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蝉鸣》木河望

2、分班下

　　“江阳，三班……”
　　邓辉念完我的名字还看了我一眼，我也直直地望向他，嗯……和前面留在本班的欢呼和分到别班的哀嚎相比，我实在是过于冷淡了，但我确实也哭不出来，读书麻，在哪不是读呢，弄得这么生离死别算怎么回事，不过，看到我的反应，为什么邓辉的眼神里有点难过呢?
　　抱着最后一丝疑问，我收拾好课桌里的书本，排队离开了我待了一年的一班。三班和一班都在一楼，中间就隔了个楼梯和二班，所以没走几步就到了新的班级。三班的班主任也姓邓，年龄大概在四五十左右，人很亲和，管得也很松，因为之前班级都在一楼，有时候吃饭从三班路过，看到他还鄙视了一会儿，他哪有邓辉负责？
　　不过这些万万是不能当着老邓当面说的，走到三班门口的时候，老邓正在门口等着确认学生名单，我甜甜地笑了一下还叫了声老师好。老邓看了我一眼，愣了下，说“叫什么名字啊”，我拿手指了指花名册，
　　“江阳是吧，你从一班来的啊”
　　“嗯。”
　　“你坐那块吧，自己挑着坐就行。”
　　进了教室才发现老邓为了让学生尽量适应新环境，基本上都是按原来的班排的，一个班的都坐一块儿。我扫了一眼，呃，早知道平时就话多点了，这一眼过去就没认识的，倒是有个头发自然卷的小女孩见过一次，看到我的表情还怪激动的？嗯，那就坐她周围吧，我又看了一圈，最后坐在了她右前方靠窗的空位置。整理好书本，新班主任也进来了。
　　“各位同学，大家好，很高兴，大家有缘聚在这里，我晓得，这个分班啊，有些同学离开之前滴环境，毕竟熟悉些，所以有点不高兴，但是啊，不要那么担心，因为我滴教学风格，那都是非常轻松滴……”老邓不愧是老教师，活跃气氛的水平那真是毫不逊色，没过多久就说得大家开怀大笑，收拾好心情开始准备学习了。
　　课间休息，大家都分成了几团凑在一起说话，不过，邓辉之前下课是不允许学生在班上聊天的，所以在一班下课后，教室里大家不是在趴着休息就是同学们奋笔疾书的声音，有时候会传出点聊天声，不过也是在讨论上课没听懂的问题，没多久就听不见了。故而，此刻的三班教室我们这一团格外的安静。
　　我自己一个人靠窗呆了会儿，心想：这也太闷了吧，要不还是找人交流认识下？我想起那个之前看着我的自然卷女孩，于是侧过头跟她说：“这个班好热闹啊，欸，我们是不是见过啊，总觉得你很眼熟呢。”
　　“是啊是啊，我之前也是一班的，班主任怕我们刚分班不适应，所以会让之前的同学坐一块儿，不止我，这一块都是原来一班的呢。”
　　虽然一早就看出来了，但毕竟是我自个儿起的头，只好硬着头皮接下去，顺带微笑地假装看一下周围，“是吗，没想到新班主任还挺贴心的。”
　　“是啊，我之前在一班的时候就特别喜欢三班的氛围，每次我们都要提前进教室学习，但三班就不用，看他们玩的好开心我超级羡慕的，我一点儿也不喜欢邓辉老师，他好凶啊，我作业写不完老是挨骂，下课还不准出去玩，压抑死了，这次分到三班我可开心了，马上就收拾书包过来了”说着，她突然顿了一下，看着我，“你……是不是还挺喜欢邓辉老师的啊，我看之前班上成绩好的都很喜欢他，听到被分走都哭了呢，你成绩也挺好的。”
　　对于邓辉会被人这么评价我还是蛮惊讶的，毕竟能在开学一周内记清楚所有学生的面孔、习惯和家庭情况，不可否认他确实是一位极其负责的好老师，当然，除了对学生异常严厉。
　　“邓辉老师那么负责，那些成绩好的喜欢他很正常吧。”我说。
　　这回轮到她沉默了。当然还是由我硬接了下去，“你叫什么名字啊，之前都没注意到你呢？”
　　“我叫李欣欣，你注意不到我很正常，”她忽然低了一下头，又看着我说道，“我的成绩很差的，你知道吗，我第一天进1班就认识你了，你长得好漂亮啊，成绩又好，上课回答问题的时候跟在发光一样，刚才看你过来我好激动的，没想到你会跟我分到一个班，你在我心里就跟女神一样，我都不敢主动跟你讲话，要是你不认识我多尴尬啊，没想到你会主动跟我讲话欸，我一直以为你很高冷，原来你这么温柔的啊。”
　　莫名奇妙被当作女神的江阳：咳……？？
　　幸好这时候上课铃响了，于是江阳用自己的招牌式微笑结束了这个话题。
　　过了两三天，江阳又在吃完早餐后看见了坐在花坛发呆的邓辉，出于好奇，江阳多看了两眼。邓辉脸上的胡子越发拉渣，看起来几天没刮了，头发也被他自己抓得稀乱，外套的拉链没怎么拉上去，就在胸口的位置半吊着。嗯？怎么看起来这么凄惨，江阳只有在邓辉半夜被主任叫起来去校外酒吧查偷溜的学生，早上五点多又陪学生上早自习时看见过这种疲态，甚至有一次冬天还忘记拉裤拉链，被后面的男生调侃居然穿秋裤，囧的一张黑脸都变红了跑开教室。正这么盯着，没想到邓辉突然抬起了头。
　　……
　　被抓包的江阳只好走过去，假装无事发生地喊了一句“邓老师好！”邓辉看了一眼江阳，说“你奶奶最近身体还好吧，我上次看她好像腿脚有点不舒服。”
　　“最近是经常说脚走路的时候有点不舒服，我让她没事多泡泡脚了。”
　　“嗯，老人家身体总是容易出问题，要仔细照顾点些的”“你呢，被分到3班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老师都还挺好的。”
　　“嗯，那是挺好的。”随后是一段长久的沉默。
　　“你知道吗，”他突然说道，“带你们的时候，校长特地跟我说，这一批是这一届最好的苗子，我把他们交给你，一是补偿你，二是我看重你，你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老师，负责，肯吃苦，要你来带，我们一中的学生不比别人差！这是我交给你的重任，一定不要让我失望啊”“于是，我把你们当自己生的小孩一样，和你们一起起床，一起跑操，一起吃食堂，之前学校的作息表起太早，我都受不了，看到你们好多人上课打瞌睡，我还特意和校长闹，要推迟20分钟早自习，我记得你们每一个人的情况，程可是个孤儿，张敏家里穷，人也敏感，有点自卑……这是我一家一家家访走出来的啊，可是怎么能把我的孩子都分走了呢，那些好苗子会被风气带坏的啊……”我就这么站着，看着一个一米八几的男人坐在那无声地流泪，我觉得这一瞬间他好可怜，但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又是熟悉的上课铃打破了沉寂，他还在流眼泪，我不知道要不要走，倒是他擤了下鼻子，用手抹了把眼泪，站起来说，“先去上课吧”我看着他，确定他没什么事，点了点头，跑开了。
　　中午午休的时候，老邓把我叫到了办公室，我思考了一下最近的行为，确定没犯什么错才跟了上去。
　　“江阳是吧，来3班有几天了吧，觉得咱们班怎么样，和同学相处的还愉快么”
　　“还行吧，老师、同学们都挺好的”
　　“那就好，欸，你之前是1班的吧，成绩这么好，之前有当过班干部吧，有兴趣做我们班班干部吗，算是给我们带来点1班的先进经验？哈哈哈哈”
　　虽然听出老邓是在开玩笑，但对于这一个两个都说自己成绩好，江阳还是有点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成绩好吗？
　　“老师别开玩笑了，我之前在1班成绩一般的，没当过班干部呢”
　　“是吗？那小邓怎么跟我说之前很重视你，还让你当班干锻炼了”老邓皱着眉头自言自语道，丝毫没注意这话已经一丝不落的进到了我耳朵里。
　　“奥，没做过班干部也不要紧的，你成绩很好的，这样吧，做政治课代表怎么样。”
　　？送上门的机会不要白不要，政治老师不就是眼前这位吗。
　　“好啊”
　　老邓又拉着我扯东扯西的聊了一会儿，了解了一下我的情况就让我回教室了。
　　我回到座位，下意识地望向窗外，远处的花坛边，矮小的灌木丛照常生长着，肥厚的叶子在深秋绿得发黑，邓辉又在那坐着，这几天江阳每次午睡前都能看到邓辉一个人在花坛边坐着发呆，一天比一天看着憔悴，“小邓……”我心想，是他吗？
　　虽然有隐隐约约的直觉，但我还是在很多年后回到母校监考的时候，才知道邓辉竟然真的去找了老邓，邓辉说我看着胆子小，人还有点内向，但是能力不差的，就是缺些机会锻炼，所以在1班要我当班干，还当得很好呢，您别因为她看起来不怎么爱说话就觉得她不行，做事情做得有条理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