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瞳》千千泉

3、鸿羽五大族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乌寄从昏昏沉沉中醒来。她一点也不担心会遇到危险。因为每一次，只要她出任务，吴珩总是会派人跟着。只不过这次，因为她骤然昏迷，那些人找到她应该要费些时日。看来，还是找到了。她才能平安无事躺在这里。
　　只是不知那紫风，是否还活着。
　　紫风的齿应该已经被她的眼吸收了。眼睛里也归于平寂，只是怎么也睁不开。
　　一道苍茫的声音像是禅语，一点点灌进她的耳膜。
　　“有一座山，叫万安山。有一条河，名叫通灵河。这山这河，是受了某种力量的支配，一东一西，自南向北，弧形走向，首尾相接，围出了一个鸡蛋样子的世界。
　　你就住在这个类似鸡蛋的世界里。
　　你的先祖为她取名叫鸿羽。你还是把她想象成一个鸡蛋吧。就想啊，鸡蛋的外面，是云海，云海的外面还是云海。这枚鸡蛋就像那无尽苍茫云海里一片不起眼的羽毛，你是不是很想知道这个鸡蛋来自哪里，又会去向哪去。嘿嘿，答案自己去找。我只能告诉你，有关它最早的记载就在七百九十六年前。你要找到打开这个世界的门。”
　　你你你的，你认识我啊？你是谁？
　　万安山？通灵河？这些地方都在哪儿？
　　鸡蛋世界？那下蛋的鸡呢？
　　什么打开世界的门？
　　乌寄想要问，那声音却朦朦胧胧消失了。
　　我擦，何方神圣，有胆出来让我狠狠揍一顿！乌寄狠话真敢说，因为自打一出生到活到现在，整整二十年，她就不是一个正常人。听到这些奇奇怪怪的声音，干着一些神神叨叨的活计。
　　什么破任务，竟然让她找最多牙齿的一只半妖取齿！
　　渐渐的，眼睛似乎看得到光了。

　　又来！换了一个声音。这次传到耳膜的是一首童谣。
　　“摇啊摇，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给我吃年糕，吃年糕……”声音沙哑中带着轻柔，轻柔中带着安抚。
　　乌寄总觉得在哪里听过。她努力睁开眼，想要看清那唱歌谣之人。
　　看清了！
　　唱童谣的是一位老婆婆，白发如霜。身穿黑袍，是位眼瞎了的老人。
　　她对着一树盛开的九里香轻轻地张开双臂。
　　乌寄跟着她看过去，她枯木般的手在努力伸向一个虚影。
　　一个男娃娃的虚影。
　　五六岁的样子，光着脚丫坐在九里香的粗枝上。身穿红色肚兜，黑色短裤，脖子上挂着一个长命锁。浓密的乌发微卷着，有些长，快遮到眉眼了，脚腕上的铃铛随着脚丫子一晃一晃。
　　“叮叮咚咚——叮叮咚咚——”
　　一声声清脆、绵长、有节奏落在了乌寄耳畔。
　　乌寄“刷——”猛然张开了眼，喃喃道：“世间虚影，均是由已逝生命的执念所化，它们是不能见光的。眼前这个虚影，竟然能惬意地出现在阳光下。”
　　子龟镇，是一个神奇的镇子呢。难怪那人非得指定让她来。
　　组织里不是没有比她厉害的人，但应该没有比她更适合的人。
　　奇怪的人见着再神奇的事，也能多出几分常人的淡定。此刻的乌寄就很淡定。先经历了从一只蜗牛精嘴里拔牙，再听神神叨叨的有人在她耳旁说一通，现在再看眼前瞎眼婆婆对着虚影唱童谣，她淡定得很。还能腾出一份心思来细细打量她所在之处。
　　离梦居。
　　这是一间楼上闺房，青纱帐，白玉钩。梳妆镜，胭脂奁。蝶恋牡丹挂屏，各类手炉、香炉。闺中女子所需物件一应俱全。
　　乌寄停在铜镜前，她不知道怎么从紫风的嘴里出来的，痛到极致过后，痛与不痛，难以分明。有没有缺皮少肉，也该看一看。
　　她一个乍一看让人误以为妖物的人，不是丑，也不是怪。眉眼唇鼻，都很美。
　　她的奇怪之处在于这双眼睛。乌寄盯着铜镜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这双眼睛乍一看，只是一双好看的月牙眼。乌寄对镜甜甜一笑，弯弯似新月，里头蕴着无尽皎洁的光；乌寄敛笑，眼眸中只剩下敛着的清光，给人冰山雪水般的沉静。
　　好像没什么不正常。
　　可重瞳怎么会正常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还算不上一双真正的重瞳。它没苏醒？还是说需要吃某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才能醒？
　　那人老是让她去取一些奇怪之物。但很多时候，她就没见过那些东西。貌似都如这次一样，直接被双眼吸收了。那人说，让她出来盗点什么，最安全，因为很难让人拿捏住，没证据呀，都在她眼里！
　　乌寄眨呀眨，这双眼就像一个无底洞。
　　关于重瞳的一切，都是神秘的。知道她重瞳一事的，就两人。
　　一个是养父。养父见多识广，但对重瞳，也了解甚少。只说很神秘，极其难得。她一出生，就遭到了家人的遗弃。养父说，可能跟重瞳有关。传言新生的重瞳婴儿，往往一出生就气息全无，根本就没有机会睁开眼睛让父母发现一双重瞳，就被埋了或者丢河里了。她就被丢在了河里，用一个木盆装着。养父说，她最多只能活二十八年。
　　另一个是那人。那人告诉她，重瞳者，能创世界，治世界，还能令人起死回生。她十岁那年，那人把她从养父身边带走。不知和养父签了什么契约，为期十年。养父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让她千万不要喜欢上那人。那人看起来没比她大几岁，确实生得一副好皮囊。只不过没什么好性子。只跟她说一切都听他的，能活命。
　　乌寄正逢双十年华。
　　这么算，待任务结束，就要迎来她的生辰。过完生辰，她就可以离开那人回到养父身边。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不执著到底能活多久。能活一日，快活一日，能快活一时，绝不浪费一刻。这就是那人对她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原因。
　　其他方面，无论是诗文，还是武学，她还算入得那人眼。
　　那人告诉她，若还想要活命，必须寻找新的机缘。她的新机缘，不在她养父那里，而是在鸿羽五大族里。
　　这次遇到的游子京、齐琴、冯灵，都是五大族人。剩下的吴族，五大族之首，她不陌生，因为那人就是吴氏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少主——吴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