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蝉鸣》木河望

3、情书上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萧瑟的秋风刮走了盛夏的蝉鸣，又刮来了漫天枯黄的叶子，于是刚好被安排过来扫环境区的江阳正拿着大扫帚和漫天飞旋的落叶做无休止的斗争，上次就是先扫完再出校门吃的早餐，结果回来时才知道，学生会检查卫生的时候，环境区又掉了大片的叶子，于是大笔一挥，成功给3班扣了一分卫生分。虽然班主任也没说啥，但江阳这次学聪明了，先出去吃个早餐再慢悠悠地回来扫个地，日子别提有多舒坦了，只是今天这叶子也太多了吧！虽然到了秋天，江阳还是累得出冷汗，脱了外套绑在腰上，隐隐勒出少女蓓蕾般的身姿。
　　扫完地，江阳把外套解下来捞在手里慢慢地走回教室，一直快走到座位旁边，江阳才察觉到不对劲，虽然李欣欣这家伙天天在自己耳边叨叨自个儿有多漂亮，但江阳不觉得自己能好看得让全班都回眸盯着自己。
　　班上的同学不但一边看着我，还不停地窃窃私语，我确定我没听清他们在说啥，只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照常回到座位，早读是语文，我跟往常一样随手从课桌底下拿出了教材，翻开第一页：“江阳，你的第一次回眸就让我沉醉，你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就像是一汪春水抚摸……”吓得我赶紧关上了课本，并且对课本封面上龙飞凤舞的“陈诺”二字展开回忆，无奈我确实不常和同学交流，隐约记得……是英语课代表？回忆未果，最后还是赶忙把书塞进课桌，拿出了自己的课本开始早读。
　　课间，一个留着短刘海的男孩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手扶在我的课桌桌面上，随后又跟过来一群男孩子围在我课桌周围。“那个……”男孩喘着气说道，“同学，我语文书不见了，可能早上被我朋友放在你这了，可以还给我吗”
　　我思考了一下，说“我早上在扫地，没看到你的书啊”
　　“有的，可能在课桌里，你再找找。”
　　“嗯？还真有一本多的语文书啊，是这个吗”，我假装找了一圈，并且封面朝着他晃了晃，
　　“是的，你……翻开过吗”
　　“也是才知道我这多了一本书呢”我微笑道。
　　“好吧”男孩有点沮丧，“那不好意思，打扰了”
　　“嗯，不用这么客气”
　　那群男孩走了以后，和我隔了一个过道的班长走了过来，他拿着数学课作问我上课的刚讲完的题，
　　“你真的没看过那本书吗”
　　我歪了歪头，“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班长看了一眼那个男孩离开的方向，俯下身凑到我耳边小声地说“他喜欢你。”
　　“喜欢么？”江阳心里想，“可能只是小孩子闹着玩吧，十几岁的小孩懂什么是喜欢呢”
　　讲台上的老师说话温温柔柔，听着听着就容易打瞌睡，心里本就藏着事的江阳脑袋里面更是昏昏沉沉，黑板的位置刚好有一缕阳光射了进来，晃着反光的白色粉笔字和老师模模糊糊的面容，江阳陷入了回忆……
　　江阳是在十二月出生的，南方的腊月阴阴沉沉的，有时候也飘点秀气的小雪，雪大些，第二天还能在房檐屋顶看着点余白，一连天冷了将近一个月，偏偏江阳出生那天出了点太阳，妈妈生完孩子躺在病床上，看着外面升起的暖阳，说，就叫江阳吧，一出生天都晴了。但江阳这还没怎么开始的一生实在是和温暖沾不上一点关系了。
　　妈妈是和奶奶打了一架动了胎气才生的江阳，说起来江阳勉勉强强算是个早产儿，可能是自幼也没养好，身体底子特别差，皮肤也总比普通孩子苍白两个度。
　　婆媳恩怨向来是不易解的难题，但奶奶和妈妈的恩怨那真是历史遗留问题了。彼时的奶奶是个童养媳，爷爷走的早，奶奶一把鼻涕一般泪的把自个儿最喜欢的小儿子拉扯大，小儿子也争气，一边放牛一边上学，成绩异常优异，最后还考上了市里重点高中的重点班，奶奶高兴地在村里买了几圈炮仗庆祝，别提有多高兴了。只是吃过苦头的人总是不太容易经受住名利的诱惑，刚开始到市里的小儿子被城里的光鲜迷了眼，忘了自己的学费是老人家辛苦砍柴省下来的，忘了自己的餐盒里只有日复一日的咸菜，他开始跟着有钱人屁股后面玩，直到有一天，在校外碰到了一个小学辍学的小女孩，那个女孩子长得很漂亮，小儿子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被深深地吸引了，他开始找她玩，上课的时候边发呆边想，晚上在宿舍住的时候也想，想得来回翻身睡不着，最后把老人家存来去交考试费的钱用请了女孩吃晚饭。
　　一个电话打到了村里，老人家当天夜里就收拾好包袱跑去城里把小儿子领回家，棍棒底下出真言，得知经过的老人家一怒之下就把儿子关在房里，再也不准他出去读书。老屋前的银杏叶黄了又绿，又是一个夏天，小儿子跪在堂屋前认错，哭着求老人家让自己去考试，老人家心软了，放了小儿子离开。这里的小儿子就是我爸，老人家就是带我长大的奶奶，那个辍学在学校外面的小女孩就是我的妈妈，从小到大，这个故事听得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老实说，江阳并不记得妈妈长什么样子，八个月断奶后，妈妈就和爸一起去外面打工了，听奶奶说得最多的就是妈妈是个狐狸精，害了他们一家。很多年后，奶奶才知道，爸爸那年的高考是考上了大学的，只是因为自己拦着不让去，村里的支书就用自己的儿子顶替了爸爸的名额，知道后的奶奶去村支部门口拿个板凳坐了一天一夜，最后还是被新上任的支书给劝走了，命运总是喜欢跟大家开玩笑，那个当年让她骄傲地放了几圈鞭炮庆祝的小孩，最后还是变成了打工热潮中的茫茫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