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瞳》千千泉

37、润下君为谁

　　原本吴氏雄踞北方，主修润下之灵；他们程氏，居东方，修曲直之灵；冯氏居南，修炎上之灵；齐氏居中，修稼穑之灵；游氏居西，修从革之灵。只不过，百年来，五族早已不再独霸一方，族内子弟也多分散四海，五行之修，也早已失传。
　　没曾想，这位吴氏少主，竟然身具润下之灵。吴氏不愧为五族之首啊。程紫陌瞄了一眼跟在冯灵后面的四人，面色微微一变。
　　“无门四法”。
　　据说这四人行事随性，阴晴不定，无门无派，还是易容高手，若是被他们盯上，可谓不死不休。更令人啼笑皆非的是，四人的名号委实太普通，又不普通：
　　啧啧，溜溜，呦呦，呵呵。
　　老大留八字胡的叫啧啧，老二肥头大耳的叫溜溜，老三缁衣尼姑叫呦呦，老四玉笛美男叫呵呵。
　　他们说话前都喜欢自报名姓。
　　据母亲所言，“无门四法”，实则是吴氏族长的人，是吴门中的神秘法师。这次他们出山，恐怕就是冲着这位少主身上的润下之灵来的。传闻吴氏父子的关系如同水火。如果传闻是真的，这四人，只怕是来者不善。
　　程紫陌才短短一瞟，四人中走在最后的那名玉笛美男呵呵冲她抛了个媚眼！许是看花了眼，再次看去，人影已消失在立马合上的门缝之中。
　　居室内，一众医师面面相觑，最终都点了点头，都看向一位胡须发白的黑衣老者，正是资历最深的胡医师。
　　“小姐，经老朽与同僚会诊，这位公子的确没有病。他只是昏迷过去了。”胡医师刚想再说点什么，结果一只纤纤素手看似轻柔，实则含千钧之力，把他像草一般拨到一边。
　　“哎呦呦，我们的少主，怎的成了这幅模样？”缁衣女尼呦呦一个前扑，眼看就要伏倒在床上昏迷着的男子身上。
　　“不得对少主造次。”肥头大耳的溜溜一把抓住呦呦的手臂。
　　“你个死胖子，快放手，贫尼这不是第一次见少主嘛，果然是那顶尖尖的容姿啊，比我们呵呵还要好看多了！”呦呦一边打量，一边赞叹，还一边挣脱溜溜的手臂，一双桃花眼里冒着精光。
　　“你着实令‘贫尼’二字蒙羞。”呵呵伸出手中玉扇，轻轻点在二人僵持不下的两只手上，“还不让开，让大哥瞧瞧。”说完自己侧身让开，让路给一直沉默的啧啧。
　　“还请啧啧大法师替他看看。”冯灵一脸焦急看着床上的吴珩开口道。
　　“啧。姑娘既然知道我等身份，就知道自家的少主子，那有不尽心的道理？”说完神色有些调侃地看向几分焦灼的冯灵。这丫头对他们的少主倒是情真意切。
　　“那就有劳大法师。”冯灵被看得不好意思，往边上退了几步，让出了离吴珩最近的地儿。
　　啧啧双膝跪在榻上，替吴珩把脉。闭眼，摇头，睁眼，又摇头。
　　“你们都出去吧，老二、老三、老四留下。”
　　冯灵和众医师都站在原地没有动。
　　“怎么？难不成要我向各位揭露我吴氏的独门心法？少主的情况耽误不得。唯有我们吴门的心法可救。”啧啧说完，其他三法身上气势浑然一变，在场的人只觉得一股铺天盖地的威压袭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小姐，我们就在门外等候吧。”跟在冯灵身后的，是在太极湖一战中血战到底、被屯三打入太极湖中狼狈活下来的冯梵。
　　他很清楚，这些人，随便站出来一个，他都没法应付。五大族之首的吴氏，果然深不可测。

　　冯府西南方向划过一道流光，落在一处湖面上。正是乌寄与逍遥。
　　“上世湖，可算是找到了！累死老子啦！”逍遥一声抱怨，化作一把白羽扇，停在乌寄头顶的紫花旁。
　　乌寄也是经逍遥提醒才发现，原来头上的小仙紫，不仅精通时令年日，还有治愈的功能。
　　时间紧迫。逍遥一路上都在担心自家主子的事儿。毕竟主子在十方云霄阵中动用了吴门失传已久的本命灵力，势必引起那些法师的注意。要知道这些人呕心沥血钻研秘法，为的就是润下之灵。倘若寻到了主子，还不知道会打什么注意。
　　“你既然担心吴珩，我们还是先找他吧。”乌寄感受得到这只扇妖的担忧。
　　“你不懂就别瞎出主意。”逍遥扇贴着小仙紫，又变得中气十足。
　　“谁说我不懂。”乌寄伸手拍了一下头上的扇面，顿了顿，才说道：“吴珩虽贵为吴氏少主，但本命灵力，只有在正式接任家主之位，通过吴门历练，方可获得吴门心法，危急关头才允许使用本命润下之灵。绝不滥用，这也就是吴氏能够保留着其他四族皆已失传的五修之行的原因。”
　　“呵，看来知道的还不少啊。”逍遥扇心中有气，“那你知不知道主子这次自愿暴露就是为了救你出阵。”
　　“……也是救他自己。吴珩虽已掌控了无名的最核心组织无首，但无名还有部分势力，在吴老爷子之手，而且家族之力吴门也尚在老爷子手中。他，需要我。”需要一双重瞳。
　　乌寄知道逍遥说得没错。这次，吴珩在明明没有传承吴门心法，也没有通过吴门历练的情况下，骤然在十方云霄阵中擅自使用出了润下之灵。吴老爷子必定不会放过他，吴门那些护法，一定不会放过他。他们一定会想要吴珩交代清楚一切。

　　乌寄猜得没错。
　　吴门四法此刻已催发了阵法，一个光罩将吴珩包裹在中间，四人如同游鱼，漂浮在光罩周边。双手如鱼鳍，轻柔地触向光圈。触及的一瞬，各人口中皆念念有词。
　　似嗡嗡声不断。
　　实则这些看似杂乱的声音，在吴珩耳边化作了一句句蛊惑的话：
　　何时修出的润下之灵？
　　润下君为谁？又何要拼死护住一个女子？
　　少主瞒着吴门在行何事？？
　　……
　　昏迷中的吴珩，睫羽轻颤，薄唇微动。将醒。
　　却未醒。
　　吴门四法额上已然浸出汗渍。只有他们知道，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我们去找他。”乌寄还是放心不下。
　　“不去。先完成任务。”逍遥果断拒绝，因为它清晰记得主子传达的命令：务必先找瞳人鼻。否则，他所做的一切功亏一篑。
　　况且，它知道主子可不是一般人能奈何得了的。
　　乌寄点了点头，也是，吴珩那厮，哪次吃过亏，只有他欺负人的份儿，还不见被人欺负过。
　　当下，趁着冯府阵脚已乱，既要寻找嫡子冯皓，也要招待寿宴宾客，更要救醒吴氏少主吴珩，一样样，都足以令他们抓狂。所以此时正是盗鼻最好的时机。
　　冯府几乎清楚巢出动去找的嫡子，此刻正在坤二手上。
　　只要坤二有心，无论活人还是死人，他都能找到想要的信息。
　　逍遥已经从坤二那里，找到了瞳人鼻的所在——上世湖。
　　乌寄细细打量四周，希望尽快找到入口。
　　此湖远看如明镜，近看如玉璧，连着另一个更大的湖。
　　在东北方位和西北方位各有一个狮头雕像，狮嘴里源源不断流出水来。东北面临水有一座两层的四角亭。乌瓦玉柱，顶端雕刻双龙，一东一西，威严古朴。
　　一眼望去刚好看到一块匾额，用繁体写着“上世遗韵”。
　　而匾额的上头，竟然还有一人。

　　匾额之上，立着一位老者，留着三寸长的银白胡子，斑白的发须上皆可见尚未干透的水珠。穿着的藏蓝麻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慈悲与嗜血在他身上完美融合。
　　他正用一双细长的眼对上了乌寄的打量。这双眼睛，暗含锐光，让乌寄想起了蛰伏狩猎的虎豹，虽年迈，但捕杀的能力丝毫不弱。但下一刻，又让她想到慈眉善目的佛爷，可亲可敬可安心。
　　乌寄平静地接受他的审视。终于，他微微颔首。像是允了乌寄踏足他的领域。
　　“没想到，寻来的竟然是一个小姑娘。”他的声音像是穿透苍茫天穹，落在乌寄耳畔。
　　“前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