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有点病》皈遥

3、03

　　日子一天天过着，老师的课同学们一天天听着，黎子和刘乐宝一天天吃着，池子在后边儿一天天睡着。
　　不知不觉的，第一次月考就来临了，以省实验教师团队飞一般的批卷速度，考完试第二天一早，成绩单就比学生抢先到达了教室。
　　教室的后墙上贴着成绩单，黎子拎着刚买的零食，想从后门进班，结果后面被学生们挤得水泄不通。
　　“不就是个考试成绩，至于吗……”她心里嘀咕，便掉头走去前门。
　　行至门口，正巧池子走了出来，黎子见他又是一脸谁也看不上的表情。黎子不禁在脑海中回放过去的一个月里，她看见池子的时候，不是在睡觉，就是放学了往班外走，恨不得连厕所都看不见他上几回。
　　“那表情一看就不像是没考好，”黎子心想，“这哥肯定是有两把马桶刷子的。”
　　教室里的刘乐宝叫她一块儿看成绩，两人凭借着刘乐宝的体格优势，左挤右挤，挤到了前排。
　　黎子抱着手臂，仰着脸找自己的名字。
　　“我去……黎子，你是不是趁我吃东西不注意，在下面偷偷学习了？？？”刘乐宝吓得手里的饼干袋子都差点差点没拿稳。
　　“你有事儿吗，我没我也没说过我学习不行啊。”李子一边言语挤兑他，一边看自己的考试成绩——年级三十六名，班里排第十，还算不错吧，她心想。
　　“你考多少分？”黎子问刘乐宝。
　　刘乐宝小声咕叽了一句。
　　“你说的什么玩意儿啊？”黎子拍他一下。
　　“哎呀，二百五！二百五十名！非得让我说第二遍……”刘乐宝瘪了瘪嘴，一把辛酸泪都掉了下来。
　　“乐宝儿，想开点，名次不能完全代表一个人，”她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另一只手还不动声色地顺走了刘乐宝一小块饼干。
　　刘乐宝眨眨眼，道：“黎子，我头一次听你说了句人话。”
　　她吃完接着说：“但这次咱这名次就是代表咱自己了，没事，咱认了！”说完伸手又拍拍刘乐宝的后背，满意地点点头。
　　刘乐宝：……

　　黎子又转头浏览了一遍成绩单，想找到池子的名字，从上看到下。
　　好家伙，没有。
　　由于省实验的考试机制比较有个性，每次考试都会发准考证，除了本人，别人无从得知自己的考场号和座位号。
　　不过，因为黎子那个考场第一天考试的时候开门开晚了，她在考场门口闲站了很久，眼巴巴地看着别的人一个个走进各自的考场。
　　她依稀记得，那天看见成越和池子去的是一个考场，便随口问了他一句：“成越，那哥没去考试？”
　　成越：“去了啊，就坐在我斜前面。”
　　黎子：“那就怪了，总不能去考场上睡了两天吧？”
　　成越：“考地理的时候估计睡了有一会儿，其他时候都一直是奋笔疾书啊！唰唰唰……”
　　刘乐宝插了一嘴：“难不成，是忘贴条形码了？”
　　黎子恍然：“你说的有点子道理。”
　　正好这会儿在下发各科答题卡，黎子和刘乐宝两个人抢了九科课代表手里的答题卡，一边发一边凑池子的全套答题卡。
　　凑齐之后，两人悄摸在角落里，观摩起来。
　　“我去……真行啊……”刘乐宝不禁感叹。
　　每一科答题卡都很惨烈——
　　条形码中间被裁掉，只剩四周一圈白边，中间用黑笔随便画了几道线；选择题甭管哪科，都齐刷刷地涂成了“CYSDSG”的字样；语文作文格上默写满了物理公式，化学填空栏里列大事年表，政治大题框上画细胞结构图……
　　不能说是驴头不对马嘴，但一定是蚂蚁屁股接了牛腿。

　　趁上课铃还没打响，黎子和刘乐宝怀着敬畏之心，把一沓答题卡捧回池于桌上。明明只是看了几张带字的纸，却总有种脑仁被压成了正方体的感觉。
　　黎子坐在位上撑头苦思，问刘乐宝：“你说，这人要是闲起来了，他是不是就会很闲？”
　　“该说不说吧，从某种程度上说，其实啊咱们也可以这么说，这可能……”刘乐宝叹了口气，深深的无力感涌上胸口，“这可能还真不知道该咋说。”

　　那天下午体育课，谭文国把池子叫到了办公室。
　　只见谭文国的办公桌上，九张答题卡平铺成扇环形状，谭文国面对桌上这些答题卡，抱着双臂，两眼紧闭，感觉自己头都快秃了。
　　“语文上写物理，化学上写历史……你玩连连看呢？”他睁开眼看向对面站着的气定神闲的那小子，一口老血都快从嘴里滋出来了。
　　“我爸说了，考试卷上必须得写的有字，”他双手插兜，“我都写了。”
　　“行，你写了……不仅写题了，连条形码都自己画了……”谭文国朝他竖起大拇指，“你爸可得为你少操八百个心。 ”
　　他微笑着点了下头，毕竟这五千块钱不能白拿。
　　谭文国：“你以为我夸你呢？”
　　池于：“没，我比较谦逊。”
　　这要是谭文国自己的儿子，他非得把孩儿打到地里去不可，但池爹池妈嘱咐过，只要让他先在学校里待得住就行，这孩子以前管得少了，一时间适应不过来也是正常，什么事儿都得有个过程。
　　谭文国心想，那这小子是真待得住，睡着了连身子都不带动一下的。可谭文国也拿他没辙，只能让他先回教室去了。

　　操场上，学生们还在自由活动，黎子和刘乐宝倚在高低杆上，刘乐宝从左兜里掏出一包迷你包装的五香瓜子，拆开，递给了黎子一把。
　　黎子接过来，问：“这吃了咋丢？”
　　“稍安勿躁嘛……”刘乐宝又从右兜里掏出一个黑塑料袋，单手拿着把袋子甩开，放黎子眼前展示展示，“咱们从来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黎子敬服地朝刘乐宝抱了抱拳，于是，两人一人一手牵一边，另一只手往嘴里运送瓜子，吃着扔着，扔着吃着……
　　黎子脑子里一直有一个疑问。
　　“乐宝，我其实搞不明白，烂儿哥答题卡上的那串字母是什么意思？”她问。
　　“烂儿哥”是黎子给池子起的新名字，顾名思义，万事摆烂的哥。
　　“也不一定非得有特殊含义吧，可能就是想到啥就画啥了。”刘乐宝耸了耸肩。
　　二人正说着，就看见话题的主人公烂儿哥，从办公楼穿越操场。这时，成越抱着篮球和一群男生跑过去。一个不小心，成越撞到了烂儿哥，黎子从口型揣测，成越应该是说了句“对不起”，然后跑走了。
　　黎子眯了眯眼。
　　成越……成……越……
　　chi……
　　c……
　　黎子顿时醍醐灌顶：C，Y，S，D，S，G——不就是“成越是大帅哥”吗？？？
　　妈妈呀，所以烂儿哥暗恋成越！！
　　黎子激动地差点把瓜子壳给咽下去了。
　　好哇！原来是这样，一切都说的通了！
　　——烂儿哥因为同一个考场的缘分喜欢上了成越，但有碍于自己不可一世的英姿开不了口，于是故意在考试上跟出卷人作对，在每一张试卷上都留下对成越的深情告白，想用这种悄无声息玉石俱焚你死我活的方式引起成越的注意！
　　天哪……天哪天哪！
　　黎子陶醉在自己的小剧场里，被自己感动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刘乐宝吐掉瓜子壳，还沉浸在刚才的话题里，说道：“黎子，其实我觉得吧，这哥一直都不太正常……”
　　“说什么呢，你才不正常！”黎子立马严厉反驳他，“乐宝儿，不要戴有色眼镜看别人，既然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就都是正常且平等的个体！”
　　好家伙，给刘乐宝整了一个大愣：“什么啊……我说啥了？”
　　黎子神情严肃：“这不是他能选择的，也不是什么不正常的事，我们不能因此歧视他或者一再强调这件事，明白没刘乐宝？”
　　“啊？哦……”
　　什么啊，刘乐宝一脸懵，也没人歧视他不学习呀？

　　两人继续吃着，这时，只见刀姐旁若无人地走到他们俩旁边的那个单杠下，轻轻纵身一跃，一把抓住栏杆，双腿矫健地前后一荡，接着向前一挺身，轻松来了个干净利落的三百六十度回旋。
　　然后，她松手落地，淡定地拍了拍手上的灰，口中还喃喃自语道：“有点手生了……”说完，便又旁若无人地走开了。
　　黎子和刘乐宝齐刷刷地傻在原地。
　　黎子的嘴都忘记合上了，神志不清般地眨巴眨巴眼睛，甩了两下脑袋，觉得这个世界好像有些不太正常了。
　　“乐宝儿，刚才那个，应该可能大概是刀姐吧……”
　　“乐宝儿？”
　　黎子扭头看向刘乐宝。
　　刘乐宝怔怔地看着刀姐潇洒远去的背影，一直到她消失在人群之中，他的目光还停滞在那个方向，久久不肯挪开一寸。
　　“黎子。”刘乐宝说。
　　“怎么了。”黎子答。
　　“她真的，好帅呀……”刘乐宝眼睛里亮亮的，圆圆的脸像是馕被塞进了烤箱，一点一点红了起来。
　　黎子：“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