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 2 章 ...
-
看着自己小胳膊小腿，张雪梅灵机一动，学着小孩儿发脾气，头一扭转身抱手对着墙，故意气呼呼地说：“我不去大姑家，我要跟你去幺姑家，你不带我去，我就不吃！”
虽然老芯装嫩脸皮有些发烫，但是为了知道幺姑现在什么情况也顾不上了。
刘金菊听见圆白的脸一板，“又顽皮了是不是？不吃饿的可是你。”到底不舍得凶宝贝孙女，又软下语气，“奶奶去是有正经事做，带着你不方便，你听话，奶奶回来的时候给你带山楂饼。”
张雪梅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不，我要去看幺姑，我都好久没见到幺姑了。”
“等你幺姑有空就会回来了，路太远，你走不动那么远路的。”
张雪梅听着有戏，连忙过去拉着她手撒娇，“我能走动，我已经大了，不用背不用抱，奶奶~你就带我去吧，我给你作伴，好不好~”
刘金菊好笑地刮刮她鼻子，“你个小淘气鬼，大孩子可不会哭鼻子发脾气。”
“好嘛好嘛好嘛。”张雪梅只一个劲摇晃她手哀求。
刘金菊看着软糯糯的小孙女就心软，心想：就带上吧，小女儿一向喜欢这个侄女，看见了也许能开怀点，于是便故意肃着脸说：“你还不吃早餐我就真的不带你了。”
“马上吃！”
张雪梅欢呼一声，跑去桌子那边坐上自己专属小竹凳，呼噜呼噜着急忙慌地吃起来，就怕慢一刻奶奶又改变主意了。
刘金菊坐在一旁看顾着她，逗她，“吃饱点，一会奶奶走累了，还要靠你搀呢。”
张玉梅咽下嘴里的东西才慢吞吞说：“我还小，会被奶奶压扁的。”
刘金菊一愣，随即哈哈大笑，直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你一会大一会小，你是孙猴子吗？”张玉梅看着开怀的奶奶也咯咯笑起来，一时间，青砖瓦屋里只余笑声一串串。
婆孙俩笑了好一阵，刘金菊才一边拭擦着眼角的泪水，一边看着乖乖吃东西的孙女心里感叹：生男生女有什么紧要的，现在又不是旧时代了，养大了贴心听话就好了，唉，总是有人不会惜福。
张雪梅三口并作两口吃完早餐就心急火燎地拉着刘金菊出门，刘金菊有些哭笑不得，“你等奶奶收拾点东西给你幺姑。”
她拿出扁担竹箩，往箩底铺了一层番薯，又把新鲜摘的小白菜、香麦菜、空心菜放满了一头，再掏点自己腌制的腊肠、腊鸭、大头菜、萝卜干、芋苗干，把另一头填满了，最后还去后屋鸡圈那里逮了两只小母鸡绑在两头，这才挑起来招呼着张雪梅出门。
出了村里的土路，乡道都是水泥路了，路两旁的稻田时不时会看见正在插秧的村民，刘金菊为人和善又热心肠，在村里很好人缘，不少村民看见都扬声打招呼，亲亲热热地来往两句再走。
婆孙俩一路走一路说说笑笑，走了还没两里路呢，张雪梅的脚就跟绑了铅球一样了，毕竟还是个小孩子身体，空有意志而无体力，她心里暗暗叫苦，却不好意思说出口，毕竟自己在家夸下了海口的。
刘金菊早就看到她走得勉强了，笑呵呵地指着前面路边的大榕树说：“梅梅，奶奶走得有点累了，我们去前面树荫歇一歇，喝口水，好不好？”
张雪梅脆声应了好，提起劲冲去树底捡了几张榕树叶垫在地上，“奶奶你快来，你坐这。”
虽然刘金菊现在身体还十分硬朗，但是毕竟也是六十岁的人了，还挑着满满当当的一担东西，张雪梅也真担心她累着。
刘金菊刚放下担子，远处就‘突突突’的有拖拉机的声音，张雪梅眼尖，看到了是同村张保国的车子，连忙说：“奶奶，是保国叔，我们坐他的车吧。”
刘金菊原本也抬手挡着阳光望着来路，只是她人老眼花看不见是谁，听到是张保国，心里咯噔一下，没有说话，反而拉着张雪梅坐下了。
“哎，奶奶，我们不坐车吗？”张雪梅有些急了，自己脚力不行，奶奶又挑着一担东西，这么热的天要是顺路坐一程车可以省不少功夫。
“不急，我们歇一歇再走。”刘金菊摇摇头，打开水壶让她喝水，又摘下头上的草帽，轻轻给她扇着风，张雪梅只好乖乖坐在一旁，只是眼睛还是瞄着拖拉机。
刘金菊爱怜地摸摸她的头，思绪却渐渐飘远了。
侄女像姑，她的小闺女也是这么乖的，就是傻！被张保国这个臭小子的甜言蜜语哄得团团转，偷偷跟他谈了对象自己都不知道。
还是村里的长舌妇来跟她嚼舌根，说什么大女儿就早早嫁了本村，小女儿更胜一筹，不仅要嫁本村还要嫁同姓，老张家女儿是肥水一点也不流别的地啊！
各种风言风语，听得她无地自容，羞耻不已，她寡妇养娃六个孩子拉扯大，最怕的就是被人说养儿不教，最后是把小闺女关在家好长一段时间，才托了媒人找了个城里的职工嫁了，以此掩过那段不光彩的往事。
可女儿现在的情况是悔得她肠子都青了，还不如当初嫁给保国算了，比起女儿的幸福，闲言碎语又算得了什么呢？可惜明白得太迟了。
一会儿拖拉机到了眼前就慢慢停下来了，张雪梅看看刘金菊，刘金菊低着头没有反应，她只好自己打招呼，喊了一声保国叔。
张保国哎一声，笑着问：“梅梅跟奶奶去赶集吗？”又给刘金菊打招呼，“四婶，我载你们去。”
张保国瘦高瘦高的，是荷塘村青年里有名的踏实能干，去年自己攒够钱买了辆拖拉机，做着城里乡里的货运，为人十分爽朗热情。
刘金菊撇过头，干巴巴地推辞，“不麻烦你了，你做生意的会耽误你时间，你去忙吧，我们歇会再走。”
张雪梅感到十分奇怪，刘金菊一向笑脸迎人，怎的对张保国这个态度，虽然都是姓张却是不同一家的，平常也不常来往，两家应该没有什么矛盾呀？
张雪梅陷入了沉思。
突然就想起前世无意听到村里妇人们调侃张保国，问张保国一直不娶老婆是不是忘不了张玲儿？
那时候幺姑已经死了差不多二十年了，张保国当时也呵斥那些妇女胡言乱语，所以自己也就听听没有当回事，但是仔细想想，张保国是真的一直没有谈恋爱娶妻的。
难不成，两人还真有段往事？
张雪梅狐疑地盯着张保国，只见他被拒绝了也不在意，浓眉弯弯笑了笑，直接下车抱起竹萝放上车斗，“顺路，不耽误事的，快上来吧。”说完把张雪梅也提上车斗，车斗两边有车沿可以坐人的。
张雪梅连忙转头叫了一声奶奶。
刘金菊看见东西和孙女眨眼就都在车上了，只好戴上帽子也爬上来，车斗有点高，张保国还在身后护着防止她摔倒。
“你进了城在路边把我们放下来就行了。”刘金菊坐下后对张保国说，语气倒是温和了些。
张保国点点头，关车斗栏的时候顺口问：“你们去城里哪啊？我找个有三轮车的地方停车。”
张雪梅探究着两人表情，快嘴答道：“我们要去幺姑家。”
刘金菊回头拉了她的手一下，“你随便看那里有车停就行。”
张保国挠挠头，“那正好了，我去化肥厂载肥料，不用下车了。”说完回前头开车了。
刘金菊叹了口气，望着两边风景渐渐出神。
张雪梅若有所思。
坐车是一会儿就到了，张保国在厂门口停车，把东西都搬下来，又看顾着婆孙俩下了车，才指着右边的街道说：“四婶，你们走这路过去就看到宿舍楼。”
刘金菊点点头，“晓得了，谢谢你了。”张雪梅也甜甜地说句谢谢保国叔。
张保国笑眯眯地摆摆手，帮着刘金菊把担子挑上肩，又犹豫了一下才磕磕巴巴开口：“四婶，梅梅她…她幺姑好吧？”
自从两人被发现谈恋爱后，张保国就再也没能跟张玲儿说过话了，自己苦苦哀求四婶让他们俩见一面也没能如愿，还被玲儿大哥小哥打了出来。
刘金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想：臭小子还敢问，要不是因为你弄得满村流言蜚语，我小闺女能走今天这条路！
她冷哼一声，没有理他，拉着张雪梅快步往前走。
张保国怔怔立在原地，心头满是苦涩，玲儿嫁的人是肥料厂职工，国家铁饭碗，住在城里的钢铁水泥房，自己一个农村拉货的，有什么资格有什么身份还能去关心她呢？
张雪梅边走边回头，觉得张保国此刻的表情竟有些悲伤，看来，他喜欢幺姑的事是真的。
唉，自己前世怎么就不知道这件事呢，真是个不知道忧愁的小屁孩。
刘金菊轻轻拽了一下她，示意张雪梅叫门，“快去看你幺姑在不在家。”
张雪梅回过神，小跑过去，她前世在这里住了不少日子，熟悉得很，噔噔地上了二楼找到了她记忆里的幺姑家。
还没等她拍门，屋内突然响起锅碗瓢盆摔地上的声音，男人的咆哮声，接着是一阵女人压抑的低泣音。
张雪梅想到张玲儿前世的遭遇，心里一急，把门拍得咚咚响，“幺姑，快开门！我和奶奶来看你了！”
屋里短暂地沉默了一会，紧跟着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门被打开了，一个身材修长相貌堂堂的男人站在门口，沉声喝道：“来就来了，拍门那么大声干什么？”
看张雪梅仰着头盯着他不说话，他撇了撇嘴，“你奶奶没教你喊人？”
刘金菊刚好上了楼梯听见，连忙教她：“梅梅，这是幺姑丈啊，不记得啦？快叫幺姑丈。”
张雪梅紧紧抿着唇不发一言，脸上怒气隐现，她才不想叫这个狗东西呢，前世他怎么对幺姑的她可记得清清楚楚，刚刚还听见幺姑哭了，不知道他又把幺姑怎么样了！
见他还杵在门口，她身子一偏从于志伟旁边钻进去屋里，大叫：“幺姑！你在哪？”
于志伟抱臂冷哼一声：“乡下丫头就是乡下丫头，一点礼貌也没有。”
刘金菊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到底没说什么，只自己忙着卸担子。
张玲儿在房里穿衣服，听着张雪梅喊，咬牙拖着脚步走出来，柔声说：“梅梅，幺姑在这呢。”
她张开双臂向前搂住张雪梅，张雪梅却挣扎开来，皱着眉仔细地盯着张玲儿看。
她小时候记忆里的幺姑，身材高挑丰润，白晢的瓜子脸上有几点雀斑，见人总是未语先笑，一笑脸颊两旁就有浅浅的酒窝。
只是现在眼睛红肿，满脸疲惫，即使脸上带着笑，也不像是真的开心。
张雪梅看着心疼不已，想到刚刚她听到的哭声，原来她的幺姑那么早就已经开始不开心了，她竟然一直不知道。
前世的幺姑是过了好多年这样的日子才忍受不了自杀的吧，张雪梅心中大恸，小手紧紧搂着她手臂，却发现张玲儿抖瑟了下，脸上露出痛楚的表情。
张雪梅大惊，连忙松开手，急切问：“幺姑你怎么了？”又呼唤刘金菊，“奶奶你快进来看看幺姑！！”
于志伟那个贱人，难道又打幺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