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有点病》皈遥

4、04

　　谭文国就这次月考的余热，在班里提了换座位的事。其实谭文国的教学理念一直遵循“只在该管的地方管管”，因此并未实行强制性的安排，仅仅说会根据实际情况做出小范围的调整，有换位意向的也可以同桌两个一起去找老师说明。
　　黎子想着跟刘乐宝坐一块也挺好玩的，也没什么矛盾，没啥好换的。
　　就这么坐，挺好的。
　　谁料，刘乐宝一脸扭捏地戳戳她：“那个，黎子。”
　　“怎么？”
　　“咱俩调开吧？”
　　“啊？？”黎子坐直起来，一头雾水地回想自己是不是做过什么对不起刘乐宝的事，“乐宝儿，我除了上周四晚自习偷吃你两个枣儿，前天上午大课间吃了你三块小米锅巴，什么事都没干啊！”
　　“哎呀，不是因为这个，就是……”刘乐宝不知如何开口，低头抠抠手，“我可能快恋爱了……”
　　“什嘛？？！”黎子惊得从座位上“噌”地站起来，“你说啥？？？”
　　刘乐宝一时间花颜失色，赶紧把她拉了下来：“你能不能小点声！！！八字才出来一点呢……”
　　黎子定了定神，晃晃脑袋，觉得自己可能是失忆了，不然就是青年痴呆了。
　　“乐宝儿，你如果真是不想和我做同桌了，就尽管直说，没必要用这种……这种离奇的理由。”
　　“什么啊，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所以……你是认真的？”
　　“嗯。”刘乐宝点点头，然后把身子半侧过来，望向后方。
　　黎子顺着他的目光往后看去，万万没想到，对上号的，竟然是刀姐在看着刘乐宝，面瘫似的脸上，展现出一个标准而僵硬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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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子把刘乐宝揪回前边，声音都在发抖：“刀刀刀刀刀……刀姐？”
　　刘乐宝微嗔道：“什么刀姐啊，她叫徐可清，可清，多好听，什么刀刀刀的……”说完两手托着腮，美滋滋地傻笑了起来。
　　太他喵的诡异了……
　　黎子坐在位上，一手撑着脑袋，像魂被吓丢了一样。刘乐宝把她摇醒：“黎姐，求求你了！！”
　　“求我什么……”她心力交瘁。
　　“咱俩现在去找老谭，理由我都想好了，你只管配合我走流程就行，别的啥都不用你操心。”刘乐宝眼神锃亮。
　　黎子只觉得两眼儿一抹黑，啥话都听不进去，不过耐不住刘乐宝的苦苦央求，最终还是答应了。

　　去往办公楼的一路上，黎子频频转头观察刘乐宝。
　　“乐宝儿，你真的没有被谁威胁什么的吧？”说着，黎子捋捋胳膊，“要是你遇到了什么事儿，尽管跟我……”
　　刘乐宝打断她，说：“哎呀，都说了是真的！”
　　“不是，你俩是擦出什么爱情火花儿了？你俩说过话吗？？”黎子一边说一边极力回想，自己的印象里，刘乐宝和刀姐最近的一次所谓的“相处”还是上上周体育课时，两人一同目睹刀姐上演“刀马斯回旋”。
　　“什么啊，当然说过话！”刘乐宝于是乎眉飞色舞地讲述起了自己和徐可清的“爱情火花”。

　　自从那次见证刀姐整活，刘乐宝一闲下来脑海里就会浮现刀姐的杠上英姿。两天后晚上放学时，黎子因为晚上得赶去吃席，请假先走了，刘乐宝鼓足勇气找刀姐搭了话。
　　据刘乐宝所说，刀姐欣然接受了来自刘乐宝“放学一起走”的邀请，一路上，刘乐宝与她相谈甚欢，那时才知道原来刀姐初中就是学体操的，后来有天放学时去食堂抢饭，被人挤出了台阶，摔了一大跟头，伤的不轻，就放弃走体操这条路了。
　　刘乐宝像个迷妹一样，把刀姐当时那一转夸得叫一个天花乱坠，刀姐把手这么一挥，露出一个标准而又坚定的笑：“只要你想，也一样可以！刘同学，让我们一起加油吧！”讲真，如果这时再竖个大拇指，叉个腰，刀姐就可以被印成招生海报，贴在体操训练班门口了。
　　刘乐宝直接心花怒放，一努劲儿，开口找刀姐要了联系方式，两个人那天晚上一聊就是一个小时，于是乎，乐宝的纯情少男心，萌发了……

　　黎子听着，忍不住问了句：“人家那边是热血少年漫，你怎么搁这儿整起纯情少女漫来了？”
　　“你懂什么……”刘乐宝急了，“哎呀，你就帮我一回，好兄弟！！”
　　好家伙，一句“好兄弟”，把黎子的一腔中二热血给激发出来了，她拍拍胸脯，“冲你这句话，这忙，哥们儿我帮定了！”

　　到了谭文国办公室，发现池子正坐在沙发上被谭文国批斗，一脸“你爱咋咋，哥无所谓”的表情。
　　看刘、黎二人来了，谭文国正颜厉色地对池子说：“你！坐在那儿给我好好反省！”
　　只见池子随即将身子一侧，躺那儿了。
　　刘、黎两人看见这一幕，大为震撼，一边往里走一边往回看池子，一步三回头。
　　“你俩这是……”谭文国问。
　　“谭老师，我俩来换座位。”黎子从后边儿拍刘乐宝一把——说啊！
　　“老师，我们想调开。”
　　谭文国两手一抱，心想这俩小孩天天一块傻头傻脑傻乐呵，这是闹啥不愉快了？
　　“是为什么原因呢？其实吧，同学之间偶尔有点小摩擦也是正常现象，也不用……”
　　“老师！”刘乐宝陡然一声高呼。
　　谭文国被吓得一激灵：“……怎么了？同学。”
　　刘乐宝一只手使劲拍打着胸脯：“是我，我愧对江东父老啊！！”
　　黎子眉心一跳，匪夷所思地看着刘乐宝：你搁这搞啥呀……
　　“别激动，有什么事儿你……你慢慢说。”谭文国在二十多年的教学生涯中，头一次遇到此等难以把控的局面。
　　刘乐宝长叹了一口气：“老师，经过这几天的深刻反思，我发现自己坐在这个位置上，实在是太惭愧了！！我身边坐着像黎子这样……这么优秀，这么才华横溢，这么和蔼慈祥的同桌！却从没想过向她学习，坐在这里，每天只知道享受天伦之乐，却没想到自己把后面的同学挡得严丝合缝。不仅荒废了自己，而且耽误了别人……我有愧啊！！！”刘乐宝捶胸顿足。
　　他说得是慷慨激昂，把办公室里另外三人说得也是沉默一片。
　　谭文国丰富的教学经验，在此刻显得无比匮乏，他“呃”了半天，说：“同学啊，有上进心确实是件好事，你的想法呢，老师也能理解。但是你要明白啊，每个人都是有优点的，不要……不要只一味贬低自己，你平时的表现呢，虽然活跃了点，但还是不错的啊。不过既然你俩还是想调开，老师也尊重你们的想法，那你们打算怎么换呢？”
　　“我想换到最后一排去，好好沉淀一下自己。”刘乐宝认真地答道。
　　黎子心想，你这算盘珠子打得可是噼里啪啦呀……
　　谭文国一想，最后一排……那不就是要和他那个埋汰外甥坐一块儿啊？这可不妥，别到时候刘乐宝不但没有沉淀下来，反倒被那小子给拽跑偏了。
　　“最后一排有两个空位，你打算……？”
　　“我想和……”刘乐宝忽然不好意思起来，“我想和徐可清坐一块儿。”怕谭文国觉得自己动机不纯，刘乐宝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他。
　　谭文国长舒一口气。
　　“行，我批了。”
　　刘乐宝欣喜抬头：“真的啊！！谢谢老师！！！”
　　“但你同桌咋办？”谭文国发问。
　　“……”刘、黎两人沉默。
　　这茬子事儿……我还真没考虑过……
　　谭文国见这俩小孩拿不出招，又寻思着黎子旁边的座位儿也不能空着，给谁呢……？
　　谭文国的目光，转向了沙发上的那坨人。
　　“你，醒醒！”
　　池子纹丝不动。
　　黎子出于浅薄的同学情谊，好心把他身上的毯子给扯了：“池子，池子，老师喊你。”
　　他从沙发上坐起身，一脸倦意，眉间微拧。
　　“你刚才叫谁池子？”他语气很不耐烦。
　　黎子心想，这人未免也太猖狂了，不经允许在老师沙发上睡觉也就算了，还叫不醒，好心把你叫醒了还这鬼态度……那你爱咋咋吧，老娘不做这烂好人了。
　　谭文国指了他一下，说道：“池于，你回去把书收拾收拾，以后就坐黎子旁边吧。”
　　“什么啊，你不叫池子啊？”黎子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回过神来，又立即看向谭文国，“让他跟我做同桌？？！”

　　回到班，黎子如同石塑一般，眼睁睁看着刘乐宝满面春风地来回收拾东西。
　　“刘乐宝儿，平时我也待你不薄，你现在至于搬得这么积极吗？”
　　刘乐宝一听，好像也是，于是抬手对她solute：“黎哥，兄弟会在那边儿日日感念你的功德的！”
　　“我去你的……”黎子抄起书使劲朝他丢过去。
　　刘乐宝接住书，苦口婆心地劝她：“你往好的方面想，烂儿哥天天睡觉，也不说话也不闹的，跟空气一样，多省心。”
　　黎子“呵呵”两声，苦笑道：“空气？那么一大坨人，空气？”
　　“那可不，”刘乐宝凑近了点，悄悄说，“而且还是坨很帅的空气，你就说！赏心悦目！”
　　“……”
　　随即又是一本书向刘乐宝砸了过去。
　　黎子：“你现在立刻给我滚到后边去！！”

　　池于又被迫在办公室续了一杯“老谭鸡汤”才离开，从前门走进教室，目光掠过讲台上贴的座次表。
　　那人叫什么来着？李什么的……
　　他大致扫了一眼，班里没有姓李的，哦，那可能是这个，“黎于”。
　　什么鬼，竟然还跟他同名，就这都能把名字看错？
　　再定睛一看，虽然都起的是“于”字，但自己的大名无论是看上去还是读起来，都从内而外散发着独特的内涵。
　　黎于……鲤鱼？
　　这人的字写得也是，除了丑，毫无特点。
　　他脸上波澜不兴，心里却是得意地轻笑了一声。
　　池于回到原来的座位，随便扯了几本书，走到黎子旁边的座位，把书往抽屉一丢，然后往座位上一坐，手再往桌面上这么一趴，最后把两眼这么一闭……
　　黎子在一旁见证了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的操作，不由得打心底里表示敬佩。
　　这熟练度，一看就是经过多年实操锻造出来的，但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是失误。

　　大半天的课上下来，黎子觉得还行，没啥感觉，这哥在有些方面甚至比刘乐宝强点，起码睡觉不打呼噜。
　　行吧，为了兄弟的爱情，只能让她英勇献身了。
　　下午课间时，刘乐宝从后面喊黎子：“黎姐！你的书！”
　　黎子此刻正在一道数学压轴题上激情挥毫，转过头：“我懒得下位了，你扔过来。”
　　“行！”刘乐宝捏住两本书的边角，瞄准黎子伸出的手，奋力一丢——
　　砸中了池于的脑袋。

　　“嘶……”池于从桌子上起身，一脸“杀意”地往后看去。
　　刘乐宝的心瞬间提到了耳朵眼，想都没想，立马坐下去找徐可清：“对啊，你说的那个确实蛮好笑的。”
　　“我……说话了？”徐可清疑惑道。
　　池于在后面没找到人，低头看向落在自己怀里的那两本书，拿起其中一本。
　　黎子心里一惊：我去，那不是我的书吗？？？
　　她连忙转到一边，隔着过道对林双双说：“对对对，我也看到那个了！！”
　　林双双歪头：“哪个呀？”
　　“就是那个呀，就是……”黎子正忙着找补，忽然感觉背后一个尖角轻轻怼了自己一下。
　　完犊子了个球的。
　　她朝林双双尴尬地笑笑，说没事了，然后认命地转过去，池于手中刚才用来怼她的书还停在半空。
　　“烂儿哥……不是，池于，这书不是我扔的。”她想给自己的嘴来一巴掌。
　　池于问：“烂歌？”
　　“什么烂儿哥？你听错了。”
　　池于没心思管谁唱的什么烂歌，他单手翻开封面，展示给她看：“这是你的名字吧？黎于。”语气冷淡。
　　“你管谁叫鲤鱼？？”她反过来质问他。
　　“这写的……”
　　“黎子！君子的子！会不会认字儿啊你……”她不耐烦地把书从他手里扯过来，“还有一本呢？”
　　“在这……”没等池于说完，黎子便把书从他怀里揪了回来，塞回抽屉，继续写桌面上那道解到一半的数学提前，嘴里还碎碎地自言自语着，“真无语，什么鲤鱼，大字不识文盲一个……”
　　“我……”池于感觉自己一拳打到了食人花上。
　　什么啊，被砸的明明是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