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第六章 ...
-
鱼夜独自坐在坡顶上,心中烦乱不已。
已经五个月了,那个最肮脏罪恶的秘密已经过去五个月了。本以为只要自己一个人来背负良心的惩罚就好,部落,只会因此更加平安昌盛,可是,现在看来,好象错了。
难道夏昌不是个好的领头人吗?难道不是比暴烈的沙麻赫好上几千倍吗?在这前所未有的大灾之年,要不是夏昌的镇定和机智,现在早就饿死不知几百人了。这样,还不够贤明?还比不上那个只有一身神力,却残暴嗜血的暴君?!
鱼夜心头一颤,抿了抿唇,强压下嘴里咸腥的味道,思绪继续飘飞开去。
可是,为什么来了这场干旱呢?
昆阳迁入这里已经六百多年了,从来都是风调雨顺。听部落的老人讲,以前一直有传说说这昆仑是天帝的都邑,无数的珍禽异兽在这里豢养,不过因为有个人力无法穿越的深谷和南渊,人们从来都没能到后山去开开眼界,就象以前,也从来没有福分目睹神君的降临一样。
如今,什么都变了。
是不是夏昌还不足以担此重任?还是天帝不想再在自己的都邑里看见卑贱的人类?小小的警告?还是要斩尽杀绝?神君救了小宾和评苏,应是绝无杀意,那又为什么连续五个月的干旱啊!
鱼夜眉头紧簇,思绪散乱。
就连祭祀处女也没有成功,评苏…
喉头一阵发紧,嘴里咸腥的味道越发浓厚。
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讨得神君的欢心?是不是该让夏昌禅位,另择贤明?
难道,我竟也是,白白毒杀了他?!
心头又是一阵剧痛,终于弹压不住,一低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评苏呆呆地望着山下。
我从来没有从这么高的地方向下看过,原来我们以为无边的山脉和密林,仅只有这么一点大。不过现在这一切都和我没有关系了,我早己没有了族人,是他们抛弃了我。
密林和薲草不该是绿色的吗?在盛夏的日子里,从来都是绿的要滴出汁来,野兔们会吃的肚子圆滚滚的,皮毛都亮的能闪出光来。为什么,现在是一片枯黄?
噢,对了,现在已经旱了五个多月了。也不知部落里的食物还能支撑多久?更小一点的孩子们恐怕不会有力气活蹦乱跳了,不象自己小时侯,虽然无父无母,却也从不担心饿死。
评苏用力捶捶头,不要再想了!再想也只是心痛。想想他吧,想想那个悄悄进驻你心里的男人,你的心不就是因为他才复活的吗?他在哪里?他喜欢什么?他究竟叫什么名字?
眼神逐渐黯淡下来。还有呢,她的心底呻吟着,他是神君,为什么不降雨?
泪水毫无预警地迸发出来,评苏紧紧捂住脸颊,大声哭泣起来。“我不要…”她抽泣着,“你们抛弃了我,休想我再思念你们!你们这群坏蛋!”
北山从来是个清凉热闹的地方。淙淙的泉水悦耳地丁冬着,参天古木下的荫凉是所有动物们酷爱的避暑亭。珍贵的离朱慢条斯理地啄着羽毛,在浓密的枝叶间惬意地飞来飞去。鸾鸟一向高傲,华丽的尾羽梳洗的光彩夺目,它休息的树荫下,是不容许有任何打扰的。河边的灵寿并不高大,却时时漾着柔白的光晕,每隔三百年,就会骄傲的挂上一颗长生果,在晚风中得意地荡来荡去。文玉就没有它的张扬,满树的碧玉和翡翠都深深隐在浓茂的枝叶下,只有在风中才能听到清脆的珠玉撞击的声音。
不过现在,都没有了。
陆吾深深地吸了口气。
唯一还留存着浓烈生命气息的南渊旁,挤满了各种各样的珍禽异兽,此时,正一派祈求和哀怜的眼光,死死盯着他。
若是天帝见了这副模样,怕是要气的吐血了。陆吾冷冷一笑,其实,你比所有人都要冷血,你杀死了昆仑的大半生物,而且,至今仍不肯罢手。
毫不温柔地掐住离朱的喉咙,陆吾疲惫的眼里没有一丝笑容,骇得离朱猛地打了个寒战,连挣扎都忘记了。
左手白光一闪,一滴鲜血流进了孱弱的嘴里。
开明单膝跪地,深深低着头,像一尊风干了几千年的石像。
南渊旁没有一丝声音,每双眼睛都敬畏而惊疑地望着他,缓缓流进体内的生命力没有带来一丝温暖,反而让它们颤栗不已。
陆吾略略松了一口气,用力稳了稳心神,待站起来时的眩晕平复了以后,低声道:“走吧,去看看灵寿和文玉。”
“神君!您休息一下吧,它们还支撑的住。”开明焦急之情溢于言表,“再过几天也不迟!”
“没有时间了,这几天还要去见天帝。祸福难料。”陆吾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没有理会身后的开明,匆忙的步伐已经迈了出去。
回到宫殿里时夜幕已经降临,月辉朗朗的照着,映的山上一片宁静,一点也看不出酷热和干旱带来的死气沉沉。
明天要去天帝那里述职。陆吾苦笑了一下,现在还有什么可以述,难道告诉他他的珍禽奇木都已经快要死光了?
他无谓的摇摇头,伸手推开寝宫的门。
评苏站在这里。
她静静的立着。白色的长裙拖着地面,衬的她越发沉静如水,红色的女祭司的披风轻轻覆盖着她的双肩,让她看上去很是坚定,只除了她的手,紧紧绞着裙锯,泄露了她的紧张。
她好象刚刚哭过,受惊般的眼神里满是水雾,通红的眼眶看上去有点像兔子,鼻头委屈的轻皱,把她想刻意营造的平静和冷漠戳的荡然无存。
陆吾静静的等待着。
评苏深吸了一口气,低头摆弄了半晌裙锯,努力地压下脸上的潮红和眼里的水气,猛地抬起头,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突兀的说:
“你为什么不降雨?!”
陆吾没有回答。
评苏紧紧盯着他的眼睛,身体微微前倾,双手紧捏得青白的筋络都浮现出来。
寂静。
良久,她才意识到,他根本没有打算回答她。
她的背脊挺的笔直,头昂的高高的,嘴角倔强的抿成一条直线,晶亮的眸子迅速黯淡成无底的漆黑。
“你是神君,你可以降雨,”她指控道,“只是你不想。”
仍然没有回答。
她的怒气从心底蔓延升起,在她的头顶燃起无声的火焰。她一把扯掉披风,踏前一步,高挺的□□和下巴几乎抵在他的身上。
“如果我把自己献给你,”她的声音空洞冰冷,“你是否愿意降一次雨?”
陆吾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评苏尖叫起来,“请你说话!难道昆仑山神竟是一个哑巴?!”她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死死抓住他的前襟,颤抖却不停地说下去。
“请你救救他们,他们已经快要死光了!他们从来都不争什么,自己种自己吃,打猎也是够用就可以,从来不曾滥杀无辜。他们有小孩,小孩禁不起这样的大灾呀!他们不求什么,只要一场雨,一场雨!他们可以更听话一点,你要他们做什么都可以,他们…”
评苏急切地说着,眉头也皱了起来,脸上因为过度的激动变的通红,在这样近的距离下,看得见她布满眼底的血丝。
“对不起,”陆吾低声说,“但是,不能下雨。”
评苏惊呆了,双手慢慢地松开,像是没有听懂一样疑惑地看着他,嘴里喃喃地说着,“不能下雨?”
失望浮上她的面颊,她抬起头,不抱希望地低声说道:“你究竟要什么?他们祭祀了那么多次,你究竟要什么?”她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紧缩了身子,“他们甚至还祭祀了我!”
陆吾低垂下眼睛,看不清他的表情,“无论什么都不能下雨!”
说不清是绝望还是愤怒攫住了她,胃里像一团火焰燃烧上来,她紧咬着牙关,一字一句地扔出了她最后的武器:
“你带走我,不就是为了我的身体!你没有找错!我可以给你!我是处女!!”
陆吾的脸抽搐了一下,像被人重击了一拳,漆黑的眼睛越发阴冷,周身又一次笼罩了那种淡淡的肃杀之气。
评苏挑战地怒瞪他,一把扯开衣服,酥白的胸口毫无预警的暴露在目光下,“从来没有人见过,”她嘲讽道,“因为你是神君,所以有特权。”
陆吾狠狠地抿了抿嘴唇,猛地转身,劲风扫得桌上一片狼藉。他大踏步走了出去,宫门在身后发出一声巨响,整个宫殿都在他的震怒下摇摇欲坠。
评苏怔了片刻,慢慢瘫坐在地上,泪水泉涌般漫了上来,不可抑制的湿了脸颊和心房。天啊,我本不想伤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