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路的爱与哀愁》七喜酸梅汤

3、第 3 章

　　孔叶子万万没想到一天之内能遇见纪小刚三次，任她再怎么装回避，到了电梯遇上，是不得不搭话了。

　　“你住这儿？”孔叶子先开口问道。
　　“对啊，你怎么来了？”
　　“我，走个亲戚。”孔叶子想，原来纪小刚住在十二楼，那他家里人也是化工厂的？不知道他认不认得谢主任。正胡思乱想着，电梯停在一楼。

　　两个人顺着门洞往外走，垃圾筒就在门外，纪小刚扔了垃圾后，又陪着孔叶子继续往前走。
　　“你不回去吗？”孔叶子想，难不成他要送她。
　　“遛遛，闲着也闲着。”纪小刚笑嘻嘻地，“对了，明天早上七点我上你们那报道去。”
　　“你是应聘来的吗？”孔叶子问。
　　“没，我是一亲戚介绍去的。”
　　孔叶子很想问问下午追赶他的都是什么人，想了想，又觉得有点冒失，便咽了回去。倒是纪小刚主动提起，“本来今天下午就想去认个门的，哪知道遇到一帮活闹鬼。”他看着孔叶子，“跟我没关系，那是一帮小偷，我本来盯住了一个，正打算打110的时候，四处窜出好几个人。我去！”
　　“那太危险了！”孔叶子忍不住打断，“小偷都是团伙作案。”
　　纪小刚突然笑了，笑得停不住。孔叶子本来正忿忿不平，被他笑得不知所措。
　　“看你年龄不大，倒老腔老调的。”纪小刚笑了半天，孔叶子脸红了红，刚好已经走到了车站。一辆汽车进站，孔叶子看都没看是几路车，就跳了上去。车辆发动后，孔叶子望了一眼窗外，纪小刚双手插兜还站在原地。路灯下，看不清他的表情，似乎在往公交车上寻找，又似乎什么都没看。

　　第二天孔叶子去上班，刚进管理处，擦了桌子，烧了开水。门一推，纪小刚进来了，“我没迟到吧。”笑嘻嘻地跟孔叶子打招呼。
　　“你坐一会吧。”孔叶子想，新人来报道，看样子，今天小江总早上也要来。
　　天津路一日游的停车场与红图大厦共用。红图集团早些年做电脑发家，后来搞大楼系统集成，业务做大后，在天津路盖了这栋楼。红图集团高层与旅游局向有往来，去年红图还曾想开辟一个旅游公司，事情还在策划中，为表态。这边一日游项目成立了，红图马上在停车场旁边腾了一间办公室作为一日游管理处，并且让大巴车停在红图停车场。两下来，房租和停车费都省了，旅游局高层非常满意。作为一日游管理处的负责人小江总，逢年过节都要来跟红图的高层吃饭，他如鱼得水，被红图的人捧着供着，跟在局里的待遇一个天一个地。所以旅游局无人不知，一日游项目看起来不大，却是个肥差。

　　一会，司机们也陆陆续续到了。毛哥，华子，赵乐，老培，除了赵乐是外聘的司机，其他三个都是旅游局带编制过来的。纪小刚逢人都能聊，一口一个哥，递烟倒水。孔叶子冷眼旁观，心想，这家伙挺会来事。

　　被老培昨天吐槽过的碧罗春被孔叶子收进柜子，新开了一袋信阳毛尖。开水冲进去，茶汤碧柔，色泽清透，老培这下脸色好看多了，夸孔叶子有眼力见。其实这帮大巴司机没几个真会品茶，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功夫。游客多的时候，天天早出晚归，保温杯里泡一壶，出去很难有时间续水。游客少的时候，更是无心喝茶，虽然讲起来大家都有基本工资，像老培他们还有编制，但每个月到手的钱实打实是要跟业绩挂勾的，跑得多拿的多，客人少拿的少。闷在家里喝茶，再好的茶都喝不出味来。

　　夏天是旅游旺季，大家三三两两就着开水把早饭吃了，再刷一刷手机。天南地北的游客聚到各个大巴车旁边，司机们就出去发动车子，收费，讲注意事项。再等等人齐了，这就开始一天的行程。小江总走进管理处时，早上快八点，已经有大巴驶出了停车场。

　　孔叶子赶紧替小江总泡茶，他的杯子是陶瓷的，上面印着旅游局1998年职工代表大会字样。茶杯不用说，都是孔叶子洗干净，专门收在柜子里。他来之前，孔叶子再洗一次，人一进门，茶就泡上。这套流程，前出纳笑姐在孔叶子来第一天就教了她，“旁的事不急，这个得学会，学好。”初入职场的孔叶子也不明白为什么给领导泡茶这事很重要，但笑姐既然讲了，自然有她的道理。这一点，孔叶子天生就会，不用人教，察颜观色。

　　纪小刚坐在沙发上，收起之前笑嘻嘻的脸。待小江总坐定，马上把自己的简历递过去。
　　“我不看了。”小江总接过简历，随手放在桌上，“你的资料在人事处都通过了，我大概也知道一点。你今天来报道，我就简单的跟你介绍一下。孔叶子，来。”
　　孔叶子走过来，站在小江总面前。
　　“孔叶子，出纳，内务。你这边带客的报账啊，报销啊，收费什么的都跟她算。其他的事情嘛，也找她，有什么不清楚，她会问我的。”
　　“好好。”纪小刚连连点头。

　　正话赶话说的时候，突然门被砰地推开，孔叶子抬头一看，冲进来的是华子。华子急得满脸是汗，屋里话音嘎然而止，大家都瞪着他。华子这才发现小江总也在，“哎呀！”大喊一声，原地转个圈，“砰！”一声就推门跑了出去。

　　“华子！”小江总意识到出了什么问题，因为随着华子跑出去，门外传来吵闹的喧嚣声。小江总来不及跟纪小刚交待，随着华子冲出去，孔叶子担心出事，也跟着跑出来。

　　华子开的大巴车此刻停在场内，其他车都出去了。一群游客围着大巴车，焦急地吵着问着。“几点了，怎么还不开车？司机哪去了？”一对老夫妻最激动，嚷嚷几句就要喊退钱，要赔偿。正吵着，小江总走过去，老头见小江总像领导的样子，马上质问：“你是一日游这边的负责人吗，我们的车什么时候开，司机都没有，这是怎么回事。”其他人也跟着围上去，很快把小江总围在中间，七嘴八舌的你一句我一句。

　　孔叶子干着急，也挤不进去。四下看看，华子也不知道在哪。正在急着，纪小刚跑过来，分开众人，“大家伙别着急啊，领导正在查看情况，很快就给大家处理。”他的话把游客吸引了过去，小江总这边压力少了，孔叶子也松口气。

　　纪小刚一边讲一边把众人引向远处，趁乱还丢了个眼神给孔叶子，让她带小江总先回办公室。小江总气冲冲地回到管理处，喝一大口茶，冲孔叶子喊：“给华子打电话！搞什么情况！”

　　孔叶子拨通华子手机，通是通的，但一直无人接听。打了五次，华子就是不接电话。小江总想了一下，拿出手机翻通讯录，指着一个号码让孔叶子打，“这是华子老婆的，她离这不远，在批发市场卖童装，你问问她知不知道华子的事。”

　　这次电话很快打通，华子老婆身处批发市场，环境嘈杂，孔叶子要大声吼她才听见。华子老婆比小江总还震惊，“什么，不上班，人去哪儿了？！我不知道啊，我早上5点多就出门了，我不出来早不行啊，货得自己提，倒几趟车，天天从早忙到晚，我有他这么清闲早就笑死了！！！他去哪了，该不会又去赌了吧！！这大清早的！！！”华子老婆叨叨叨讲个没完，孔叶子耳膜被震得生疼，只好把听筒拿远一点。

　　小江总示意她挂了，于是孔叶子按了一下红色按钮，华子老婆絮絮叨叨的声音中断了。办公室清净下来，小江总皱着眉头。门再次被推开，纪小刚闪身进来，“江总，我把大家伙暂时安抚住了，您看？”

　　小江总眼神一闪，“小纪，你今天也算报到了，去带个班吧。”
　　“我？”纪小刚有点犹豫，“我还没跟过车，什么流程都不懂。”
　　“没事，让孔叶子跟你一起去。”
　　“我？”孔叶子也愣了，接着有点无奈。她虽然没跟过车，但一日游的流程大概是知道的，景点啥的也都去过，要说勉强跟车，也能接下来。
　　“成。”纪小刚很快答应下来。

　　“把备用钥匙拿给他。”小江总交待孔叶子，“你今天跟他跑一趟，早跑完早下班，流程嘛，你总归是知道的。”
　　孔叶子打开抽屉，摸出华子大巴车的备用车钥匙，递给纪小刚。

　　“快去吧。”小江总催促着。
　　“好。”孔叶子把包背上，跟着纪小刚出门。

　　华子开一辆33座的宇通，昨天刚洗过，亮亮堂堂在车场停着。窗户上卡着纸牌，写着一日游C线，下面留着华子的手机号，以防游客找不着人。

　　游客们见纪小刚向大巴走去，便跟随而来。纪小刚进入驾驶室，大概摸了摸，就发动了车子，先把空调开开来。轰隆隆的空调启动，上车的游客渐渐平息了怒气。大家稀里哗啦的放好物品，催足纪小刚发车。

　　孔叶子坐在纪小刚身后的第一排，看着他熟门熟路的擦着方向盘。心里对这一天突然而来的安排，生出一丝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