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五章 ...
-
石头手脚并用,抓着一颗快要枯死的绿藤,一使劲,攀上了一块大石。大腿已经快要痉挛了,扶着地面的手也控制不住的发抖,汗水顺着黝黑的脸流下来,落在干裂的地面上,嗤的一声,再不见踪影。
石头头晕眼花的坐下来,目测了一下山顶的距离,颓然地往后一倒,张着嘴无声的大口喘息。阳光刺的他微微眯着眼,目光仍在不停地搜索天空和地面,可是酷热的空中,一丝飞鸟扰动的气息都不曾有,地面上的所有动物也都不知所终,往日硕果累累的野苹树,现下连叶子都已枯黄。
今天的晚饭在哪里啊?!石头咬咬牙,一骨碌爬起来,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向上爬。
姆妈还在家里等着呢。已经连续二天没有喝水了,昨天和今天也只每人吃了几个缩干得满脸皱纹的浆果,今天要是再找不到吃的,只怕明天连寻找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知飞子那边怎么样了,好歹他也身强力壮,至于秀香,一个女孩子,终究爬不了几里山路,恐怕是指望不上了。
石头叹口气,仰头望望天,硕大的太阳毫不掩饰它的嚣张,一阵灼人的热浪直逼过来。
无论如何,今天也要找到食物!
飞子已经趴了不知多长时间,脖子抻的生疼,汗水流进眼睛,一阵酸涩的刺痛,也不敢眨,生怕一时分神,那个还若无所觉的仓鼠会消失不见。
仓鼠低头抓着自己的肚皮,浑然不知自己已成为别人垂涎欲滴的猎物。刚从南渊偷喝饱了水,就被开明神卫发现,仓皇跑了好久,直翻了几座山,才算勉强躲了杀身之祸,幸而生为仓鼠,若是生为那些跑跑不快,牙不能穿树的人,在这大旱之年,现在只怕早就饿死了。
慵懒地趴下来,吃饱喝足又长途跋涉,现在终于可以放松一下,养好了精神,明天才好继续去南渊周旋。
飞子缓慢地拿起弹弓,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一丝声响,仓鼠的嗅觉听觉都极为灵敏,跑起来自己更不是对手,只好趴得远远的,听任自己这手弹弓绝技的发挥了。
“砰!”仓鼠的眉心正中一记,一阵剧痛袭来,只觉得眼前金星乱舞,直向一个无底深渊坠去。
飞子一跃而起,使出吃奶的力气全速奔跑起来,耳边的风呼呼作响,一阵飞翔的快感升腾起来。
仓鼠剧创之下,用力稳了稳心神,一股危险的气息从脚底直爬上脊背。阴影逐渐逼近,一个重物飞身压下,力道之猛有如开明神卫的巨戟,带着呼呼的风声当头罩来,仓鼠全身紧缩,后腿猛地一蹬,用力向前窜了出去。
飞子震的全身生疼,过度的奔跑让他一时眼冒金星,肋骨摔在干硬的地面上,硌得几乎无法呼吸。他用力支起身体,勉力呼吸了几口,终于想起自己摔倒在这里的原因。
那只仓鼠!他清楚的记得自己即将扑地的刹那,那只仓鼠猛地一窜,正顶在他的肋下,撞的他几乎吐出血来。
他微微一笑,抓到你了,今天,至少今天,死的不会是我。
他坐起来,向昏迷的仓鼠伸出手去。它似乎摔的不轻,没准已经没气了,不管怎样,今天,我们有食物。
一只热乎乎的手抓住了它的腰,狠狠掐着它的皮肉,甚至超过了刚才摔的不能动弹的剧痛,恐惧本能的使它寒毛直竖,一股凶狠之色赫然迸出眼眶。
“啊!”飞子惨叫一声,应声松手,腕上赫然一排牙印,深可见骨,已经渗出滴滴鲜血来。
飞子惊喘一声,不及细看,立即扑向尚未落地的仓鼠,决意这次就是再被它咬的肠穿肚烂,也绝不松手,这食物已经珍贵得超过自己所有的伤痛。
仓鼠死死盯着飞子的一举一动,弓着身子,蓄势待发,见他扑来,竟凝然不动,眼中闪出一波奇异的亮光,猛地向右一偏,直扑向飞子右肩,脚爪紧紧抓住他的皮肉,精狠无比地一口咬住他的脖颈。
飞子剧痛之下一把抓住仓鼠拼命往外拉,鲜血如注喷流出来,瞬间滴满了全身。
仓鼠眼露凶色,怕是知道一旦松口,就是万劫不复的末日,于是死咬了牙,越发狠绝地合紧牙关。
僵持之下,飞子渐渐稳住心神,不再强扯仓鼠,双手紧掐住它的咽喉,用力捏紧,全副身心都倾注在双手之上,指节透出青白的筋脉。
现在只看是谁先咽了气。
“姆妈,天太热,您别动了,我来就好。”
秀香清脆地喊着,一边麻利地把摘来的叶子放进瓦罐,当当当当地捣了起来。
瘦弱的妇人叹息着,拿起枝叶细细地摘,“你们太辛苦了,姆妈能帮一点就帮一点。”
“您别担心,秋天就要来了,马上就会下雨的,”秀香安慰着,手里仍不停地上下捣着,渐渐地,浓绿的汁液从瓦罐里流出来。
“唉,我这病怕是好不了了,你们不用太顾念我,先添饱肚子活下去才上正经,我也支持不了几天了,不用管我的。”
“姆妈,您胡说什么呀,不就是天太热中暑了吗。秋天就好了,这也扯的上什么死不死的,真是,盼冬家的小姑娘不也是吗,还有阿中,断手…唉,您就别自己吓自己了。”
妇人没有回答,低低叹了口气,继续摘着枝叶。
不知过了多久,飞子缓缓醒了过来,视线有些模糊,粘粘的看不清楚,他抬起手,一股剧痛立即袭来,逼得他骤然停下,大口大口喘了半天的气。
痛楚稍减,他强撑着爬了起来,入目满身的鲜血使他倏然一怔,头脑清醒了半分,脖颈上钻心的痛又直扑过来。
左手上的仓鼠已经死了,血口大张,利齿上还挂着一块飞子的皮肉,血淋淋的,颤颤地在空中晃动。
飞子艰难地站起来,血污的脸上向上牵了牵,露出几颗白牙,踉踉跄跄向山下走去。
“开饭了,开饭了!”光屁股的小孩子欢快地叫着,手里的枝条乱舞,在黄昏的烈阳下,抡出一个个让人眼晕的光圈。
附近的族人们三三两两的聚拢来,毫不掩饰的笑容在脸上绽开,被酷热和干旱折磨得黯淡无光的眼里迸出一丝丝惊喜的星芒。
“多亏了盛金家的飞子,抓了好大一只仓鼠啊!”
“真的?!咱们可三个多月没闻到肉味了!”
“石头也是啊,听说他连翻了四座山,摘回一个这么大的奇果!“唾沫横飞的转述者双手大张,比出个人头大的样子。
“是吗?真的啊!“惊叹声和着口水交替响起。
“怎么不是?他姆妈乐得嘴都合不上了。“
“可惜水太少啊,家家的水罐都见了底了,用什么煮啊?只能一点一点干嚼了。”
“没事的,秀香今天想出个好办法,动员大家捡了好多刺掌的叶子,捣出了不少汁呢!”
“真的?!今天是什么日子啊,竟然一下子有这么多好吃的东西!”
“是啊,是啊,吃饱了就有力气,明天肯定能抓住更多的东西吃!”
嘈杂的空地上挤满了人,一双双干裂的手不停地忙碌着,干燥的树枝欢快地燃烧,带着希望的热浪扑出来,反而引的人们越发靠近。
绿色的汁液慢慢沸腾起来,一股肉香从硕大的锅里飘出来,渐渐弥漫了整个空地,像山谷里的瘴气一般迅速迷倒了所有的人,不再有声音,也不再有动作,人们都紧闭着双眼,满足而辛酸地呼吸着。
“姆妈,好吃吗?”,石头憨憨地笑着,顺手也给秀香添了一碗汤。
…
“爹,您慢点,”飞子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脖颈上的伤口已经结了痂,在美食的诱惑下,似乎也不那么疼了,“这仓鼠是我抓的,专门有两条腿是留给我们的!”
盛金微不可见的点了下头,又迫不及待地埋头在瓦罐里,不再理会儿子的任何说话。
…
盼冬把瓦罐放在身前,抱起女儿坐在自己腿上,肉汤的香气猛地扑了过来,孩子孱弱无神的眼睛里忽地亮了亮,两只细瘦的胳膊急不可待地扑向前,差点把瓦罐打翻在地。
…
“阿中,咱俩得多喝几碗才行。”断手一边大口吞咽着,一边还不忘拍拍伙伴的肩膀,“你说咱俩这中了暑,就没出去找过东西吃,净靠别人接济了,我断手什么时候活的这么窝囊过。这回好了,吃饱了有了力气,明天咱们也去抓几个大仓鼠什么的,让他们不敢再小瞧咱们!”
阿中憨厚地笑笑,从热气腾腾的瓦罐上抬起眼,郑重其事地点点头,脸上冒出兴奋的红光来。
…
空地中间的大锅里已经空空如也,皓月初上的黄昏里,人们心满意足地躺倒在地,被刺掌树汁和仓鼠肉汤撑饱的肚子圆鼓鼓的,已然进入了梦乡,甚至还有好多人的脸上红通通的,带着满足的微笑,鼾声大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