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瞳》千千泉

25、虎口来夺食

　　这可是心心念念的月长石啊！在眼前，在她手中，怎不激动？
　　反正乌寄很激动！！
　　见到乌寄如此心神摇曳的样子，穆知白岂不知她心中所想，忍不住用尚未收回的手指在她额头处弹了一下，动作很轻。
　　程紫陌见状，微微惊愕，心中也有说不出的酸涩。穆公子脸上宠溺的笑，不是错觉。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不经意间的一轻弹，竟如同那扇翅的蝴蝶引出一场肃杀飓风般难以想象。
　　乌寄吹弹可破的皮肤上立马被留下了一个小红点。
　　这丫头，还真是不经敲啊，比之上次，皮肤变得更加白嫩了。
　　归云，他为她炼制的秘药。美容养颜不在话下，至于其他，只是不经意的轻轻碰触，应该没事的。穆知白心中有些忐忑。
　　然而，事实上，刺痛已在乌寄额间蔓延。
　　乌寄被敲这下，在穆知白手指触向她的那一刻，她的额头像是被人戳了一个洞般，骤然刺痛。这样的痛来得太突然，太诡异，太过凶狠。
　　是以，她手中的蛤，连同蛤腹中的月长石，一概从她手中滑落。
　　落在了冯灵手中。

　　乌寄顾不上从额间蔓延的刺痛感。
　　她压根儿没想到，穆知白轻轻一碰，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响。
　　穆知白比之乌寄，好不到哪里去。刚刚他轻轻一触，乌寄难受的样子他都看在眼里。碰不得。
　　“一旦她开始服用云归，你此身便不能再碰她！可是想清楚了？”穆知白想起了炼制归云时，长老说过的话。
　　他仿佛听到心底有声音在冷冷地笑他。
　　难道这就是选择乌寄作为重瞳之主的宿命？还是上天对他的惩罚？
　　漠漠秋云，萧萧红叶。周边的一切，变得如此不真实。
　　穆知白是谁？乌寄又是谁？
　　穆知白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早在二十年前，他已是将死之人。可是，作为他的阿父，穆家家主，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天赋异禀的穆家子弟，才四岁就殒命。更何况，并非无可救药。只要找到一个生辰八字相匹配的新生婴儿，以命续命。穆家长老成功救下了他。他从迷糊中清醒的那一刻，就知道他身上已经流着一个婴儿的血。那时候，他的脸上、手上、身体各处，都是血……
　　当他得知，这个婴儿还活着，他就想过要好好补偿。这些年来，他想过很多很多的补偿方式。她一定要好好活着。想要她活着，就必须帮她修重塑小瞳人。太多人打她主意，他便用了穆家的秘术，从他身上取了血，以血炼重瞳之药——归云。
　　她的血，以这样的方式，又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这血，如今在月长石的刺激下，对他的碰触产生了抵触……
　　落木萧萧下，秋风无情否？
　　穆知白的内心一片凌乱，如寒风扫落叶，肃杀。绝望。
　　乌寄踏着秋风，骤然出手。
　　一招嫦娥窃药，乌寄出手之奇之快，有如鬼魅，转了几转，眨眼间就要擒住手紧握月长石的冯灵。
　　白皙的手，火红的裙，金黄的发，尽管在额间蔓延开的刺痛之下，原本也是可以配合得天衣无缝，恣意潇洒的。
　　乌寄也没想到。就在她即将碰到冯灵的瞬间，冯灵反应极快。身影飞速旋转，侧身避过她的擒拿。
　　乌寄脚快如风，追魂般贴身逼近。她一心只想擒住冯灵。
　　是以她压根儿不去理会身后悄然袭来的一掌。乌寄不是不察，只是对月长石势在必得。她必须拿到手！
　　一团黑影快若闪电，夹带着雷霆之势，从她身后袭来。五指钩戈握拳、似夹带御火吞天之势，铁爪般决绝、狠戾地劈在乌寄白皙的手上。
　　在场众人，似是才反应过来。仅是一刹那，乌寄、冯灵，还有黑衣人已经跃出楼阁三丈多远。
　　乌寄一声闷哼，一招捕风捉影，踏水横波，速度无影，快若流星。甩开身后黑影，直追前面的冯灵。
　　程紫陌看得心惊肉跳，乌寄这是不要命的打法。穆公子竟然不阻止？程紫陌心有疑惑看向穆知白，一看更是吓一跳。太极湖上正战着的乌寄至少还有打赢的希望。可这一位，究竟受到了怎样的打击？
　　他面色惨白，眼神涣散，似是陷入了深渊炼狱，迷途不知返。
　　所幸大伙都被乌寄吸引去了。程紫陌暗中伸手把住他的手臂，“穆公子，你怎么啦？快醒醒——”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致使他狼狈如此的导火线就是对乌寄的那轻轻一碰。
　　“穆公子，乌姑娘有危险——”
　　程紫陌想要替穆知白医治。穆榛已如鬼魅般出现在穆知白身后，朝她摇了摇头。这是叫她不要声张。是怕穆胤？还是怕分散了乌寄的注意力？
　　月长石，乌寄非拿不可。
　　冯灵啊冯灵，虎口夺食，不明智。更何况是一头不怕死的虎。在程紫陌看来，乌寄好比一头从深山老林里出来觅食的猛虎，还是经由王带在身边养着的。面对其他凶兽，岂会害怕？岂会允许宵有人虎口夺食？
　　猛虎下山带风来。
　　他们程家，这一刻已陷入风波之中。
　　乌寄被击中的右手如同一只被折断的锐箭，箭尾虽断，射出的箭头一端以更迅疾、更惨烈的孤勇、义无反顾袭向目标。金箭穿云直逼冯灵，穷途末路甩开黑衣人。
　　她左手执金乌铃，急速旋转、顺势一抡，金乌铃顿时光芒大盛，化作无数剑芒、极其千层水花、再度扫向早已乱了阵脚冯灵。
　　只见刚刚偷袭她的黑衣人一个闪越，携气涌山河之势，想要护在冯灵身前。
　　呵呵，乌寄心底冷笑，果然没有错。她攻向冯灵，半路杀出来保护冯灵的这人果然慌了，投鼠忌器，实乃大忌。
　　也是，天下有几人，像是乌寄这般不要命？
　　黑衣人冯梵，冯灵身边最得力的暗卫，不敢、也无法阻拦她长驱直入的右手，拖泥带水不是她的风格。趁着冯梵横劈千山，只为阻挡乌寄手握金乌铃、袭向冯灵那比之他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一击。
　　高手间的对决，一瞬亦可分胜负。
　　在太极湖边想要出手的屯三、蒙四二护卫，尚来不及有所动作。一切已风停云定。
　　乌寄如织锦天女般飘然落回太极楼上。
　　众人看她。她谁也不看。翘首望着楼外青山，或是青山之外的云海。众人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乌寄在想：东西已经拿到了。吴珩，你人呢？
　　她嘴边贴着一绺湿漉漉的金发，长而卷的睫羽上挂着的点滴水珠，还有那尚未干透的红裙，像是怒放的山茶花。说不出的妖艳。尤其是她微微翘起的嘴角，看得人心惊肉跳。
　　虎口岂是夺食地？徒留殇恨祸自身。程紫陌暗中松了口气。
　　这时穆知白推开了她的手。眼中已恢复了几丝清明。
　　冯梵横抱冯灵，两人浑身湿透，比她稍晚两步落在乌寄跟前。
　　冯灵一脸惨白。
　　冯梵愤然盯着乌寄，“解药。”
　　“灵儿姐姐——”齐琴见冯灵一脸惨色，转身冲着乌寄道，“你这妖女，还不拿解药？”
　　乌寄也不搭理她，只是回首去看穆知白。她这下才有空，想想穆知白碰触使她平白遭罪一事。却不料，穆知白面色惨白，恍若从鬼门关走了一趟。
　　乌寄正要迈步过去，穆知白却是避她如蛇蝎般，连连后退。穆榛紧忙帮他稳住身子。
　　“姑娘，公子他，病了。”穆榛立在穆知白身旁，适时解释。
　　“那你赶紧带他回去。我过些时候去看他。”乌寄看穆知白一脸苍白又避她的样子，刚刚定然发生了什么大事。也许刚刚那一碰触，对穆知白也有同她一般的刺痛难耐。毕竟他身子弱，不像她可以这么扛痛。
　　穆知白临走时，深深地看了乌寄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