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爪在上定律【BE】》莫思邈

6、005

　　姜翱到达实验室的时候，人已经基本到齐了。但是以前一般这个点的时候并没有过这么多人，就连实验室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负责人都来了。
　　“Jang，早上好。这样既然人已经到齐了，那我就开始说正事了。”实验室负责人吴尊站在人群的中间，半百的年纪带给了他更多的威严。
　　“我们的实验项目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但是目前看来并没有什么突破，我很遗憾。各位的付出我也是看在眼里的，”说着，吴尊双手合十向周围的各位微微弯了下腰，“大家也知道学校给这个实验室投入了很多的特权和心血，所以经过学校高层的多次讨论，决定对我们这个实验项目采用1+1的方案。”
　　吴尊的话音刚落下，就在实验室内部引起了一小阵议论。所谓的1+1就是与国外实验室实时共享实验成果，通过两个实验室的资源来一起完成一个项目。这样的模式在世界各地的实验室都不稀奇，但是很多实验工作者都不太愿意和他国的学者共享自己的研究成果。
　　“OK，现在很幸运的是，我们合作的是UBC植物实验室，也就是Jang所在的那个实验室，”吴尊笑着朝姜翱点了点头示意，“现在就是我们要和温哥华交换研究人员，大家还是自愿报名的模式哦。Jang，你也可以在这次机会选择回家工作，因为现在这两边都是零保密的状态。”
　　姜翱被这个巨大的消息冲击的有些头脑发昏。他居然可以回温哥华了？
　　姜翱一整天都沉浸在这个消息中，浑浑噩噩。他想着和身边的人分享一下这个消息，但看着通讯录顶端的那串中国号码，他陷入了犹豫。
　　最后，姜翱把电话拨给了Abeir。还处于新婚蜜月中的Abeir并不能理解姜翱犹豫的点在哪里。
　　“Jang，你可以回温哥华啦！那很好啊，你回来就可以和我们一起出去玩啦，而且你回家不是更加方便吗？”
　　姜翱在电话这头陷入了沉默。
　　Abeir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你不会是因为那个中国男人吧？”
　　“Maybe，I don’t know.”姜翱突然很想抽烟，但他并没有烟瘾。
　　“Jang，你变了。你以前不会考虑这么多的，你不是要做自由的信徒吗？怎么会为……一个男人，犹豫不决？”Abeir几乎是一针见血。
　　姜翱挂了电话后，很快又收到了斯蒂文的邮件。斯蒂文表示支持他的选择，他可以回温哥华参与斯蒂文的研究小组，也可以继续留在中国直到完成这次的实验项目。
　　宋俞远是在休息室喝咖啡的时候得知实验室爆炸的消息的。
　　“什么！你说的是哪里的实验室？”宋俞远失态地抓着谈论这件事的同事。后来发现了自己动作的粗鲁后，才慢慢松下手说了声抱歉。
　　同事似乎被宋俞远一反常态的状态吓着了，“宋工，你没看新闻头条吗？就是T大的化工实验室啊，这好像还是你的母校吧？”
　　T大的生化实验室都是连在一起的，化工实验室楼上就是生物实验室。
　　宋俞远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可面容解锁好像失灵了一样，解锁了几次都没有解开。宋俞远第一次在人前爆了粗口。
　　用密码一解开手机，宋俞远就把电话拨给了姜翱。
　　“对不起，您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Sorry……”宋俞远连着打了五个电话都没有人接。
　　他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如此强烈的害怕。宋俞远几乎是抓着车钥匙跑到了停车场。
　　一路上，宋俞远一直在给姜翱打电话，但就是没有人接。
　　“今日北京时间下午一点五十，位于海淀区双清路30号的T大实验室发生了一起爆炸事件。现场三人重伤，两人轻伤，目前警方人员正在实施事后救援。本台记者报道。”宋俞远把车载收音机调至了当地新闻频道。
　　被堵在路中间的时候，宋俞远都快要抓狂了，几乎暴虐地拍打着喇叭。仿佛只有刺耳的喇叭声才能让他稍微平静下来。
　　姜翱一定会没事的，姜翱最近还没有回去看翡翠呢，翡翠可想他了。姜翱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的。
　　“啊——！他妈的堵在这干嘛啊！”宋俞远猛拍了一下方向盘，把整个头都抵在方向盘上，喇叭发出了绵长不断的声音。
　　“都他妈的给老子走啊！”宋俞远眼睛由于充血出现了一道又一道的红血丝，猩红可怖。
　　“管你呢，他妈就在这堵着吧！”宋俞远连车钥匙都没有拔，直接抓着手机就开车门下了车。顺着车流的间隙一路向前跑。
　　好不容易在车流的尽头看到了一辆出租车，宋俞远直接就冲上去拦住了车，吓得出租车司机一个急刹。
　　“你小子不要命啦！”出租车司机一面开了车锁，一面没好气地冲着宋俞远说。
　　“师傅……T大…,快！”宋俞远由于刚才剧烈的跑步，现在连说话都气流不稳。
　　到了T大，宋俞远不顾保安的阻拦，直接就从车辆行驶通道跑了进去。还好宋俞远就是T大毕业的，他熟练地从教学楼下扫了一辆共享单车就往实验楼骑。
　　实验楼下已经围了一群人，有学生有老师，还有救护车，消防车，消防员配合实验室管理员正里里外外地把实验器材往外抢救。
　　宋俞远把共享单车随意地往路旁的草丛里一扔就冲到人群中去。他拉着一个消防员就问“姜翱在哪里？你看到姜翱了吗？”
　　消防员着急进实验楼抢救其他器材，拉开了宋俞远紧抓着的手：“抱歉，我不知道，你去问问别人吧。”
　　“哥？”一个不太正确的中文发音从宋俞远背后传来，里面带着点不确定和试探。
　　宋俞远一回头就看到姜翱正站在他的身后，脸上还粘着些黑色的灰尘，身上的实验室大白袍也变得脏兮兮的。
　　小雪人变成了一个小炭球。
　　宋俞远也不顾在这么多人面前，猛地就抱住了姜翱。用力的好像要把眼前的人揉进自己的身体。
　　“姜翱，姜翱，姜翱。”他喊了很多声姜翱的名字。
　　他喊一次，姜翱就答应一声。
　　其实爆炸发生的时候，姜翱正在操作台前提取马齿苋的表皮细胞。后来整座实验楼都响起了消防警报，他迷迷糊糊就跟着其他同事抱起实验样本就往楼下跑。下楼的时候被烟熏了一身。
　　可惜的是损失了好多的实验样本，看来又要重新提取了。
　　看到宋俞远跑过来的时候，姜翱还有点不确定，他是真没想到宋俞远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他听到这个男人在那一遍又一遍地喊着自己的名字。这是他第一次看到那个向来稳重冷静的男人变得如此……失态。
　　“我在。”姜翱整个人都被宋俞远勒在怀里，只能一遍遍拍着他的后背以示安慰。
　　把姜翱抱在怀里，宋俞远才感觉自己一颗心放了下来。
　　车扔大马路上的结局就是，宋俞远被通知带着身份证去交警大队认领自己的车。
　　已经30岁的宋俞远在交警大队被教育得跟小学生似的，姜翱就坐在调解大厅的钛和钢椅子上憋笑。
　　“来，把字签了，待会去后面把罚款也交一下，车过两天再来拿。”交警大叔把一叠单子放到宋俞远面前，想想还是忍不住多说两句:“你也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能干这种事呢？有没有点法律常识啊。”
　　宋俞远红着老脸不停地给警察大叔承认错误。
　　没有车，宋俞远就和姜翱顺着马路往回走。
　　姜翱抬头看京城的天空，没有星星。在这座车水马龙的城市里，就连夜晚都绚丽多彩，人造灯似乎能把天空再次点亮。姜翱有点想念温哥华的夜晚了。
　　今天宋俞远就这么奋不顾身地冲到他的面前，说实话，他有点无措。他不知道宋俞远是什么意思，那个用尽力气的拥抱又是什么意思。
　　——“哥。”
　　——“我们试试吧”
　　两道声音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响起。
　　宋俞远转过头来看着姜翱的眼睛，这双眼睛真的太干净了，但现在里面只装着他。
　　姜翱没想到宋俞远会说这个，他感觉自己的心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那，那嫂子她。”
　　“假的。”宋俞远简单的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姜翱，我们试试吧。”
　　昏黄的路灯将宋俞远照得更加温柔。
　　很多年之后宋俞远和自己的朋友说起这一天，总会垂眼笑道：“这可能是我这辈子最勇敢的时候了。”
　　姜翱没有立即作出回答，而是把宋俞远拉进一旁的巷子里。他拽着宋俞远的衣领，把人拉向自己。
　　两个人的距离无限拉进，就连呼吸都纠缠在了一起，姜翱盯着宋俞远略有些干的薄唇，用气音说道：“哥，我想接吻。”
　　说完就附身上前，唇齿相贴。刚开始是姜翱一直含着宋俞远的下唇吮吸，后来宋俞远按住姜翱的后颈一个转身，把人抵在了墙上。
　　宋俞远略有些粗暴地用手卡住姜翱的下颚，逼迫他仰起头来。灵活的舌尖撬开姜翱的牙关，然后就开始大刀阔斧地在里面翻转搅动。姜翱不甘示弱地缠住在自己口腔里作乱的舌头，手紧紧攥住宋俞远卡住自己的那只手腕。
　　姜翱脸上渐渐出现因缺氧而导致的薄红，诞水也顺着唇角溢出来。“唔。”他推了推宋俞远的手，宋俞远这才停下来，留恋的又在那被蹂躏地发红的唇上轻吻了下。
　　“我们回家。”宋俞远帮姜翱整理了下被弄乱的衣服，笑着拉起他的手。
　　姜翱就这么稀里糊涂跟着宋俞远去了他家。
　　一直到坐在宋俞远家的沙发上抱起翡翠，他才缓过来：“我衣服都没拿过来！”
　　宋俞远笑着把姜翱揽进怀里，摸了摸他的头说：“没关系，穿我的。”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会……调情呢。”姜翱仰头在宋俞远的下巴上亲了一口。
　　晚上，姜翱就理所当然地被从客卧搬去了主卧。
　　但是今天实在是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姜翱光是埋在宋俞远的怀里没一会就睡着了。
　　“Abeir，我想我是喜欢他的。”姜翱后来给Abeir打了电话，回答了她很久之前的那个问题。
　　Abeir惊喜不已，但在挂断电话之前还是提醒了姜翱一句：“Jang，你所追求的绝对自由是不会存在于任何一段感情中的。你终究要学会忍让与牺牲。”
　　第二天，姜翱就给导师斯蒂文回了一封邮件，说明他可能暂时要留在中国。
　　在一起后的日子好像发生了改变，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
　　宋俞远每天仍旧准时上下班，姜翱还是天天泡在实验室里。不过，宋俞远总会在下班的时候路过超市去买上一块巧克力蛋糕带回家。
　　姜翱也会每天早点回家和宋俞远一起吃晚饭，一起溜小翡翠。
　　小翡翠喜欢在姜翱的肚子上踩来踩去的，姜翱就躺在宋俞远的怀里，一手拿着书，一手摸着小翡翠。
　　“There will be more light in my sky;
　　There will be more shine in my eyes;
　　There will be more love in my life
　　.More shine for me.
　　More shine for me .”
　　京城又迎来了新一轮降温，也是在这个最寒冷的时候，来自温哥华的实验小组到达了中国。
　　“Oh，Jang.亲爱的，好久不见。”领队的Barlow是姜翱的学长，之前在温哥华的时候就带着姜翱完成了好几个课题。
　　“嗨，Barlow”姜翱上前拥抱了自己的老朋友。
　　考虑到这次来的实验小组是来自UBC，这里面既有美国人也有加拿大人，吴尊就让在这边熟悉了一段时间的姜翱负责招待他们，这样在语言上会方便一点。
　　上午的时候，姜翱带着Barlow一行人逛了逛T大的生物实验室，把目前的研究方向，和一些小的成果介绍给他们。
　　“教授之前就和我讲过，T大的基因研究能力是在世界前列的。我在这的一段时间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不过现在的问题也很鲜明，我们并没有办法把分析出来的基因真正地融合到一个植株上面去。他们的排异反应太强烈了，我们也尝试过直接嫁接，不过结果并不那么可观。”姜翱边走边和Barlow讲解。
　　Barlow在生物基因上面也算是小有成就，他跟姜翱提出了些自己的观点，他认为不应该把目光一直停留在内在基因结构，他们在提取一个植物的基因之前应该也考虑考虑这个植物生长的大环境。总不能让一个热带雨林的植株在撒哈拉沙漠存活吧。
　　姜翱很赞同Barlow的观点。Barlow在植物学方面总是有着特殊的灵敏，人们往往把这个称做天赋。
　　“OK，Jang.我想你是不是该带我们去享用午餐了。”Barlow指着手表夸张地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姜翱被他搞怪的表情逗得发笑，“OK.Fine.”
　　午饭的时候，宋俞远打来了一个电话查岗，他担心姜翱又因为实验不认真吃饭。姜翱完全没有避讳Barlow，直接就在饭桌上接起了电话。
　　“你的男朋友？”Barlow直接问道。
　　“yeah.”
　　Barlow捂住心口，一副受伤的样子，“看来我痛失所爱了。”
　　“不过，Jang.你要清楚，在中国，同性恋是不被认可的。”Barlow端起红酒自顾自地喝了一口。
　　“I don’t care.’”姜翱笑着耸了耸肩，举杯和Barlow碰了一下。
　　真的能不在乎吗。Barlow看着姜翱毫不在意的样子，浅浅笑了下。
　　“我也曾经也有过一位中国的伴侣。”Barlow轻轻说了一句，不过并没有人听到。
　　周末的时候，实验室为了欢迎从UBC来的实验小组，就组织了一次团建。团建的地点就是位于京城中轴线上的景山公园。
　　这一天碰巧宋俞远也不是很忙，姜翱就拉着他一起去了。
　　“哟，Jang。这位是……” Barlow对着姜翱和宋俞远一阵挤眉弄眼。
　　宋俞远本来就长得出色，站在那没一会儿，其他的同事也凑上来和他打招呼。
　　‘“这是我……”姜翱话还没有说完，宋俞远就帮他接了上去，“我是姜翱的哥哥。”
　　姜翱的心一下就感觉空了，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有点失落的吧。其实他可以理解宋俞远这样做的原因，毕竟在中国大家还是不太支持同性恋者的嘛。
　　但是，还是有点不太舒服。
　　“欸，Jang，没什么的。中国人总喜欢这样介绍自己的同性伴侣。”Barlow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在姜翱耳旁说。
　　在景山的东路有一棵低矮的老槐树，这是明代最后一位皇帝崇祯自缢殉国的地方。爬上40多米的景山，中间可以看见一座雕饰精美的万春亭。
　　姜翱站在万春亭上向四周看去，雄伟的故宫尽收眼底。一种从未有过的震撼扑面而来。
　　“很美吧。”宋俞远走到姜翱身旁，悄悄拉起他的手，“刚刚对不起。我怕你的同事们知道我们的关系之后会用异样的目光看你。”
　　姜翱指尖勾了勾宋俞远的掌心，“我知道了。”
　　其实姜翱根本无所谓这些虚无缥缈的名分，只不过他一向不喜欢遮遮掩掩的感情。但如果这个人是宋俞远，他也可以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