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爪在上定律【BE】》莫思邈

3、002

　　实验室培养的实验体主要是解决沙漠绿植的问题，T大正在尝试利用基因转接的方式培育出可以在干旱高碱环境下生存的植株。而姜翱他们的任务就是从已知获取的的植物中提取出基因结构进行分析，并进一步培育胚体。然而，由姜翱他们组负责的胚体不知道在什么环节下出了问题，整个胚体都被不知名病毒感染了，整条实验都卡在这个地方没办法进行下去。只有在原地不断地重复之前的操作，直到发现问题为止。
　　姜翱抗议这样的做法毫无意义，不如重新寻找实胚体。可惜并没有人愿意听这个外来见习的学生的建议。姜翱只好跟着他们一起干这个无用且累人的劳动。
　　整个下午姜翱都在不停的进行提取分析，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哪哪都酸，眼睛都快累的睁不开了。
　　“来，喝杯水吧。”宋俞远从厨房端了一杯热水放在姜翱面前的茶几上。他肉眼可见姜翱身上的疲倦，和中午出去玩的那股子活泼劲完全相反。
　　姜翱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转而闭眼靠在沙发上，以此来缓解颈椎的疼痛。
　　作为长期办公室办公者，宋俞远算是真切地感受到了颈椎病和腱鞘炎的折磨。为此，他还自己研究出了一套按摩手法。所以在他注意到姜翱一而再再而三地摸向自己的颈椎时，自告奋勇的要献祭出自己的那套手法。
　　宋俞远的手是凉的，刚碰到姜翱后颈时激得他一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但是适应后确实挺舒服的，之前那一阵的酸痛在渐渐消失。
　　而宋俞远却一直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皮肤这么细腻的男人，就连后颈肩这一块都像是被特别保养过一样。
　　“哥，你以后可以去做按摩师了。”姜翱舒服的伸了一口气。
　　宋俞远加重了些力道笑道：“那我就去温哥华开店，专门赚你们这些老外的钱。”
　　第二天姜翱依旧是一大早就去了实验室，因为宋俞远起床的时候，客卧里已经空无一人了。宋俞远打开冰箱本来想随便找块面包垫一下肚子，然后就去敲代码。结果发现冰箱里的面包已经吃完了。两个大男人的食量终究是不可小觑的。
　　宋俞远想了想还是给姜翱发了一条信息：晚上要是你能早点回来，我们就去超市采购点东西，要是回不来就告诉我你喜欢吃什么，我帮你买。
　　等姜翱看到信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三点了，实验室开了一早上的研讨会，大家都在讨论如何选取下一步的的替代植物材料。他连看手机的时间都没有。但好在讨论了一早上还是有点结果的，实验室决定成立一个小分队去漠河一带采集桦树茸，极地雪菊等漠河特有的植物样本。这件事是自愿报名去，剩下的人继续盯实验。姜翱几乎在第一轮就报名参加了这一次的考察行动。
　　在姜翱的教育理念里，动手出去实践，往往会比在实验室里枯燥的做实验有意义多。
　　因为季节问题，很多植物都快面临死亡，所以这一次的考察安排的很急。实验室只给了小组成员半天收拾行李准备的时间。
　　下午姜翱很早就回去了。宋俞远带他去了两个人之前偶遇过一次的那个超市。
　　中国的超市总是比温哥华的热闹很多。姜翱正兴致勃勃地从置物架上拿下第三盒巧克力的时候，被宋俞远制止了。
　　“你已经有两盒了。吃这么多甜食对身体不好。”
　　姜翱只好假装无奈地将手里那盒巧克力放回了置物架，然后在宋俞远看不到的时候偷偷又将它放到小推车里。
　　路过熟食区的时候，姜翱很快就被柜台里一排排漂亮的小蛋糕吸去了眼球。
　　“这个，这个，还有那个。”姜翱兴奋的和柜员指了几款蛋糕。
　　“不，他不需要那么多。”宋俞远就像一个老父亲一样跟在姜翱后面，一样一样地看管着他。
　　姜翱丧气地长呼一口气，：‘“哥，我只是喜欢吃甜的东西。你怎么和我妈一样啊。”说完还默默踢了宋俞远的鞋子几下。
　　宋俞远只好妥协给他买了两个小蛋糕。
　　结账的时候，宋俞远看着小推车里那多出的一盒巧克力，挑了挑眉，但是什么都没说。过了会才用力揉了揉姜翱的头发。
　　回去的路上，姜翱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突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和宋俞远说要去漠河的事情。可就在刚刚，他在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要不要带宋俞远出去散散心。
　　姜翱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
　　虽然这段时间里他和宋俞远的相处并不是特别多，宋俞远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特别消极的负面情绪。但是姜翱就是能感觉到宋俞远的状态很不对，他总是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敲代码，一敲就是一下午，什么话都不说，眼睛里只剩下电脑里的那串字母数字。他也会在休息的时候坐在阳台上，无所事事地摆弄那本来就已经没什么叶子了的植物。
　　姜翱不知道宋俞远正常工作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但是他知道宋俞远现在的样子就像是骆驼把自己的头埋进了沙子，又像是一根线紧紧的绷着。随时有可能崩盘，在这样的情况下，无论宋俞远做什么效率都是很低的，还不如出去散散心，放松放松自己。
　　宋俞远听了姜翱的提议后并没有立刻给出回复，只是说回去再说。
　　真正回去之后，宋俞远又窝在书房里开始敲代码，半点没有要说这件事的意思。
　　姜翱觉得自己有点多管闲事，但看着自己床头的那只小猫咪，他又觉得这个闲事他可能非管不可了。人家宋俞远给房子给他住，还愿意带他出去玩，他不能这么没良心。
　　“哥，你考虑的怎么样了。咱们一起去漠河吧。”姜翱像第一天来的时候那样探出一个头，小心翼翼地看向书桌后面的宋俞远。
　　宋俞远都要被他给折腾笑了，终于还是点了点头。他确实需要找个机会放松一下了。
　　早上天还没完全亮，宋俞远就敲响了姜翱的房门。
　　这个小孩昨天晚上还装模作样的通知自己早上五点起床，结果自己反而在这里赖床不起来。
　　姜翱在朦胧里好像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但实在是太困了，他想了想还是用被子把头蒙住继续睡。
　　宋俞远都洗漱完了，回来看姜翱的门还是紧闭着。他只好自己打开了房门，一路走到姜翱床头。姜翱就和一个大团子一样缩在被子里，任由风吹雨打都不动一下。宋俞远只好施展出上学时他妈妈喊他起床的那一套。
　　姜翱是被冻醒的，他没想到宋俞远真的能够心狠到掀他的被子。
　　“你就不怕我是裸睡吗?”姜翱愤愤地揉着眼睛说道。
　　宋俞远掀完被子就半倚在客卧门口，此时半笑着说：“难不成看了之后还要以身相许？”
　　姜翱和宋俞远到T大门口和其他人集完合就各自开车奔机场去了。
　　实验室给买的是早上去漠河的最早一班航班。由于宋俞远是编外人士，所以他的机票是后来自己买的，但好在大早上从京城去漠河的人还是不多的，于是宋俞远顺理成章的买到了机票。
　　但不幸的是，由于宋俞远的机票购买时间和姜翱一行人有所偏差，所以座位并不在一起。为了照顾宋俞远在这群人里只认识姜翱一个人，坐在姜翱旁边的那个人主动提出要和宋俞远交换座位。
　　虽然姜翱觉得这样不太好，但那位同事实在是太热情了，完全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
　　作为一个IT行业工作者，宋俞远真的身体力行的证明了一句话，电脑在人在。座椅还没坐暖呢，宋俞远就拿出了自己的电脑开始敲代码。
　　秉持着带宋俞远出来散心的初衷，姜翱伸手合上了宋俞远的电脑。
　　宋俞远的手还放在键盘上，被这么直接被合上了电脑，一时不知道是放手还是推开手背上的屏幕。最后在姜翱执着的目光下，宋俞远选择放开了自己放在键盘上的手。
　　“哥，聊点什么吧。”
　　姜翱就这么直接的开了个话头，并把这个话头直截了当的扔给了宋俞远。
　　宋俞远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扭头看了一眼姜翱。姜翱今天又戴了那个坠着毛绒小球的线帽。头发全被藏在了帽子里。
　　“哥，你这么久都没有考虑结婚啊？”要是普通人被问这种问题或许会有点冒犯的意思，但姜翱知道宋俞远不会。因为宋俞远有着出挑的皮囊和优越的社会地位，他如果不结婚那一定是自己不愿意。
　　“我不结婚的。”宋俞远轻轻笑了一声，垂下眼睫去看电脑外壳上的灰尘。
　　在姜翱的理解来，宋俞远或许就是当代的不婚主义者，这在国内外都很常见。不过老一辈的思想或许会理解不了。
　　“哥，那你就没有遇到过想永远在一起的人吗？”姜翱稍稍向远离宋俞远的方向挪了挪，这样的话他就可以更方便的侧过身来看宋俞远的神态表情。
　　宋俞远闭上了眼，浅浅叹了一口气道：“有啊，也想过。”
　　“哥，讲讲呗。”姜翱一直在引导宋俞远多倾诉倾诉自己，但他也是真的想要知道关于这个人的故事。
　　“我和他是在工作第一年认识的，我们两一起进的公司，一起做了很多项目。说真的，他是我所见过的和我配合最默契的伙伴。后来顺理成章的产生了感情，然后也就这么自然而然的在一起了，但是我们的事一直都是公司里的秘密，没有人知道。但我们并不会因为这个影响感情，工作里我们是最好的伙伴，生活里我们是最好的伴侣。”
　　姜翱惊叹于如此细水长流的感情，甚至有些羡慕。“那为什么分开呢？”
　　“后来我们的事被我们的父母知道了，双方家里都不同意，后来就分开了。他也在一次机会中调回德国总部工作了。”
　　好像一段感情的结束就是这么平静地，没有小说里，电视剧里说的那样撕心裂肺，生要在一起，死也要在一起。平平淡淡开始，平平淡淡结束。
　　但是姜翱不知道的是，宋俞远口中的“他”并不是他所默认的那个“她”。宋俞远所面对的是世俗的打压，同样也是年轻时缺乏的勇气。
　　到了漠河，考察小组在当地靠近山林的地方找了个小民宿下榻。
　　但由于考察小组一行加上宋俞远一共有十二个人，旅馆并没有足够的单人房。组长王林就拍板订了六间双人间。
　　“条件有限，大家将就一下哈。”王林一边分组分发钥匙，一边和大家打着抱歉。
　　姜翱理所当然的被和自己带来的宋俞远分到了一间房。
　　民宿的环境还算可以，但是冬天的漠河实在是太冷了，晚上的温度甚至能够达到零下四十度。
　　姜翱光是从机场到民宿这段路程里就被冻的不行。
　　一进房间，姜翱就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取暖。
　　宋俞远看见姜翱连鼻头都冻红了，整个人所成了一团。就到民宿老板娘那里讨了几块姜带回房间。由于条件不允许，宋俞远就简单地用房间里提供的电热水壶给姜翱熬了一杯姜茶。
　　看着姜翱皱着眉头小口小口的喝姜茶，宋俞远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句话：原来雪人也会怕冷啊。
　　想着想着便没控制地笑了出来。
　　晚上吃完简单的晚餐，民宿老板娘便催促着新来的客人去广场参与篝火盛宴。
　　姜翱一行人与当地人围成一个大圈，手拉着手在篝火旁起舞。宋俞远就站在姜翱的旁边，两个人隔着厚厚的手套牵在一起，随着当地的歌曲摇晃。
　　所有的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在这一刻拉紧彼此的手，篝火映照的每一个人都会被雪国祝福。
　　姜翱回过头去看宋俞远，发现宋俞远也正看向他，两个人相视一笑，明明刚认识没有很久，却好像认识了很久很久。
　　篝火结束后，姜翱和宋俞远又跟着当地的导游参观冰雕展览。来自世界另一边温哥华的孩子从没有如此深刻地感受过一个冬天，一个属于中国的冬天。
　　姜翱几乎全程在惊讶欢呼，他拉着宋俞远给自己怕了很多照片，最后宋俞远选择让人在一只小猫咪的冰雕前给他和姜翱拍了一张合影。因为这只小猫咪很像他们抓到的那只。
　　漠河的冬天满足了一个人对冬天的所有幻想。
　　考察小组进入山林寻找植株的时候，宋俞远就在漠河的小镇上闲逛，看到有意思的他就拍下来晚上带给姜翱看。他在漠河的小镇上找到了无数的“北”，随处可见的“北”。
　　姜翱甚至开玩笑说，走的时候他们也要带走一块“北”。这样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找到北了。
　　在圣诞节的那天，姜翱和宋俞远一路穿越森林前往鄂温克驯鹿部落，他们看到了圣诞老人的驯鹿，抖动犄角上白雪的驯鹿温顺又可爱，姜翱试探着将手放在了驯鹿的背上，轻轻抚摸着童话里的故事。姜翱天真的将所有投喂的食物抓在手里，导致一群驯鹿追在他屁股后面跑，宋俞远偷笑着在旁边拍下这一幕，然后才大发慈悲的救那个可怜的小雪人。
　　宋俞远带着姜翱来到最北邮局，姜翱给温哥华的自己寄了一封空的明信片。他想，他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冬天。
　　姜翱想着自己在物理课本上看到的雾化成冰，就拉着宋俞远在零下三十度的雪地里泼洒滚烫的开水，真的就如课本里形容的那样，又或者说更加惊艳，雾化成冰后形成一圈麦芒状的冰花。这是姜翱这辈子见过最美的景象。
　　民宿老板娘每天看姜翱带着宋俞远进进出出，不由得感叹道：“你们兄弟两感情真好。”
　　听到这话的时候宋俞远楞了一下，而姜翱则是半搂着宋俞远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是吧，我也觉得。”
　　植物样本采集的很顺利，在当地人的指引下，小组很快就成功地找到了桦树茸。比预期的时间快了好几天。王林就和实验室打了报告，让考察小组的同事在漠河多玩两天，也不枉来此一趟。
　　姜翱是在考察完成的当天发烧的，本来在山里的时候，几个同事就发现姜翱状态不太好，但由于山里气温本来就更低，大家都有点不太适应，也就没把这个当回事，结果姜翱还没踏进民宿的大门，就晕在了院子里。
　　当时宋俞远正巧在大厅里和几个老大爷下象棋，听到声音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单薄的身影躺在雪地里，身上淋满了雪。真的好像就是一个雪人一样。
　　宋俞远急忙把姜翱背回房间，又拜托民宿老板娘联系了村里的上门医生。姜翱就连眼睫毛上都结满了霜，白白的一片，像个雪做的洋娃娃。
　　宋俞远在几个考察组同事的帮助下将姜翱扶上了炕，揣进被窝里。然后又忙着装热水袋放进姜翱的被子里，手边放一个，脚边放一个，肚子上再垫着一个。
　　医生来了之后给姜翱量了个体温，竟然烧到了39度。医生了解了姜翱的情况后猜想是因为他长时间生活在较为温暖的环境下，突然来了中国最北边的城市，一时间机体受不了。
　　医生给姜翱吊了几瓶水，然后叮嘱宋俞远要在姜翱彻底退烧前按时吃药。
　　宋俞远送走了医生，又让那几个同事先回去休息，自己一个人守在姜翱旁边。
　　姜翱中途醒过几次，要么是太热想要踹开点被子，要么就是想要喝水。宋俞远紧按着被子的边缘不让姜翱乱动，一边还扶着他起来喝水。
　　生病的姜翱比平时乖张了不是一星半点，一夜下来折腾的不轻，宋俞远几乎是一夜没闭眼地看着他。半夜的时候，姜翱的体温突然又升上去，宋俞远哄着他吃完药又马不停蹄地给他用冷毛巾敷头。
　　宋俞远想着，自己要有个儿子也不过如此了吧。
　　早上姜翱睁开眼第一个看见的就是坐在炕旁的宋俞远，宋俞远这个时候好像已经困得不行了，光是倚在椅子上就已经睡着了。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折射在宋俞远的脸上，睫毛都变得根根分明。脸上小小的绒毛都能清晰可见。
　　窗外是雪国的冰天雪地，窗内是温润如春的静谧。
　　姜翱伸展了一下四肢，脚不经意间就碰到一个还热乎着的热水袋。姜翱用脚把热水袋勾到手能抓到的地方。
　　一个热水袋可以扛过整个夜晚吗？姜翱不知道，温哥华四季如春的温度并没有能用上热水袋的时候。
　　姜翱突然就不想叫醒宋俞远。他窝在被子里，半眯着眼看着那个熟睡的男人。他以前没有仔细去观察过宋俞远。他只知道宋俞远有着出色的外貌，现在看来，宋俞远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温柔成熟的感觉。就好像他在身边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这样的男人如果结婚了，会是一个很好的父亲吧。也会是一个很好的丈夫。姜翱尽力去幻想宋俞远成为一个父亲、丈夫的景象。但他发现，自己好像并不能想象出来。可能是宋俞远不婚主义者的形象已经深入他的脑海。
　　其实姜翱一直没有告诉宋俞远，他也是一个不婚主义者。他讨厌一切被束缚的关系，同时或许也是因为他的父母有着一个支离破碎的婚姻。在他接受的教育中，人应该是自由独立的个体，有着超脱一切的独立灵魂。
　　“想什么呢？”宋俞远的声音把姜翱从思绪中拽了出来。
　　阳光下姜翱的瞳色更偏向黄色，几近透明的黄色。你看着他，就会不自主地好奇，这个人的眼睛是不是能容下世界万物。
　　姜翱弯了弯眼睛看着宋俞远说：“看我哥长得这么帅，想多看一会。”
　　宋俞远被姜翱这突如其来的一夸给整笑了，上去揉了一把他那毛茸茸的头：“净会逗人开心。你已经退烧了，再多躺会吧，我也睡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