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灵】频率错觉》甘木喵

31、第 31 章

　　幻境没有给师父的身体带来什么伤害，他醒来后在家人的坚持下决定在野菜市再住两天，影山茂夫也不急着回去，培训班也放假了，暂住在师父家里，打算到时候一起回调味市。
　　他们一起处理网络咨询，或是远程指导事务所里的芹泽，还一起出去摆了除灵小摊。值得一提的是，失踪的十个送来了感谢的锦旗和果篮，让灵幻出名了一把，隔壁木子阿姨也来委托了一次，他们一起祛除了踩到香蕉摔死的恶灵。
　　“我在宣传册上看到了你们的广告，很早就想来一趟了，前几天在家门口碰到了新隆，一直想问但没好意思讲出来，真是帮大忙了。”
　　灵幻新隆笑容得体地回应，心想难怪当初见到他时木子阿姨表情那么奇怪，原来是在考虑这个。因为是关照过他的邻居，灵幻新隆坚持不收钱，结果被邻居塞了好多自己院子里种的蔬菜。
　　除此之外，好像和平时没有什么不一样。
　　影山茂夫问过他异常关于幻境里发生的事情，被他胡乱应付过去了，怎么也不肯说。茂夫心想还是不要将他逼得太紧，人在这里就行了，没有再问。
　　然而某一天走在路上，一根被乱扔的棒球棍滚到了他们脚下，师父竟然猛地跳开了。灵幻新隆很快意识到自己奇怪的行动，嘴里说着“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蛇”，一边捡起棒球棍，递给了跑来的中学生。影山茂夫注意到，他把手收回来的时候在发抖。
　　也许，师父的精神受到的伤害比他们想象中要深得多，且至今还没有恢复。
　　当天晚上师父就发起了热，浑身发冷地躺在床上起不来。家人都不在，照顾的任务就落在影山茂夫身上，在床边守着他。
　　“抱歉啊龙套，难得你来我家做客，没法带你出去玩，还害你受累。”
　　“没关系，律小时候生病也是我照顾他，已经习惯了。”龙套给他换了冷敷的毛巾，听见他因为碰到冰凉的东西无意识地发出轻哼声。
　　好可爱。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换毛巾的手往下划过师父的脸庞，在他的下颌线流连片刻，最后停留在脖颈侧的绷带附近。
　　灵幻新隆迷茫地睁开眼睛，过了一会儿才把焦距落在龙套身上。他好像有点不舒服，小幅度动了一下，侧过头把脸贴在了徒弟的手掌心。
　　影山茂夫的呼吸猛然粗重了，这个宛如撒娇一样的动作很好地取悦了他，他轻轻弯曲手指，指尖的神经细细品味师父温热的躯体、汗湿的皮肤，还有细密的喘息。
　　他太柔软了，稍微坚硬一点的指甲一用力就能在他的身体上留下痕迹，引得他难耐皱眉。年轻的男生忍耐良久，才把躁动压下去。
　　窗外的树叶话啦作响，有质问声响起：“你在做什么？”
　　影山茂夫听见了，他缓缓抽回手，走到窗边。由于张开了屏障，枣树恶灵只能停留在窗外远远看着里面。她的力量萎缩得厉害，只是凝出人类一般的样貌，就已经是极限。
　　男生与枣树恶灵隔着玻璃相望：“师父解开了晾衣绳，我也没有把你溶解，你早就可以离开了。”
　　“你刚才在做什么，你想对他出手是不是？”
　　影山茂夫没有说话，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用漆黑的眼睛盯着她。
　　他们沉默着对峙了片刻，随后被身后的呼唤打断。
　　师父轻轻喊了声：“龙套……”
　　影山茂夫转身回去：“我在这里。”
　　离开前，枣树恶灵看见了他的眼神，里面涌动着并不算善意的光，仿佛在说：“看，是他离不开我。”
　　枣树恶灵再一次溃散了，愤怒和嫉妒燃烧着她的灵魂，她趴在窗子上，睁大着眼睛，呼喊着那注定看不见也听不见他的男人。
　　灵幻新隆喊来了龙套，自己也坐了起来：“外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在？”
　　龙套给他披上外套：“嗯。”
　　“你在这，还能靠近的就只有那棵枣树了。”灵幻新隆稍微清醒了些，抬高了声音，“喂，听得见吗？”
　　枣树恶灵安静了下来，她悬浮在窗外，模仿人类的绿色衣裙飘被风吹起，露出枯瘦布满了树皮的的脚踝。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望向自己执念着牵挂的人。
　　他病得厉害，眼角发红，坐在那里也没什么力气的样子，可他还是察觉到了自己的到来，回应了她。
　　灵幻新隆抬起手腕，拉开袖口，细白的腕间干净极了：“印记已经没有了，所以已经没关系了。”
　　那是越痛苦越绝望就越深的印记，也是为了保护他的印记。
　　窗外有树叶被风吹动的“哗哗”声，灵幻新隆好像看到了飘散的虚影，又好像什么也没有。他靠在床头，问龙套：“走了？”
　　“是的。”龙套拉上了窗帘，“师父和我一起除灵的时候明明什么也感觉不到，为什么唯独对她那么在意？”
　　“我对带有强烈感情的视线比较敏感，不单是那个恶灵，对人类也是一样的。”
　　龙套靠近他：“可是师父察觉不到我的视线。”
　　灵幻新隆沉默了一会儿，移开了目光：“你最近是不是粘我粘得太厉害了，要不要出去散散心。”
　　“请不要逃避。”
　　“龙套，我发现你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你……”灵幻新隆后面的话没能说出来，他被一双手压着双颊强迫抬了起来。
　　影山茂夫收紧手指，发现在他的脸庞上留下一道红印，很快又松开了些许，就着这个两人都很熟悉的姿势低头问他：“师父，你为什么要躲着我，避开我的触碰？“
　　灵幻新隆被迫和他对视，在这双总是带着亮光仰望自己的眼中无所遁形。
　　“很多事情我想不明白，也怕惹师父生气，想再过一段时间，把事情考虑清楚之后，等师父认可我之后再来表明心意。可是我发现，再等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师父又会消失不见。”
　　“别说了……”
　　龙套捧着他的脸，双手都在颤抖：“师父，只有你，只有你可以，别人都不行的，我……”
　　“别说了！”灵幻新隆推开他的，由于用力过猛，他眼前一黑，眩晕地斜靠在床上，捂着胸口喘气。
　　龙套没料到他有这么大反应，赶紧给他倒了杯水。男人缓了过来，神色恹恹地接过来喝掉。
　　“师父，你，你生气了吗？”
　　“没有。”
　　“那……”
　　“我也没想好。”灵幻新隆放下杯子，躺回去背对着他，“让我想再想想。”
　　这样的一幕他早已预料到了，毕竟他一直和徒弟在一起，也注视了他很久很久。这个大男孩就是这样纯粹的性格，在更早的时候，早在龙套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对龙套的影响已经超出太过，不再属于普通师父和徒弟的范围了。
　　这个逐渐有了成年模样的孩子从青涩的毫无意识，到渐渐察觉，后来困于其中无法求解，不知道该找谁商量，最后选择避开他自己思考。龙套确实值得称赞，能够独立思考是一个人人格成熟的标志，他不再是从前要不要告白都会找人商量的那个他了，他有了自己的判断和考虑。
　　他在旁观了这一切，也默许了这一切，等回过神来时，他发现自己反倒先一步对徒弟产生了过度的爱慕，情感上的黏连越发深入，深刻到连自己都感到害怕的程度，连工作上的依赖都变成了其次。
　　其实他可以再添一把火，让徒弟彻底沉迷其中，这样自己或许就能得到满足，但他没有；他也不愿意以“为他好”这种俗套的理由彻底拒绝龙套，否定他的心意，犹犹豫豫到了现在，最后变成了这样。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龙套永远都不要发现这一点，不要看见幻境里他那些不堪的哀戚，不要出于同情或者义务之类的想法和自己在一起。他本应有广阔的空间，不该被任何事物干扰，哪怕是自己也不可以。
　　没有幻境，他或许能调整好自己，攒足勇气来面对，但是现在，灵幻新隆仿佛在那些冰冷的夜晚里耗干了所有的精神力量，不敢答应，不敢回应，那些孤独的伤痕深深印刻在他的灵魂上，他从来都没有痊愈。