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路的爱与哀愁》七喜酸梅汤

5、第 5 章

　　在清凉寺的游览时间已到，纪小刚催促着大爷大妈们返回大巴，孔叶子没有找到华子，也只好先回车上。下一站是古城游览，去之前先要去定点的饭店团餐。本来纪小刚讲好要请孔叶子吃素斋，被华子的事一闹，孔叶子无心吃饭，也不知道华子老婆有没有找到他。

　　团餐饭店是旅游局定点合作单位，原来也是属于市属机关下面的三产，后来机关不允许搞三产后，就被关系户承包了下来。过两年彻底脱离了市属机关，变更了法人关系。但明面上跟机关是两家，暗中还是属于关系户，旅游局定点包团餐就指定了这家餐厅，一年四季不愁生意。口味嘛，比食堂略好一点。

　　十个人一桌，鸡鸭鱼肉很快摆上来，精致是谈不上的，好在菜品硬。纪小刚和孔叶子在包间单独吃，饭店准备了几个家常小炒。孔叶子忍不住问纪小刚：“你怎么认得华子的，你今天不是刚来吗？”纪小刚咽了一口饭：“这家伙好赌，我在赌场见过。你们一讲华子，我就知道是他。全市没第二个了。”

　　“你也去赌啊？”孔叶子瞪眼。
　　“没有没有。”纪小刚连连摇头，“我家老爷子以前在市局刚好管这一块，什么牛鬼蛇神都知道。有一年端赌场，我跟着老爷子去玩过。”
　　“你爸是警察？”
　　“曾经是。”
　　“曾经？那现在呢？”
　　纪小刚沉默了一会，说：“我妈是化工厂的，昨天你去找的是五楼的谢主任吧。”
　　“嗯，你也认得？”孔叶子心想，这世界也太小了吧。
　　“区教育局的谢主任，跟我们家一辈子邻居了。我上高中还是托他的关系。”纪小刚笑了。

　　正吃着饭，孔叶子电话响了，是小江总。他告诉孔叶子，华子老婆已经赶去清凉寺了，晚一会他也会过去。“他妈的，华子这个鸟人搞什么名堂！”小江总在电话里忍不住骂。
　　“他，会不会是被人追杀？”孔叶子想到华子对她磕头，嘴里喊着有罪有罪。
　　电话那头小江总沉默了一会，“不管了，我一会去看看再说。下午你就别跟车了，在清凉寺等我们。”

　　两个人匆匆把饭吃完，纪小刚要送孔叶子去寺里再转回来接游客。孔叶子担心大巴车莫名其妙开走了，这些大爷大妈不知道会闹什么样，让纪小刚就在这里，她打车过去。

　　出租车来了后，纪小刚把孔叶子送上车，临走跟她交待一句：“华子的事，你别多管就行了。”孔叶子心想，自己也管不了什么。又暗自觉得倒霉，上班没多久就遇上这些事，真不省心。

　　出租车把孔叶子拉回到清凉寺，刚下车，就看到小江总和一个女人站在山门前。孔叶子走过去，小江总介绍：“这是华子老婆。”华子老婆年龄倒不是很大，但长久在市场卖货，皮肤显得有点粗粝。此刻，她两眼红肿，不停吸鼻子，看着孔叶子点点头，没有心思多讲话。

　　“小孔，你最后看到华子是在哪？”小江总问道。
　　“地藏殿，但后来我去找纪小刚的时候，好像看到一个人影跑去后山了，再回地藏殿就不见华师傅，不知道跑后山的是不是他。”孔叶子一五一十地讲道。
　　“阿弥陀佛。”一袭灰衣的僧人出现在山门，朝他们三个人合了一个什。
　　“师父，你好。我们来这里找个人，是我们的朋友。”小江总也合起掌，朝僧人拜了拜。
　　“我们这里只对出家人挂单，连帮忙的居士也都是下午就回去了。你们讲的这个朋友，在我们这里吗？”僧人问道。
　　“我们一个小同事刚在你们地藏殿见过他。”小江总说。
　　“是吗，那我们一起去看看。”僧人领路，小江总随后，华子老婆和孔叶子跟着。

　　时间已是下午三点，庙里帮忙的居士大部分都走了，空空荡荡。领头的僧人是庙里的知客，负责接待外面来人或事务，一路走一路跟小江总聊了聊清凉寺的历史。

　　来到地藏殿后，大家转了一圈，果然没有看到华子。这时华子老婆说：“刚才这个小姑娘说，看见有一个人影从后山跑上去了，我们能不能去找找？”
　　“后山？”知客师犹豫了一下，“后山没有怎么开发过，我们都很少上去，上面也没有可容身的地方。”
　　“那我们还是去看看吧。”小江总也说到，“确实是在你们这里看到了我们同事，既然要找，就多找一下。”
　　知客师想了想，说：“好吧，不过，后山不能走得太深。走太深，我们都得迷路，就在近处看一看吧。”

　　他们从地藏殿出来，穿过走廊，拐出偏门。下午三点，阳光正盛，在知客师的带领下，四个人从山脚往上爬，坡子不陡，走起来不算累。五六分钟，就登到了一处矮山头，往前还有两条路，但一看就是鲜少有人走，杂草灌木疯狂生长。

　　大家喘着气，四下看看，确实不像有人来过。往前走，谁都没把握。孔叶子想，不然的话，只能报警，让警察来找。像是猜到了孔叶子所想的，华子老婆突然跟小江总说：“咱先别报警吧，也许华子已经转下山回去了。”小江总也没辙，答应先不报警。知客师说：“对对，也许他已经下山回去了。”

　　既然找寻无果，他们就准备下山了。返回的路上，华子老婆突然“噫”了一声，她指着山坡右侧被山石掩住的一块灰不灰白不白的东西：“这是什么？”大家定神看去，沉默了一会，小江总缓缓说：“像是一个人。”孔叶子的心一下拎起来了。

　　小江总从地上抄起一段粗树枝，慢慢走过去。离几步远的地方，用树枝捅了捅，一捅，那个东西“咕咚”倒了下来。“华子！”小江总大喊。

　　华子老婆听到急忙跑过去，知客师和孔叶子也赶了过去。地上躺的正是华子，他似乎是晕了过去，面色苍白，双手像鸡爪一样蜷着，嘴角全是白沫。

　　“华子啊！！”华子老婆大哭，没头没脸的上去就摇。小江总一把把她拉住，大喊：“别动，他可能是羊角疯犯了。这个时候不能动他！”
　　“我去打电话叫救护车。”知客师向山下跑去。
　　孔叶子拉着华子老婆，她呜呜咽咽地一边哭一边骂。小江总蹲下来查看华子的情况，看到华子身边放着一个包，问华子老婆：“这是华子的包吗？”华子老婆看了一下，摇头：“不是我们家的包，没见过。”

　　小江总把包翻开来查看，里面有一些零钱，一包纸巾，然后花花绿绿很多符咒一样的纸掉出来。小江总拎一张看看，谁都不认得上面写了什么。但看到这些符咒，大家心里多少都感觉有点忌讳，虽然不迷信，也不由把华子的病往这上面想。

　　“华子这鸟人，怎么会有羊角疯病的？”小江总站起来，点了一支烟。
　　“从来没听说他有羊角疯。这是不是中什么邪了？”华子老婆说。

　　大家说着话，没在意华子突然动了，他努力地挣扎，眼睛竟然睁开了。手虽然还是蜷着，他冲着老婆挤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妈呀，华子，你醒了！”华子老婆扑过去。
　　“我有罪。”华子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华子，你怎么了！”小江总把香烟凑到华子嘴边，华子抖抖索索吸了一口，眼睛亮了一点，“我他妈有罪！”

　　翻来覆去就这是一句，华子老婆又哭起来，“你这是中了什么邪了。”
　　小江总也没辙，只好等救护车来。

　　没一会，山下传来救护车的声音，知客师带着两个医护人员一副担架上来了。大家手忙脚乱把华子抬上担架，这会华子精神好多了，他不停对众人说：“我有罪，我有罪。”鸡爪似的手努力地打着拱。华子老婆哄着他：“好好，我们回去再说，回去再说啊。”

　　救护车拖着华子，华子老婆和小江总走了，临走前，小江总问孔叶子能不能自己回去。孔叶子说没问题，反正时间还早，夏天也黑的晚。

　　知客师陪着孔叶子目送救护车走远，转身对孔叶子合了合掌，“阿弥陀佛。”便返回寺里，他走进去后，一个寺里常住的老头关上了山门。

　　一阵山风吹过，孔叶子不由打了个寒颤。想到叫出租车，还得一个人站在这里等许久，不如走下山去。在大马路上有公交，可以换乘回到市区。

　　这条山路到顶就是清凉寺，一路没有别的住家。两边偶尔有农田，但下午这时候干农活的早就回去了。稻草人在菜地里摇摇晃晃，一群麻雀飞起又落下，飞起又落下。天空纯净无云，光线强烈，只有走在树底下才略感荫凉。孔叶子很快走出了汗，再走一会就到大路了。

　　这时，她突然看到路边有一块水泥界碑，这种碑石很常见，上面刻着数字。但孔叶子留意到，碑石上还刻着咒文。她心念转了转，掏出手机拍了张照。

　　转上大路后，没多久就是公交站。她跳上公交车，空调开得很足，车上人也不多。孔叶子转了三趟车，终于回到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