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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尊王不知 ...

  •   隔天中午,紫藤有规有矩地飘进了褰煗宫。
      他看见沧润正盖着一条流光色软毯,侧卧在软塌上半眠,沧润安静美好,他舍不得打扰他。
      来到软塌边坐下,观察了一阵子沧润的睡姿,紫藤闻到了淡淡的安神香香味。香味清新,淡中带甘,令紫藤感觉自己疲倦的精神舒缓下来不少。
      “紫藤,你来了?”沧润睁眼看向来客,转而又对两位侍女道,“此方,你去将平时二皇子用的客房再布置一下,今晚紫藤妖君睡那里;彼方,你去殿外摘些我种的小番茄进来,紫藤妖君爱吃那个。”
      “沧润,谢谢你收留我。”紫藤道,“虽然我朋友多,但是要想寻个借宿的地方,却只剩下你这里了。”
      “褰煗宫的正门、宫殿门、楼阁门,一直为你看着。”沧润道,微笑中又带着一丝遗憾,“可惜我这里没有花园,没法让花儿们一并陪着你。”

      “与时被尊王下令禁锢十遇宫的前一天晚上,我不是让银凝告诉你我被‘尊王的旨意’叫去‘千澜花园’连夜司花吗?”
      “嗯,银凝跟我说了。”
      “结果那里的花都长的很好,根本不用我打理,只有四个侍卫看守在外,我就知道自己上当了。”紫藤摇摇头,“也不能说是上当,那个旨意有问题,我是察觉到了的。只是我,没有算计到往后主谋还安排了下一步棋。”
      “紫藤,你先是被主谋从与时身边支走,接着你又被主谋调离妖界,等到你回去十遇宫,一切都晚了。你不在期间,主谋就让妖兵们包围了十遇宫,搞得内外都难进难出。”
      “沧润,你不觉得这样一来,万一与时在十遇宫内遇见什么事或是突发状况,就求助无门了吗?”紫藤叹了口气,“与时身边除了银翘和银凝,就不剩别人了。其他侍女和宫妖,又统统是不顶用的。”
      “我也担心二皇子。担心他的胸口疼,以及所中的无名无解之毒会不会发作。”沧润问道,“十遇宫之内,常用的药物都有备上吗?”
      “银翘和银凝做事一向细心,应该备着。但是——”紫藤话锋一转,“那些冷血无情的妖兵连我的将至园都敢锁,难保他们又会搬出‘上头的旨意’,翻箱倒柜地搜寻和没收与时的日常用药。”
      “若是如此,那他们就做的太过太绝了。”沧润皱眉道,“事后尊王要是知道了,准会将那些妖兵杀的一个不剩,尊王的性子我了解。”

      彼方端了一盘小番茄进来。
      在桌子上放好果盘之后,她就过去那边将润主子从软塌上扶了下来,为他加披了一件单衣,才引他到桌子边坐下。
      彼方向紫藤解释道:
      “之前沧润妖君心血来潮约雪黛药司一起在夜间骑马,结果就碰见了下雨天气,被斜雨打湿了衣裳不说,还湿了鞋袜,虽是有施法弄干衣裳、也烤了火,但是沧润妖君体质总免不了着凉。原本几碗红枣姜茶喝下去之后是会见好的,却不想中秋当晚他又受了月华仙子的言语之伤,难免会积郁心中,就恢复的慢一些。”
      紫藤道:“彼方,有你在沧润身边细心照料,我也放心一些。”
      接着,紫藤又问她:“那月华仙子在事后,有来褰煗宫向你主子道歉吗?”
      “她来过,吴刚陪着她一起来的。”彼方道,“而且他俩带来了一颗‘灵丹’,说是能在紧急的时候救命。神妖魔只要将‘灵丹’隔水服下,半个时辰后,就起死回生。”
      紫藤没听说过,就问:“什么‘灵丹’?这么厉害?”
      沧润道:“后羿射日有功,天后就赐了不死之药——‘灵丹’给他,后来不知何故,‘灵丹’到了月华仙子手中。而今,她又将‘灵丹’送给了我。”
      彼方道:“月华仙子如此大方,也不知道她送给沧润妖君的‘灵丹’是真的还是假的,沧润妖君只叫我收好。”
      紫藤想了想道:“那不管有用没用,你就先收着吧!”
      沧润淡淡一笑,道:“灵丹,用不着当然是最好,毕竟谁都不想陷入命悬一线之中,对吧?”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沧润还不知道,日后这颗“灵丹”却真的是派上了用场。

      此方进来,对沧润道:“此方已经将客房收拾好,现在就可以使用了。”
      “好。我现在跟紫藤妖君一同过去。”沧润朝她轻点头,“紫藤妖君会在里面住上一阵子,平时他的起居,也要一并照顾好。”
      “是。”此方应道。
      “那紫藤,我们过去吧!”
      沧润带着紫藤往客房走。

      进到客房里面,紫藤就觉得很熟悉,这里的陈设跟十遇宫里面与时的寝殿差不多,格调高雅,宽敞而舒适。
      紫藤道:“沧润,这里很好,要是住惯了,我就不愿走了。”
      “那可不可行。”沧润笑道,“将至园的葡萄们和酿阁的甜浆们,都会想念她们的藤蔓妖君。”
      紫藤拉着沧润的手问:“以后我会常来你宫里,不管是陪你论事说话、陪你下棋谈禅、陪你赏雪煎茶,还是借地方打盹、睡觉、发呆,你都要答应,好不好?”
      “好。”沧润喜悦道,“只要你常来,我什么都答应。”

      过了一会儿。
      “与时被禁锢一事。”紫藤道,“尊王肯定是受了与岚的挑拨,偏听误信,才以为与时真的起了夺位之心。”
      沧润问:“果然是他?”
      紫藤点头,道:“我听妖兵统领说,尊王将禁锢与时的一切事宜,都交给了与岚去办了。”
      沧润直白地告诉紫藤:
      “君主最忌讳的就是自己地位不稳,况且二皇子的才干确实出众。就算大皇子不去点燃导火索,我想尊王对二皇子也不是百分百放心。”
      紫藤不解,“沧润你说,这回惹尊王不满的导火索,会是什么?”
      “紫藤你想看看。”沧润也一起边说边想,“近来二皇子可做过哪些尊王不许他做的事?”
      “倒真是有一件:悦荷小姐送给与时的方帕,被尊王看到了。”紫藤道,“凡间刺绣的针脚和走线,跟妖界本身就不一样,尊王一眼就瞧出那块方帕不对劲了。”
      “二皇子不该这么大意呀,怎么回事?”
      “说白了这事真是个意外,尊王将与时从地上拉起身来时,方帕就从与时的袖口掉出了。”紫藤摇头,“与时说他跟银翘一起将事情圆了过去,但沧润你不是说尊王多疑吗?我估计,尊王至今还因为与时不老实这点而挂气在心呢。”
      “紫藤你再想想,除了这事,还有其他事吗?”
      沧润问。
      方帕之事,怎么想都跟“谋逆之心”联系不到一块呀!
      顶多算是一件“儿子瞒着父亲,偷偷跟凡间女子相许”的狐族家事,尊王还不至于气到派出重兵围守十遇宫的地步吧?

      “也许有。与时怕我卷入纠纷,没告诉过我,所以我就不知道了。”
      “尊王是怎么从与时身上看出谋反的痕迹的?”
      “妖兵统领说是‘二皇子联手魔族’……”
      “魔族?与姒长公主和驭影魔君?”
      “我不知道。”紫藤的脑袋乱入水草缠绕,“驭影不是好久没踏入过妖界了吗?平时他跟我们都是选在凡间的马当山山巅雅室相聚的。”
      “我们找个时间跟驭影魔君见面吧!”
      “好,沧润你来安排,我听你的。”
      “事不宜迟,就明天清早。我们先到马当山山巅雅室,然后用灵石向魔界方向发信号,驭影的感知力比其他魔君要敏锐一些,相信他很快就会下凡跟我们汇合。”
      “沧润,一想到首领侍卫和妖兵统领都听命于与岚,我就不放心,总想偷偷进入十遇宫去跟与时见面。”
      “这个非常时期,怎么着紫藤你也要忍着。”
      “我知道。我就是觉得尊王的做法不对,不应该下放看管的权力给与岚。”
      “我想,是因为尊王对两个儿子都不信任的缘故。”沧润推敲道,“与岚有胆子告发与时,肯定是手握有用的证据,并且说了一些让尊王能够下定决心去罚与时的话,才使得尊王放权于他。”
      沧润又道:“于尊王而言,两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或许他是在暗中观察两位皇子的不同态度也未可知。”
      “可是。”紫藤认真道,“与时很在意父亲,他把那种父子之间的牵绊看的很重。我真怕这次事件会伤了他和尊王之间的父子情分。”
      “我知道。事情在发展,导致什么结果都有可能。”
      沧润点头。
      “紫藤,当务之急,得找出二皇子没有谋反的证据。”沧润分析道,“只有消除尊王心中疑虑,才能阻止与岚为所欲为,保二皇子平安无事。”
      “但我们连与岚提供的‘二皇子谋反的证据’是什么,都还不知道。”
      紫藤显得懊恼。
      “会找到突破口的,等明日见到驭影魔君再说。”
      沧润宽解道。

      与时独自站在在回廊上。
      暮色,斜阳,两个简单的因素,也能构成一幅画卷。
      皇长兄,其实我特别想问你两个问题:
      第一,一直不被父亲相信和忽然不被父亲相信,哪个更悲哀?第二,一直没有母爱和忽然没有母爱,哪个更痛心?
      我不晓得你会怎么回答我,也不晓得有没有机会听到你的回答。
      我一直觉得,在朝外我能做个好儿子,在朝内我能做个好臣子,父亲信任我、疼爱我,是因为父亲需要我。
      所以我从来没想过当上皇太子,也没想过跟皇长兄你争什么东西。
      我和你之间总是隔着一层雾,雾浓雾散,看清楚你的真面目之后,我就觉得非常寒心,我们是兄弟,更是狐族的家人,为什么非要陷入“你死我活”的境地?
      我记得第一次去蜀州的时候,我看见蜀州县令的小儿子往金丝越灵鸟姐妹身上扔小石头子儿,县令的继夫人也叫那个顽童用小石头子儿打我。
      知道心脏疼和骨头疼是什么滋味的缘故,我就想:即便是自己被那些小石头子儿打中,也不会太痛;就算痛,也痛不过疾病发作时的痛。
      可是皇长兄,如果把当下你对我的恶意比喻成小石头子儿的话,我就觉得它有着难以言状的杀伤力,因为你是带着明显的意图要置我于死地的。
      来自你的这种“不会流血、也不会留下淤青”的无形小石头子儿,真的很特别,特别到父亲选择“盲听”你的话。
      我总是很看重父子情分,所以我才认定父亲只是“盲听”你,而不是“选择相信”你。
      我现在的处境,所有的苛刻和所有的危险,我都不觉得父亲知道半分。
      皇长兄,你能否适可而止?拿走我的救心药和解毒药,故意断供我的素膳,假传尊王旨意将紫藤从我身边分离,强行锁住将至园……
      我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三界都不会安宁,不信你等着。

      这以后,一转眼,已经到了与时不被允许离开十遇宫的第十天。
      面对一个中等职务的妖兵送来的饭食,银翘终于忍不住道:“你知道二皇子向来只吃素的,怎么还连续十日送来肉食和酒水呢?”
      那妖兵一脸无奈,只得将饭食都暂放到桌子上,叹息道:“二皇子一向善待小妖,小妖怎敢故意送这些东西来为难二皇子?”
      银翘道:“算你还能念着二皇子的好,那就去让司膳房把饭食都换了吧。”
      那妖兵扑通一下跪在与时和他的两位侍女面前,惶恐不安道:“是大皇子让小妖这么做的。”
      与时看着他,没说一句话。
      后来,与时就只转身往宫殿的深处去了。

      银翘看得出与时是知而不语,对皇长兄的态度感到心寒,便让银凝跟进去看看,好生劝着才是。
      银翘把桌子上的酒肉饭食一挪,神情厌恶道:
      “你把那些东西都拿走,省得二皇子见了作呕。”
      那妖兵从地上站起,重新将盛满酒肉饭食的托盘端回手中,道:
      “姑娘生气确实是应该,二皇子离去,对这些东西眼不见心不烦也是应该,只是这样一来,小妖不知道如何回去向大皇子交差?”
      “向大皇子交差?”银翘内心更火大了,却忍着没有拿起桌面上的茶杯向那妖兵手上的托盘砸去,她冷冷问,“你难道不会直接回了尊王吗?”
      那妖兵低头,用惊恐的声线道:“小妖只怕还没有去到尊王所在的宫殿,就已经小命不保。”
      银翘心想:
      你这家伙,怕死就是怕死,何必表现出自己是被逼无奈的样子呢?
      连骨气都没有、只会按照上头的意思做事的妖兵,多站在这里一刻,都是脏了殿里的地板!

      “如果我是你,碰见这种明知不可为、却不得不按上上头的意思为之的事,就不会死站在这里,亲眼看到饭食被倒掉才罢休。”银翘道,“我会去找沧润妖君或者神武妖君,他俩一个是妖界众臣之首,一个是你的顶头上司,不求他俩能在尊王面前替二皇子说话,最起码能救你于水火。”
      “小妖不同意姑娘的说法。”那妖兵反驳道,“臣子和皇嗣的份量怎可一概而论?小妖也不会为了逃避姑娘的骂和二皇子的白眼,就漠视大皇子的吩咐转而去投奔两位妖君。”
      那妖兵故作正直的模样,令银翘好想将茶壶中的热茶波他脸上。
      “你这糊涂东西,给我醒醒!”银翘加重口气,“我何时骂过你?二皇子何时白眼过你?”
      “姑娘和二皇子的意思不是明摆着吗?”那妖兵一副看清了银翘和与时的真实目的的模样,道:“你们就是为了逼小妖去搬救兵、找尊王!”
      银翘最后尝试说服那妖兵,缓声道:“不管你听不听,我都是为你好。”
      “姑娘不必多说了。”那妖兵摊牌道,“小妖是不会去回尊王,也不会去找两位妖君的。”

      “总得让尊王知道啊!”
      银凝从里侧出来道。她并不十分清楚刚才银翘和那妖兵之间的不愉快。
      银凝又看了一眼光影显暗的宫殿深处,才回过头来,用担忧的语调对那妖兵道:
      “十天了,照这么下去,总不能让二皇子不吃不喝,只靠一口真气续命吧?”
      “两位姑娘,求你们可怜小妖,饶了小妖吧!做的到的事情,小妖一定尽力,唯独‘回禀尊王’和‘更换素膳’这两件,小妖确实受制于大皇子,做不到啊!”
      那妖兵立场不会变,他只是把刚才自己对银桥说了的意思,再说一遍给银凝听罢了。
      银翘忽然就想明白了:为了保命,对那个小妖来说,什么旧时“恩人”都比不上现在依附的“靠山”了。
      于是她对银凝道:“不用再跟他说什么了,二皇子的心绪他也没法体会。现在我就那些酒肉饭食倒掉,让他‘满意’地办妥差事,好给大皇子一个答复。”
      银凝在银翘耳旁小声道:“可是以后,他还是如此天天来……”
      银翘拿定主意道:“他来他的,咱俩别让二皇子看见他和他带来的饭菜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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