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情意绵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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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秦昀
冷露峰顶的景自是气派的。
先不言那势若刺破穹顶的嶙峋怪石，就单是峭壁上的一株吐蕊的野花，也是傲然清俊的，如此美景，却吸引不了毅然要住在其他地方的斯乐。
裴诃思来想去，也未想透斯乐昨日说的话。
斯乐挑了一个半山腰的小院子，面上挂着疏离的笑容，还未等他开口，只恭敬道声“多谢。”，便下揖离去了。
也罢，如今增进修为才是头等要事，切不可再让他去修炼那些折寿的功法。裴诃看着山腰处隐匿在云烟中的小院子，叹了口气。
如此这般，今生斯乐便不会被方煜那般阴险之人胁迫而委身入魔了。
思至此，他也无心思在冷露峰顶孤身练剑。
裴诃收了剑势，脚尖轻点，身形便如鸟般飞掠出数百米远，转瞬间就到了山腰的小院子前。
他理了理衣襟，上前叩响了院门，却无人回应。
沉思片刻，才想起来化神期以下的弟子，都应每日早起前往试剑台一同练剑，斯乐应当也是去了。
他便也转身朝着试剑台的方向御剑而去。
试剑台乃是剑宗弟子平日练武之地，据说是当初剑宗老祖一剑削出来的，它占地甚广，呈巨大的圆形，中间格外突出一块圆台，四周耸立着几根高高的圆柱，灵气围绕。
此时试剑台熙熙攘攘地挤了许多新弟子，都在垫着脚翘首向着裴诃那边看，才入剑宗的新弟子们自然是极其仰慕这位天赋修为都是翘楚的师兄，却碍于他的沉默，无一人敢上前询问。
斯乐的年龄比新弟子都大了些，但他资质不错，加上前世的记忆，基础剑法使得行云流水。
换作寻常弟子早早就逢人夸耀嬉笑去了，他自己倒是寻了个清净的角落，依着剑谱后面的招式，有模有样地比划起来。
入了慈怀剑宗，按照规矩，他便也褪了绮花楼的那身罗纱琐碎的长袍，披了缟素，细长的尾巴被掩层叠的布料中，只露出头顶一对小小的半圆形鼠耳。
白衣胜雪，长发披肩，竟还衬得斯乐有了几分温润的意味，不过那容颜之艳，倒真如百闻生所说般，是与《修真界十大美人榜》的魁首红湘不相上下。
裴诃一眼便在一群素衣弟子中找到了他，他看着眼前人，却觉得这身衣物别扭。
或许是看惯了斯乐为魔主时的那身黛紫色华服，又或是念着他缱绻时抬眸慵懒的笑，前尘种种，都晃着他的心弦。
如今只要自己好生护着，眼前人便不会似梨云梦远了。
他直直地朝着斯乐走去，这么大阵仗，斯乐自然也瞧见他了，本来行云流水的动作僵硬了几分，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操控灵气往剑上渡去。
他手中的剑震出惊天的嗡鸣，手一翻，挽了个还算利落的剑花，正想退一步收剑偷个懒，后背却抵上了结实的胸膛。妖兽天生警惕的本能让他此刻眸中杀意凝聚。
但当那熟悉的温热的气息轻洒在他的脖颈，他的思绪仿佛又被拽回到了那富丽皇堂的临华宫，日复一日地醉生梦死。
是裴诃。
他并无过多的话语，只是抬手将斯乐握剑的压下了些，而后轻声道：
“继续。”
斯乐垂眸，掩去眼中情绪，却无言，只是依着裴诃的指教，一招一式的练着。
倒是裴诃，也不知他平日里是不是也是这样教导新弟子的，要求似乎也太苛刻了些，灵力的注入以及挥剑的力度都要求把握的分毫不差。若不是他知晓裴诃心为苍生，都疑心他是给自己故意下绊子了。
斯乐练得有少许闷烦。
才修炼的灵力根本不足以支撑如此凌厉的剑式，更何况他本就不适合这剑法，自是比常人弱些，如今还被裴诃这么盯着，想偷个懒都不行。
他正想着要不使个借口，回到那半山腰的小院子歇着去，还未开口，他的腕上就覆上了裴诃的手。
裴诃的手比斯乐的大些，正好可以将他的手包裹在内里。斯乐只觉源源不断的灵力从覆着的手中渡过来，温和的灵力淌进经脉里，润着叫嚣着疲倦的身体，万分舒心。
裴诃比他高，便低下头来同他耳语：“灵力渡的少了些，不足以释放出这一式的全部威力，我教与你罢。”
言落，他握着斯乐的手，与他一同温习所学的剑式，在旁人看来，好似情意绵绵不绝。
至少在谢南星眼里是这样，她是专程来找裴诃的，才踏上试剑台，就见师兄手握着那人的手，同他舞剑，气得她险些摔了剑。
从小到大，她最是爱粘着师兄的，见着斯乐的第一眼，除了觉得对方十分漂亮外，便是忧心师兄被狐狸精迷了眼。
如此看来，倒是二人练着鸳鸯剑，又何须旁人叹无缘。
斯乐当然也看见了谢南星，见她穿了身妃色的衣裙，突然想起前世见着她的最后一面还是在与方煜叛逃时，谢南星站在石阶上控着剑意朝他刺来。
而后再见时，便是那禀喜报的魔将捧着粘了碎肉的杨妃色羽纱缎以及断成了几节的睛光残片。
那魔将没眼力，撞上斯乐在临华宫拉着裴诃一同坠入温柔乡中缱绻，被打扰的魔主心中自然是有些不爽快，吩咐人找个地方丢弃便好，却没想到平白无故地被扣了个黑锅，被三宗喊打叫杀的，狼狈不堪。
见谢南星转身离开，斯乐看了裴诃一眼，对方无动于衷。
斯乐捉摸不透裴诃的心思了，便索性不捉摸了。
两人有来有回又练了几道，便到了该用早膳的时辰，食用些灵植灵谷对化气期的弟子来说还是颇有益处的。
斯乐窝着心事下了试剑台，裴诃默不作声地跟在他的身后，像极了前世在临华宫时，裴诃疾步走在前头，而斯乐勾着他的袖，只需倚着他笑笑，便能心满意足地搂着美人腰。
不过如今对象颠倒了过来，裴诃成了斯乐避之不及的那个人，真是世事无常。
裴诃自然是察觉到斯乐的态度，但梦里的最后一面太过让人生怖，染黑的华袍，断了的牵情，让他久久不得释怀，又或许是眼前人太让他牵肠挂肚。
他自知话少不讨人欢喜，于是沉默地抱着剑跟在斯乐的身后，图个安心。
天有不测风云，冤家路窄，迎面撞上了交谈正欢的方煜与谢南星。
也不知方煜使了什么手段，谢南星对这位师弟的态度也改了平日里那番娇蛮大小姐的脾性，竟然看上去有几分小家碧玉的柔情，裴诃见到这一幕皱了眉头。
斯乐却没有想太多，他倒是不讨厌这位谢姑娘，看在裴诃的面子上，自己若是碰着了，还会提点两句。
谢南星只见自己向来沉默如木头的师兄径直朝她走来，却一直只看着方煜，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
“在聊什么？”
方煜仍挂着那张不变的笑脸，回道：“见过师兄，只是与师姐同程，师尊召我有要紧事，若是师兄来寻师姐，方某便先行一步。”
裴诃皱着眉，见方煜走远了，才淡声再一次警告谢南星：“我说过此人心思深沉，表里不一。”
谢南星不知是不信还是故意唱反调，她见着了被裴诃护得好好的斯乐，更是确信师兄被狐狸精晃了心神，于是同样回敬道：“我看那斯乐也不像是心纯至善的样子！”
说完便转身潇洒离去。
斯乐无意过问师兄妹之间的家务事，趁着裴诃同谢南星说话的空隙踱步回了自己的小院子。
慈怀剑宗的剑法终究与他不相容，若要于此立身，只修这一套剑法，怕是寸步难行，斯乐感受着灵台的枯竭这般想着。
他看了看正亮的天色，走到院门口打开了剑宗原有的禁符，这相当于一道谢客令，来访者可以用灵力在符上留言。随后他又下了道禁制，才回到屋内，运转起前世所修的《琅环心法》。
他虽然不会修炼太久，但也不想被旁人发现。
斯乐换了个手势开始吸纳灵气，上一世直到他做了魔主，研究透了才发现这本心法所言的吞灭万物，竟然也可以吸纳灵气修炼，只是…灵气运转忽然一滞。
斯乐伸手擦掉了嘴角的血迹，《怀悲剑法》与他所修心法水火不相容，他修炼得吃力，连第一境都没有踏入。
看着窗外已经暗下的天色，他手一动捏了个诀，紫色的灵气在黑暗中一闪而逝。看来不算毫无进展，也算做个底牌，有个依靠。
今日被裴诃捉摸不明的态度搅了心神，他也无心再修炼心法，走到门口撤了禁制，关掉禁符时才发现裴诃来过。
对方在符上留了言，斯乐看了一眼，没管，飞身上了屋顶去看月亮。
蓬莱界的银月浩瀚无边，比不得无方界的难得一见还死气沉沉的血月，从这里看去，正好能望见冷露峰顶摇曳的昏黄，至于裴诃，便在那团小小的烛火里。
他抬起手妄图去触碰。
只不过心中己装下苍生的人，应是不会再额外腾出角落来放下这一份情了。
月华绕着他的指尖，不能生温。
那就让它烂在骨里罢，不言不语即是最后的窗纸了。
且在一日消遣一日，临华宫也好，无方界也罢，都是现在触不着的沤珠槿艳。
不寻那飘渺的风月前尘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情意绵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