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世》栀星遥

7、猫

　　我有一颗深埋于心底的种子，用无尽的怀念和回忆灌溉它。岁月的流逝使它生根发芽，自此，那刻骨铭心的无力感在心中肆意疯长。

　　印象中的童年里，有一棵年轮已高的榕树，一方不大不小的花园，和一只总流浪四方的田园猫。时光荏苒，幼时懵懂，再次追忆那久远而悠长的相遇，只余下黯淡长夜的昏黄街灯下那瘦小又孤独的剪影。

　　那夜，上完永无停歇的培训班，踩着泼了一地的月光，踱步回家。那时太小，乃至于无法理解每天奔波于各个培训班的意义所在，只会盲目地听从，在疲惫与忙碌间来回穿梭。

　　转过拐角处，我于后院的榕树下，邂逅了一只猫。它的身上已沾染上四处撺掇后留下的尘埃和泥土，瘦得形销骨立。凑近了，才发现它是一只田园猫。多种颜色的毛混杂着，却又不显得凌乱。

　　我朝它轻轻招了招手。它那双因瘦削而显得更大的眼睛在灯光下反射着微光，轻轻闪烁着。那只猫许是想靠近，在原地犹豫半晌，又似受了惊吓般跑开了。回望周遭，才发现是有邻居来后院散步了。

　　那是隔壁家的老奶奶，见我傻站着，许是出于善意地嘀咕道：“你这孩子啊，那流浪猫脏的很，靠这么近做什么。很晚了，快回家吧。”

　　我不以为意地点点头，将这一隅拐角的短暂接触当做贫乏生活中的一支悠扬插曲。然而，自那夜后，我每天都会听到那只猫不懂躲在何处，发出声声凄惨又悲凉的叫嚣。

　　又是夜。家住一楼，那天在不经意过阳台时，看到了防盗网上窜动的身影。我戒备地靠近，却发现是那只猫。它好似认得我了，不再动来动去，而是默默地趴着，如初见那晚般安静地望着我。我笑着跟它说话：“你怎么跳上来了。”它叫了一声，权当回应。

　　尽管知道它不谙世事，可我还是兀自与它分享着各种人情世故。它不时叫上两声，就这样你来我往地耗掉了许多时间。

　　幼时的快乐太过简单，一只猫，一个愿意聆听你说话的生命体，都足够将我空落的心塞得满满当当。四季轮转，岁月更迭，我开始习惯了它的存在，于是每天放学后，都会下意识寻找它的身影。这几个月的时间，它好像过得还不错，已不再是皮包骨，长肉了。无论别人怎么说我，怎么笑我，我都坚持着，在疲惫的一天过后，和它讲上几句话。

　　这样满足又快乐的日子在它消失的那天被终止了。当我焦急地满院子寻找它时，那邻居的老奶奶走过，叹息一声：“你找猫啊？走咯，被保安赶走了，天天叫，太吵了。”

　　顷刻间，我丧失了听觉。我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觉得，那是于云霄坠入谷底的落寞，是失去一位挚友的痛。

　　后来长大了，那棵榕树下，只有寥寥数根电线，和用来晒衣服的架子。我也想通了——有些东西，有些人，是注定挽留不住的，只能珍惜那曾经共度过的时光。

　　不过心中，有一片源于童年，擦不掉，拭不去又从未干涸的水渍，那是我无力又绝望的寂寥与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