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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忆起花酿居 ...

  •   只觉一道凉凉的视线落在她脑门某处。一抬头,果然是吴珩那厮。面沉如水,一派肃然。
      冯灵那日说她是话不多的性子。让她真正接触眼前这人,不知要作何评价。其实柳云话也不多,给人如流云般疏散闲淡之感居多。眼前这位话不多,愣是给人秋风扫落叶的寒凉。又或是给人钝刀磨割肉,不利索,不流血,但一想就毛骨悚然的惧意。
      乌寄也没胆再耽搁,急忙抬步跟上。不过脑子也没闲下来,七零八碎地想。
      这些年来吴珩要做什么,往往势在必得。
      在无首,不凭裙带论贵贱,只以实力论英雄。
      六年前。吴珩进入无名。不带刀也不佩剑,偶尔手持一柄白骨扇,剩下就带一个她。
      半年前,吴珩已经成为了无首新的头儿。她一开始并未知晓吴珩身份,如今知晓了,也有些明白他为何绕那么一大圈上位。
      身世显赫的太子爷和太子爷身世显赫还是有细微差别的。先亮出太子爷的身份,难以摆脱靠身世上位之嫌,贤能之士未必心服口服。后者自凭本事得位,再亮出太子爷身份,哪怕枭雄之流也不敢造次。
      乌寄也不大知道,吴珩经历了怎样一番腥风血雨。
      记得有一次,陶师傅教了一段时间的武艺,告诉弟子们可自带一样趁手的武器。那时乌寄和柳溪柳云聊到这个颇为苦恼。九长九短,十八样武器,她都试过,枪戟太长,□□臂力又不够,棒杵一类就更别说。鞭锤又太过累赘。直到一日,柳云在月华殿前送了她一把剑。剑身雪亮又轻巧,柳云一番演练,很是潇洒灵动。她很喜欢,但不敢收。柳溪为了劝她收下,贼笑着说:“先用着,以后阔绰了,大不了再还给我兄长。”
      吴珩又见不到人影。和接送她的哑伯又没法沟通。她忐忑收下了。拿在手里练了好些天,越发得心应手。
      直到一天,她在清溪涧的飞龙堂自行习武。突然围过来一群少年。为首的一身匪气,对她言语轻佻。她想着不惹事,默默受了。没成想,那一伙人,得寸进尺,不仅对她言语轻佻,更有欺凌之举。那手都摸了她脸,竟然还摸她头。
      那一刻,众人被她吓到了。她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惊惧拔剑,早忘了什么招式,对着他们一通胡乱地砍。结果就是,人没砍到。剑被夺了,还被打了个鼻青脸肿。被打的时候,那些人愤怒地骂,愤怒地奚落。原来是柳云给她带来的祸。一女子暗恋,不,明恋柳云。趁着那段时候,柳溪柳云回了老家,找了表表表哥来整她出气。
      她回到住处。又是委屈又是疼痛。找不到人倾诉。她就自己温了一壶酒,搬了张藤椅坐在吴珩的窗檐下,就当吴珩在屋里听好了!说到被那伙人围堵时忍不住骂骂咧咧,说到被打时又忍不住抽抽噎噎,说着说着也喝多了些,就东扯一句西扯一句,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没了。翻来覆去的,骂抢她剑的人多么卑鄙可耻,又再抱怨自己没本事。她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哭了,说累了。后又自顾自说起学堂里的那些八卦。哪堂课最有趣,哪个同窗最养眼,哪个菜肴最好吃,他们的院子里共有多少棵树,多少朵花,哪种花最好看。
      她还说这样越来越好看的院子,怎么就没有一个名字呢?她一手拎着酒壶,一手持着酒杯,有些踉跄着起身,持酒杯的手指着他们院子里的那树九里香,摇了摇杯中所剩无几的酒,嗫嚅道,“一树繁花正好,半盏佳酿是少了点,就叫‘花酿居’好了!”
      “吴珩——吴珩——”一声喊得比一声大,“吴珩啊——拿酒来!”
      “啪嗒”一声,窗户从里面推开了。吴珩一张冷脸若腊月寒冰,只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衫,显然系得有些匆忙,胸口处隐隐透着血迹。“哇,你你受伤啦!”
      “哇哇哇!吵死了!”吼完她,吴珩又“啪嗒”关上窗,一阵窸窣,换了一身黒服消失片刻又出现在她面前。
      剑。拿回来了。
      剑身还残留些许血渍,被重重塞回她手里,转念又被夺了回去,“你这只聒噪的乌鸦,连武器都守不住,丢了这个院子的脸。明日起,给我练功!”
      那一日,简陋的院子有了名字——花酿居。
      那一日,她有了一件厉害的武器。柳云送的剑被吴珩没收了,但给了她更厉害的。
      那一日,她还多了个不想要的绰号——乌鸦。
      其实跟着吴珩,也是有些好处的。
      他后来从无名杀出重围,进无首,又杀到最后,成了货真价实的无首的头儿。无首有了头儿,一人得道,她这只还在无名里刨阿刨的鸡,也跟着升到了无首,成了少数知情人眼中的香饽饽。让人又是馋,又是羡,还有几分愤懑与鄙夷。
      靠关系算什么英雄好汉!
      乌寄无意间听到,也没咋当回事。因为她这个当事人知道,时期一到,她就要撤了。若是没身上这不时昏厥的毛病,哪怕只剩下八年可活,她就很阿弥陀佛了。
      这次吴珩来宛城,说过一嘴,是要助她一臂之力完成任务。需要吴珩亲自出马的任务,不用想也知道,不!简!单!
      程婆的眼,究竟在哪里?

      整整十日了。
      吴珩还是那么神出鬼没,少见行踪。
      真不知那人到底在谋划什么,需要这般宵衣旰食、没日没夜地忙。乌寄实在想不到,懒懒地躺在美人椅上,望着头顶开得绚烂的九里香,喃喃道:“有什么可想的,再大也不过捅破天的事!”
      这些天,乌寄也有所获。
      她所在的这处清幽别苑,名为“柴门清梦”。
      程紫陌并非程婆亲身。乃程氏旁支所出。
      程婆的夫君,也就是程氏当家人程忠霖,十年前已消失。
      程婆和程忠霖,虽然都姓程,但并非近亲,程婆非宛城人。
      程婆即将迎来六十大寿。
      乌寄不紧不慢从旁边的案几上捡起一粒乌梅,放进口中。闭上眼,细细听。只要她愿意,这处别苑里所有的声音都难逃她耳。
      不过这些天,除了从程紫陌及下人们嘴里听到这些,并未有什么大收获。自从受了上次猫头鹰袭击虚影男童一事的刺激,程婆就匆忙闭关了。闭关前吩咐程紫陌:“这段时间我需要清修,切忌打扰。外面那两人,你小心伺候,万万不可得罪。”
      再后来,那扇门后面的任何动静,乌寄都听不到了。也看不透。哪怕乌寄凝聚精力去看,只看得到朦朦胧胧弥漫着浓浓的白雾。
      呵呵。要说没怪事,她不信,她这双眼也不信。
      终于等出了些动静。乌寄看不透的那张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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