到姜翱会这样说，他看了眼父母的表情，心里忍不住大喊：大事不妙。
　　姜翱看到之前一直在说话的宋父宋母陷入了沉默，这才想起来在中国同性恋者是不被大众认可的。他于是开口继续道：“叔叔阿姨，希望刚刚没有吓到你们。在温哥华，同性恋者拥有一切权益，包括婚姻。所以这在温哥华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我忘记了中国的观念，抱歉。”
　　宋母尴尬的笑了笑，打了个圆场，然后就找了个其他话头把这件事岔了过去。但是姜翱还是感受到宋父宋母的目光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特别总是把目光在他和宋俞远之间转换。
　　吃完饭，姜翱站在阳台上，看着天上绚烂的烟花，一时间被迷住了眼，连宋俞远走到他身边都没有意识到。
　　“喝点橙汁？”宋俞远递了一个杯子到姜翱手里。
　　姜翱接过橙汁喝了一口，开口道：“你之前说的那个恋人也是男性？你所说的不结婚是这个意思？”
　　宋俞远就知道姜翱猜到了，自从姜翱在饭桌上说明了自己的性取向，宋父宋母的目光就好像黏在了他们身上一样，非要把人看出个洞来才罢休。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出里面的玄机。
　　“是。”
　　姜翱突然间感觉两个人之间有些不一样了，没有为什么，他就是知道。或许是相同的性向？又或者说是对宋俞远的同情。
　　“在温哥华，每年都会有数以万计的同性恋者在街上游行狂欢。我们的婚姻法接纳一切的爱。就像是我们的司法长官曾经说过：‘一个人原本的自己或者一个人爱谁，这无所谓是对还是错。’”姜翱觉得宋俞远很悲哀，他的父母并不赞成他去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这条路他会走的很艰辛。
　　“是啊，无所谓对错。”宋俞远看着天上的烟花，自嘲般地笑了笑。
　　过完年宋俞远就带着姜翱回去了，他不想也实在不好意思让姜翱每天和他一起活在他爸妈的监视下。
　　走的时候，宋母把宋俞远拉到了一边，：“你老实和我说，你是不是还没有改，你是不是和姜家的儿子在谈恋爱！”
　　宋俞远不耐烦地甩开妈妈紧紧拽着他的手：“你别想多了，我和姜翱之间什么都没有！我是同性恋，但我不是看见个男人就要在一起。”
　　“俞远，你不要这么说自己。你不是同性恋，妈妈已经托人帮你找了几家好姑娘，总会有合适的。还有，你要是有空就帮小姜找个房子搬出去，毕竟他是个同性恋，你们住在一起不太好。”
　　宋俞远感觉自己一天的好脾气都在这个时候消失了，他没听妈妈说完就自顾自地走进驾驶座启动了发动机，把宋母一个人留在外面。
　　姜翱感觉到宋俞远心情好像变得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宋母把他拉过去说了些什么。
　　“哥，你没事儿吧？”
　　宋俞远考虑到姜翱实在是无辜被牵扯的，说话都有些底气不足：“没关系，一些小事。”
　　姜翱见宋俞远没有要说的意思，也就不好多问。
　　在春节假期快要结束的那几天里，姜翱接到了一通来自温哥华的电话，电话那端是姜翱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Abeir,Abeir带着自己的男朋友见了家长，两人的婚礼也就很快定了下来。Abeir此次电话就是邀请姜翱去参加她的婚礼。
　　姜翱把事情简单的和宋俞远说了之后，就买了一张当天去温哥华的机票。
　　Abeir为了迎接自己的好朋友，提前就拉着未婚夫等在了机场。几乎是在姜翱一出来，Abeir就冲上去抱住了自己这个久违的朋友。
　　“Jang，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Abeir的未婚夫安德鲁也上去拥抱并亲吻了姜翱的脸颊。
　　姜翱也就真的随着安德鲁的问题，简单回顾了一下自己在中国的这段时间，想到了和宋俞远平时在一起的时光，他笑了笑，“还不错！”
　　Abeir是开车来的，就直接把姜翱送回了家放行李，然后又带着姜翱去参加他们的单身party。
　　酒吧里人声鼎沸，大家疯狂的摆动着腰肢。姜翱好久没有感觉到这样熟悉的感觉了。很快就融入进舞池。汗液随着额头滚下，很多大胆的男人女人主动贴上来和姜翱玩贴面舞。
　　在舞池里跳了一会实在太累了，姜翱就回到卡座和Abeir他们一起喝酒。
　　酒吧总是猎艳的地方，在姜翱拒绝了几个上来的浓妆美女后，也有几个男人上来跃跃欲试，姜翱也不说什么，就是礼貌的拿起酒杯和上来调情的男人碰了一下。
　　“Jang，有没有喜欢的？”Abeir向一旁盯着姜翱的男人们努了努嘴，笑得不怀好意。
　　姜翱举起酒杯喝了一口，也跟着Abeir朝着那个方向看了几眼，果然看到有几个男人在盯着他这个方向。看到他回过头来，那几个男人甚至朝他吹起了口哨。
　　不知怎的，姜翱也没有看清那几个男人长什么样，就感觉其中有一个长得挺像宋俞远的，说不上来，就是那种气质很像，温柔地看着你笑。
　　姜翱和Abeir谈起自己在中国的经历，也谈起了自己在中国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宋俞远。讲了他们抓到了一个白色小猫咪，还讲了他们在漠河过得那个美妙绝伦的冬天。
　　Abeir看姜翱的眼神越来越奇怪，然后凑到姜翱耳边问了一句：“你们不会在一起了吧？”
　　酒吧的声音太大，姜翱没太听得清Abeir说了些什么，就大声的又问了一遍她在说什么。
　　“我说！你们不会在一起了吧！”Abeir几乎是喊出了这句话，引得来参加party的人纷纷起哄。
　　姜翱听到这句话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宋俞远，而是宋母看向他们的奇怪的目光。
　　“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吧。”姜翱从不避讳谈论自己的感情问题，但他感觉自己和宋俞远似乎没有他以前谈恋爱的那种感觉。
　　在他的感情经历里，恋人就是那天雷勾地火的一瞬间，想要接吻，想要和对方上床。但他对宋俞远还没有过这种感觉，宋俞远永远把他照顾的很好，就像是照顾孩子一样。
　　“OK”Abeir失落的耸了耸肩，然后继续拉着姜翱下去跳舞。
　　但任何事一旦埋下了这颗种子，就会不受控制地疯狂生长。
　　晚上party结束的时候已经凌晨两三点了，姜翱喝的醉醺醺的倒在Abeir的车上，Abeir和她的未婚夫商量了一会决定把姜翱带回他们家住一晚。
　　姜翱酒量一直很浅，今天回温哥华见到这么多以前的朋友实在是太激动了，就没忍住喝多了。而之前Abeir那个无意的问题一直埋在他的心里，他正好借着酒劲就把电话拨给了宋俞远。
　　宋俞远接到电话的时候，京城是下午五点多，他本来是在外面应付宋母给安排的相亲。接到姜翱的电话，他就和对面的女人说了声：“抱歉，家里的弟弟。”然后走到了咖啡店门口。
　　“怎么了？”。
　　姜翱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星空，想了想自己在京城好像还没看见过这么多星星。温哥华的生活节奏很慢，慢到他可以躺在这里数一数天上到底有多少颗星星。
　　“二十二！”姜翱用的是英文，醉醺醺的声音隔着手机都能听得出来。
　　宋俞远不知道这个数字意味着什么，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经30了，“你喝了很多酒。”
　　姜翱把手机放在了被子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嗯，Abeir要结婚了，我很开心。”
　　姜翱从打通这个电话到睡着有多久，宋俞远就在门口站了多久，久得他都抽完了烟盒里剩下的几根烟，久得都让那个相亲的女士提前离开了。
　　“姜翱，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